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146节
('醒来却不肯睁眼。<br />\n唯有枕席冰冷，身侧空茫。<br />\n她是如此地憎恨着他，恨到连施舍他一场梦境都不肯。<br />\n谢不归的心渐渐变得荒芜。<br />\n他缓慢地打开眼睛，眸光空洞地凝望着帐顶。<br />\n这里是长门宫，有她生活过的气息，然而到了今日，仅存的最后一丝气息似乎都快要散尽了。<br />\n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br />\n雨声淅淅沥沥，敲击在屋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br />\n谢不归躺在榻上，听着嘈杂的不肯停歇的雨声，突然嗅到，枕席衣襟都沾染上了桃花的香气，但那香气中却夹杂着一股腐朽的、潮湿的，仿佛是从满是淤泥的池塘里打捞出来的气息。<br />\n那气息渐渐弥漫开来，从他的鼻尖，渗透到他的心脏。<br />\n他的身体和灵魂都仿佛被困在了这场潮湿的大雨中，漫无边际地行走于无边无际的滂沱。<br />\n就像年幼时被放弃在那座下着暴雨的深山，任凭他怎么走，都走不出去。<br />\n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停过。<br />\n直到此时此刻——<br />\n“谢苍奴，你装够了没？”<br />\n她的声音从来就没有变过，依旧是多年前那样，清脆婉转，饱含情绪，骤然划破了重重阴霾，抵达耳畔。<br />\n热烈，生动，鲜活。<br />\n她是活着的。<br />\n他却历经三年绝望和无望，心灰意冷，垂垂待死。<br />\n谢不归的眼睛变得比以前更黑，更透了，有一种被雾气包裹的潮湿感，那种阴冷的鬼气更重了。<br />\n芊芊被他这么不说话地静静盯着看，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br />\n第71章 071<br />\n071<br />\n淅淅沥沥的春雨如丝般洒落,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br />\n谢不归站在雨中，怀中紧紧拥抱着纤瘦的身躯。<br />\n男人一身的鬼气森森，怀抱亦是冷得像是冰块, 冻得她的身子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芊芊突然感觉到, 他的胸肌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br />\n一下子，又让他有了一点活人的感觉。<br />\n突然，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气氛。<br />\n“你是在叫我吗？”<br />\n谢忆奴抱着一个湿漉漉的纸鸢，摇摇晃晃地朝芊芊跑过来。 <br>\n\t\t\t', '\t')('\n小小的身影在雨中显得格外脆弱，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羊奶般细腻的皮肤被雨水打湿, 红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仿佛阳光穿透了乌云。<br />\n“娘亲娘亲, 你是在叫忆奴吗？”<br />\n芊芊愣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对方误会了, 把苍奴听成了忆奴。<br />\n她皱了皱眉，轻轻推开谢不归的怀抱，弯下腰, 认真地对上小包子期待的眼神。<br />\n“不是在说你哦。忆奴是乖孩子。至于那个苍奴……”<br />\n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似乎在犹豫着什么。<br />\n谢不归看她一眼，又轻轻地垂下双眸。<br />\n小包子一脸失望，“不是在叫我啊……娘亲, 苍奴是谁呀？”<br />\n芊芊心中一紧，轻声解释道：“嗯, 苍奴……那是一个……撒谎骗人的坏孩子。忆奴不可以学他哦。”<br />\n她望着孩子干净的眼睛，迟疑片刻，又轻声问道：“忆奴。你为什么管我叫娘亲？”<br />\n谢忆奴眨了眨亮汪汪的黑眼睛，那眼睛和谢不归简直是一比一的复刻，连眼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br />\n“父皇抱着你，你也搂着父皇，”小孩非常笃定地点点头，“你就是娘亲。”<br />\n芊芊轻咳一声，忽然意识到在外人的视角看来，她和谢不归刚才的亲密举动肯定让人误会。<br />\n她之所以会跟谢不归如此亲近，不过是一个人在高处摔落时，会条件反射地搂住那个接住自己的人罢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br />\n眼看雨越下越大，芊芊忍不住摸了摸小包子的脸蛋，揩去上边的雨水，“快躲雨去吧，一会该湿透了。”<br />\n她指尖刚刚从忆奴的脸上滑落，就被对方牵住了手。<br />\n孩子稚嫩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心，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失去。<br />\n“娘亲，等一下等一下。”<br />\n谢忆奴把风筝递给了旁边的景福，忽然转向一直无声如同幽魂的男人。<br />\n“父皇，牵手手。”<br />\n谢忆奴伸出手臂，摊开小小的软软的手掌，稚嫩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br />\n那只小手白里透红，血气充足，是完完全全的新生和瑰丽。<br />\n谢不归却没有动。<br />\n忆奴大着胆子，抓住他冰冷的手指，紧紧地握住了。<br />\n小孩子用尽了吃奶的劲儿，拉着谢不归走了一步，无私地分享她的温暖。<br />\n“父皇，再不走就要被淋湿了哦。生病要喝药，药很苦，忆奴不想父皇吃苦。”<br />\n就这样，谢忆奴一边一个，跟芊芊和谢不归手牵着手，没走几步，不经意地踩过一个水洼，鞋子便湿了半边，但她却丝毫不在意，笑眯眯的，甚至还故意往有水的地方踩，觉得很是新奇有趣。<br />\n孩子身量太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她的手心却绵延不断地传来温暖。<br />\n这是个非常好的孩子。<br />\n没有他的偏执，也没有她的淡漠，热忱、真心，不曾长歪哪怕一点点，用尽了全部力气，在爱着她的父亲和母亲。 <br>\n\t\t\t', '\t')('\n枉费他们为人父母，却没有尽到父母的职责。<br />\n芊芊怕她再这么玩下去会生病，温柔地说：“让你父皇……背你吧。”<br />\n谢忆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抬起头，满怀期待地望着谢不归，小小的脸上写满了渴望。<br />\n谢不归微微一顿，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的脸藏在花树下的阴影中，看不清楚脸上的神情。<br />\n片刻后，他蹲下身，将孩子轻轻背起。<br />\n谢忆奴的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父亲温暖的体温。<br />\n看着稚弱的孩子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就在这一刻，一段久远的记忆忽然涌入芊芊的脑海。<br />\n她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段刚刚“死去”的时光。<br />\n彼时的她，无声无息伏在一个人的背上，紧紧地，像是想要嵌进他的身体里去。<br />\n那个人正艰难地攀爬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风雪在耳畔呼啸而过。<br />\n他走了很久很久，始终没有停下。<br />\n钟罄声、焚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座道观。<br />\n她听见道士们喃喃的诵经声，超度着亡魂，也听到了男子压抑的，痛苦的，哽咽声。<br />\n……<br />\n芊芊从景福手中接过一把骨伞，撑开，伞面遮住了三人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滴。<br />\n她的目光垂下，看着路边被雨水浇得一片狼藉的景象。<br />\n忽然，她的心中一动，福至心灵般地回头，望向那被砍断的桃花树桩。<br />\n出乎意料的是，本该枯死的树桩边缘竟冒出了一片新绿。<br />\n枯木逢春。<br />\n“走吧。”芊芊轻声说道。<br />\n一家三口，就这般安安静静地漫步在春雨之中，宫苑深处，仿佛从未有过任何隔阂。<br />\n这场景，像是她很久很久以前期待过的画面——她和相爱的夫君，带着心爱的女儿，走过春花秋月，去看云卷云舒。<br />\n那些曾经的伤害与禁锢，似乎从未存在过。生死，也未曾成为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br />\n小忆奴伏在父亲宽阔的脊背上，闭着眼睛，甜蜜地睡去了，仿佛坠入了最美的梦境。<br />\n无言的父母为她撑起了一片天空，这片天空下，有着世间最深刻、最强烈的羁绊。<br />\n唯有他们自己知道，彼此的心事沉沉，恰如这繁腻不绝的雨。<br />\n雨丝连成经纬，纷纷若世之喧嚣，缥缈如病中呓语。<br />\n忆奴……会是他与她之间，最后的联结吗？<br />\n谢不归心中始终没有底气。<br />\n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想过要用谢忆奴作为任何形式的筹码，尤其是在亲身经历了芊芊抛夫弃女之后，他深刻地意识到她的心，是何等凉薄与绝情。 <br>\n\t\t\t', '\t')('\n而他自己从小经历的孤独与疏离，也让他坚信，世俗的骨肉亲情无法成为真正绑住一个人的羁绊。<br />\n然而，谢忆奴的存在却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br />\n芊芊从宫人口中得知了谢忆奴这几年的生活点滴，心中百感交集。<br />\n忆奴很聪明，学东西很快，而且自小就没有纨绔子弟的顽劣习性，对待师长和宫女一视同仁，友善而真诚。<br />\n她最喜欢的礼物是陛下送给她的生辰礼——一个绣着桃花的锦囊。<br />\n忆奴最爱的游戏是捉迷藏，因为她的身形娇小，可以轻易藏匿在任何一个角落，不被任何人发现。<br />\n但她同时又害怕被遗忘。<br />\n每当她躲起来后，总会故意发出声音，吸引别人去找她。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