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天火葬场了吗/无情眼 第145节
('“爱、人。”<br />\n商队头领在默默观察谢不归三天后，确定以及肯定，这个看上去目空一切的郎君、私底下被大家谑称为“烈焰里永不融化的坚冰”，坠入爱河了。<br />\n头领点破这件事的时候，谢不归冷漠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讶和迷茫：<br />\n“我喜欢她？”他像是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反复咀嚼着“喜欢”这两个字的含义。<br />\n“你不喜欢她？”<br />\n商队头领说这句话的语气完全是反问，他拍着大腿说：“你不喜欢那个小娘子，你平时都是皱着眉跟我们讲话，转头跟她说话就面带微笑，啧啧啧。”<br />\n头领在空气里比划着，末了又啧啧有声地加上一句，“眉眼俱笑。一副不值钱的样子，”他挤眉弄眼，拍了拍谢不归的肩膀，揶揄道，“你跟那小娘子的好事几时能成？兄弟们就等着喝你小子的喜酒了。”<br />\n谢不归蜷曲的长睫一颤，似乎不理解这些合乎世俗的暗示：“好事？”<br />\n头领浓眉一竖，眼睛瞪的像铜铃：“人家小娘子一颗心扑你身上了，你还想不负责任不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做那始乱终弃的勾当啊！”<br />\n夫。<br />\n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听上去极为新鲜的字眼。<br />\n于是，他开始观察这世上的其他夫妻是怎样相处、交谈、生活。<br />\n他不遗余力地跟踪了好几对夫妻，比他过去行兵布阵时还要专心致志，废寝忘食，甚至分门别类，整理出来一本小札。<br />\n一连七日埋头于此，再见到她时是在一个春光烂漫的天气，他刚提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她愣了一下，扭头就走。<br />\n他阔步追上去。<br />\n“你去哪里了！”过了好久，少女才肯停下来，瓮声瓮气地开口，绣着蝴蝶的脚尖一直压着地面反复碾磨，“无缘无故玩什么消失！”<br />\n“我还以为你、你回中原了！”她倏地抬头，睫毛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透明的水珠，让人想要抓到手里，“你要是敢就这么走了，那我、我就不要你了！”<br />\n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br />\n他心中一痛。<br />\n紧接着又是一种古怪的愉悦。<br />\n所谓的“喜欢”大约就是希望对方也疯狂地想要占有他吧。<br />\n他想要她的占有欲，对他的占有欲，能再强烈一点就更好了，最好强烈到恨不得占据他的一整个生命。<br />\n灵魂到身体都被她所私有。<br />\n谢不归长长久久地注视着她微红的脸庞。<br />\n初见她的第一眼，他就在想，这个人如果爱我。<br />\n如果她爱我，我就成为这世上最完美的人——<br />\n来配她。<br />\n第70章 070<br />\n070<br />\n世上最完美的人…… <br>\n\t\t\t', '\t')('\n世人对此早有定义。<br />\n他们把完美的人称作：君子。<br />\n而在谢不归的认知中, 能真正配得上这两个字的男子，唯有一人——<br />\n谢知还。<br />\n那个如世家美玉般无瑕的男子，君子风度, 世人称颂。凡见过他的人, 无不赞叹其品貌无双，风度卓绝。<br />\n谢不归从小就明白, 自己永远也无法成为谢知还那样的人。<br />\n他只能模仿。<br />\n他学着谢知还青涩温和的模样，在书房里手执圣贤书，正正经经地跟她说话, 连多对视一眼都会红着脸匆匆移开目光。<br />\n他学着谢知还博学多才的样子，与妻子赌书泼茶，谈经论道。<br />\n他学着谢知还待人接物的分寸感, 在宴席上谈笑风生, 举止得体, 谦谦有礼。<br />\n他披上谦谦君子的画皮, 努力让自己变成谢知还的影子。<br />\n然而, 无论他如何努力, 他始终无法真正成为谢知还那样的人。<br />\n用整整七年的时间, 谢不归不断加深并固化了一个认知：<br />\n她爱的，永远只会是像谢知还那样完美的君子。<br />\n而他自己，那个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 是不被任何人渴望和接受的。<br />\n他的内心深处, 那个最真实的自己——那个自私、偏执、渴望占有她一切的自己。<br />\n他渴望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领地，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br />\n他用尽手段，不问道德, 只为了达到这个目的。<br />\n他以为，只要他机关算尽, 就能让她爱上他，或者，至少让她离不开他。<br />\n可世事并不能如他所愿。<br />\n就像是晴和雨，都有天意，有些人的精神，永远也无法禁锢。<br />\n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他。<br />\n以一种近乎于决绝、惨烈、凶悍的方式。<br />\n谢不归一生中只见她穿过三次红衣。<br />\n第一次是湖边初见，一蓬热烈的如同心脏的红。<br />\n第二次是新婚燕尔，胭脂虫染就的嫁衣，潮热的红唇，舔舐着他肌肤和灵魂的火焰。<br />\n第三次是……<br />\n雪夜，<br />\n死别。<br />\n- <br>\n\t\t\t', '\t')('\n三年前，发妻的头七之夜，他尚且身在仙游观中。<br />\n月光如霜，笼罩着寂静的道观。<br />\n夜幕低垂，寒鸦啼鸣，遗芳梦室内，烛火微弱，映照着香案上那座古朴的博山炉，炉中插着一炷香，形状如燕卵般大小，颜色黑如桑椹。<br />\n一名方士身着玄色道袍，手持拂尘，缓步上前，恭敬地站在谢不归身后。<br />\n“陛下，此乃返魂香。”方士嗓音低哑，“点燃此香，烟雾便会引领娘娘的魂魄至此。”<br />\n谢不归披着一件道袍，白玉似的脸庞低垂着，眼底无波无澜。<br />\n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拿起火折子，点燃了那柱返魂香。<br />\n香烟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br />\n烟雾渐渐凝聚，幻化出各种奇异的形状。<br />\n“一柱返魂香，径通三界路。”方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br />\n“惟愿大慈悲，宣扬秘密语。拔度亡灵，出离地狱三途苦。”<br />\n谢不归屏住呼吸，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变幻莫测的烟雾。<br />\n袅袅的青色烟雾缠绕上素白的帷幔，隐约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br />\n一个身穿幽蓝衣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出现在帷幔之后，身姿清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br />\n谢不归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br />\n“芊芊！”他唤了一声。<br />\n妻子却没有回应，她只是背对着他，缎子似的乌黑长发直直地吹散在幽蓝色的裙裾旁。<br />\n在那每一个传说中的相爱之人，点燃返魂香后，应当是两相遥遥凝睇着，视线久久缠绕，彼此生死永隔的眷恋和悲伤，不是吗。<br />\n谢不归却连她的一个回眸都得不到。<br />\n无论他如何靠近，他的妻子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br />\n她始终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幽蓝的裙裾垂曳得优雅无比，也冰冷无比，没有一丝怜悯。<br />\n“咚——”<br />\n终于，高高在上的帝王无力跪倒在地，凝视着那道身影，哑声呢喃，“我爱你……”<br />\n如果，如果她能听见。<br />\n也许只会叹息一声。<br />\n可怜。<br />\n好可怜。<br />\n你真可怜啊……<br />\n柔软的素幔拂过面颊，像是她纤柔的手轻轻触碰他碎裂的灵魂。<br />\n其实从头至尾，谢不归都无比清醒地知道一个事实——这一切都是方士利用某种迷香创造出的小把戏，不过是对方为了利益，给他编造的一场虚幻的梦境。 <br>\n\t\t\t', '\t')('\n但他愿沉湎其中，永不醒来。<br />\n第二年，那个姓扈的方士再次出现，带来了传说中的怀梦草。<br />\n“陛下，将此草放入怀中，便可在梦中见到您心爱之人。”方士低眉顺眼，恭敬地说。<br />\n谢不归看着宫人呈上的怀梦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br />\n他命人在他的寝宫庭院中种满了这种草，尤其是在他居住的院子周围。<br />\n夜晚，谢不归合衣躺下，嗅着那股子淡淡的清新草香，不知不觉入梦。<br />\n然而，无论他如何追寻，梦境始终一片黑暗。<br />\n他最想要见到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