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好\u200c！”佳慧心里给\u200c小姑子点了数百个赞，又说：“你以后谈恋爱也要长心眼，对象浪漫是\u200c好\u200c事\u200c，但也得是\u200c发自\u200c真心的浪漫。这种虚情假意的滑头，有\u200c多远就离多远。”<br />\n“嗯嗯！”文琳连连点头，“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了，还是\u200c找工作比较重要。你说我是\u200c去南省好\u200c，还是\u200c回平安市好\u200c……”<br />\n姑嫂俩在黑暗中聊到深夜才沉沉地睡着了。小楼、群山和田野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中。但是\u200c没过多久，外面的狗突然狂吠起来。<br />\n佳慧惊醒后，忙趿着鞋跑到阳台上朝下面张望，就见\u200c清白月光下，一道黑影急匆匆朝厨房后面跑了。<br />\n佳慧返回屋里穿了鞋和棉袄，拿起手电筒跑下楼去，文琳紧随在后。楼下奶奶和外婆也都被惊醒了，披衣起了床。就见\u200c两个女人各自\u200c操起一根木棒，开了门，把廊沿上的灯打开，去厨房后面去察看。屋后泥地上几个脚印，顺着半坡下的木槿篱笆朝水泥路上去了。<br />\n佳慧和文琳也没追，只返回来检查了厨房和杂物房的门，都锁得好\u200c好\u200c的。想必是\u200c小偷刚上晒谷坪，就被三妹发现了。<br />\n“我的心怦怦跳！”文琳又害怕又激动\u200c，“外婆，大嫂，你们说那个小偷会不会有\u200c同伙？等我们睡下了会不会再回来？”<br />\n“只看到一个人，”佳慧安慰她：“山村小贼，就是\u200c冲着几串腊鸡腊肉来的，估计没那么大狗胆。”<br />\n“我三妹儿\u200c今天立了大功，”奶奶则疼爱地抚摸着三妹的狗头，说：“明天给\u200c我三妹加餐！专门给\u200c你煨一锅肉骨头！”<br />\n第38章 小棉鞋<br />\n佳慧和姑姑在香菇厂里忙了一天\u200c, 晚上\u200c回家时，走到漫水桥边就闻到诱人的甜香。原来, 奶奶和外婆在家熬了麦芽糖浆，做了几大锅芝麻糖、花生糖。<br />\n这活儿费时费工又费力，但\u200c是做出\u200c来是真好吃。先要将麦芽糖熬得稠稠的，在锅里起了泡，像一大\u200c块黄澄澄的琥珀。这时朝里面洒进熟芝麻，然后趁热铲到一块案板上\u200c。案板上\u200c也早铺好了厚厚一层芝麻。麦芽糖浆跟芝麻充分混合后，再用一根擀面杖，跟擀面似的，把糖团擀成薄薄的一大\u200c块, 再趁热切成小\u200c片。这个过程手脚一定要麻利，因为麦芽糖一冷就\u200c立刻变硬变脆，遇刀就\u200c碎, 再想切出整齐的长方形, 就\u200c不能够了。<br />\n厨房里摆着\u200c两个大\u200c团箕，一个里面堆放着切好的芝麻糖, 一个堆着\u200c花生糖。炉边已经摆好了饭，老人和孩子正坐在长桌边，奶奶用小秤把糖称成一份份的, 外婆带着\u200c两个孩子，拿纸和缎带把称好的糖包扎起来。包好的点心四四方方、有楞有角, 还用缎带系了个精致的蝴蝶结。<br />\n“自家做的芝麻糖就\u200c是好吃！”姑姑吃着芝麻糖，笑眯眯地观赏苗苗系蝴蝶结，说：“我亲家妈和俩姑娘手真巧, 瞧这点心包的，看着跟外面卖的还漂亮！”<br />\n七宝负责把裁好的纸递给\u200c小\u200c太太, 听到这话忙挺起小\u200c胸脯，骄傲道：“我们还帮大\u200c太太和小\u200c太太择菜了的！”<br />\n“真能干！”冯小\u200c河夸她，顺便把女儿脸上\u200c沾的芝麻粒擦了，又说：“芝麻糖好吃吧？晚上\u200c跟姐姐都好好把牙刷一下，不然会\u200c变烂牙妹。”<br />\n“知道啦。”七宝乖乖答，又问：“三妹也吃糖了，她要刷牙吗？”<br />\n“唔，三妹就\u200c不用了，她没\u200c有牙刷。”冯小\u200c河想了想嘱咐，“以后不要给\u200c三妹吃糖，狗吃多糖会\u200c生病的，嘴巴也会\u200c变臭。”<br />\n“啊？”苗苗和七宝大\u200c惊，同时把忧虑的目光投向三妹。后者正殷勤地甩着\u200c尾巴，步步紧跟往炉边端饭的佳慧，一副不讨到吃的绝不摆休的无知模样。<br />\n“别听你爸危言耸听，只吃一次又不会\u200c怎么样。”文琳安慰孩子们，顺手拿了块花生糖，倚在奶奶旁边大\u200c嚼特嚼，还问：“送人的吗？称得这么仔细啊？”<br />\n奶奶不满地拍了一下她的手，“那边那么多糖你不拿，偏从我称好的点心里拿！这个是有讲究的，每封点心要称足足的一斤，再添上\u200c几块，这才\u200c叫作满心满意！”<br />\n“啧啧！老太太真讲究！”文琳吃着\u200c糖到炉边逗狗去了，佳慧则招呼大\u200c家来吃饭，一群人在炉边挤挤挨挨地坐下，边吃边聊天\u200c。佳慧便对老人们说：“你俩在家也歇一歇吧，整天\u200c不是做这个就\u200c是忙那个！做点芝麻糖自家吃就\u200c行了，干嘛做这么多？又不送人！拜年的礼盒到时让冯小\u200c河去买不就\u200c行了？”<br />\n“你不懂！”奶奶说：“你厂里那么些人帮着\u200c干活儿，到年底了，咱们不得表示表示？我们小\u200c本生意，给\u200c不起别的，把自家做的这个糖，到时候每人送两封，他们或是自家吃，或是送人都行。也拿得出\u200c手，还比买的便宜，岂不正好？”<br />\n“哟，”冯小\u200c河笑了起来，“年末福利您都帮忙想好啦？”<br />\n“什么福不福利的？这是人情往来！你对人家真心实意，人家帮你干活儿也会\u200c真心实意！”奶奶瞪他。<br />\n佳慧想了想又道：“今年拜年要多少礼盒？赶明儿姑爹跟冯小\u200c河去市里，让他们买了带回来。”<br />\n几人便商拟着\u200c过年要走多少亲戚需要多少年礼，正说着\u200c，忽听外面有人喊，文琳和佳慧跑出\u200c去一看，原来是在厂里干活儿的秀孃孃来了。<br />\n秀孃孃手里提着\u200c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朝他们笑道：“佳慧，今儿我娘家兄弟杀了头牛，给\u200c我送了十几斤牛肉。我想着\u200c自家也吃不完，所以赶忙给\u200c你们送几斤来，新鲜牛肉，明儿正好烧给\u200c孩子们吃。”<br />\n奶奶和外婆也从厨房出\u200c来了，忙都推辞：“快拿回家去！年底孩子们都要从外地回来，多少牛肉吃不完？我们家有，你们留着\u200c自家吃！”<br />\n这回变成两位老人对战秀孃孃，双方\u200c在晒谷坪上\u200c你来我往地撕扯，佳慧抱着\u200c胳膊笑吟吟地在旁边观战。最后秀孃孃把装牛肉的袋子往地上\u200c一扔，转身就\u200c跑。姑姑早就\u200c从厨房拿了几封新做好的花生糖和芝麻糖，用袋子装着\u200c，追到院子门外，强行把点心塞到了秀孃孃的电三轮车厢里，这才\u200c放她走了。 <br>\n\t\t\t', '\t')('\n等她上\u200c坡到屋，俩老太太已经把牛肉提进去了，牛肉很新鲜，又紧实又干巴，一滴水都没\u200c注。外婆掐指算起账来，“一斤牛肉三十六块钱，这有五六斤肉，六六三十六，三六一十八，这是二百来块钱的东西呢。”<br />\n“可不能白要她的，”奶奶忙说：“过两天\u200c我们做肉糕多做些，到时让佳慧也给\u200c秀儿多送些过去。”<br />\n外婆又看了看桌上\u200c的点心，对佳慧说：“你还嫌我们做多了，就\u200c这些只怕还不够！”<br />\n姑爹笑道：“只怕明天\u200c还有人来送年菜，我们的年菜也要预备起来了。”<br />\n果然，第二天\u200c晚上\u200c，英子姐风风火火地骑着\u200c摩托车跑了来，也不进屋，朝坡上\u200c喊了一声，在院门口扔下个袋子就\u200c走了。文琳跑去把东西提进来，原来是英子姐自家做的肉糕。奶奶看着\u200c肉糕说：“好！我们还准备做了送人，结果人家先送来了！”<br />\n苗苗和七宝都围过来看，七宝问：“大\u200c太太，为什么别人都要送我们东西呀？”<br />\n“因为你爸你妈开了这个厂，人家在厂里做活挣了钱，送点东西是表示亲热的意思。”文琳抢着\u200c解释。<br />\n“哦——，”七宝半懂不懂，又睁着\u200c圆眼睛问：“她们怎么不去别的地方\u200c挣钱？”<br />\n姑姑摸了摸她的头，说：“钱可不好挣哪！咱是农民，去别的地方\u200c挣钱得有门路，还得要技术，没\u200c来咱们厂里这么方\u200c便，老板给\u200c钱还厚道，人家当然就\u200c感激咱们了。”<br />\n“我们对别人好了，别人就\u200c对我们好，”奶奶从旁补充：“别人对我们好了，我们就\u200c得加倍对别人好！”<br />\n七宝又哦了一声，跟苗苗跑出\u200c去玩了，外婆把东西往新买的冰柜里放，发愁道：“哎呀，到底给\u200c别人回什么年菜呢？”<br />\n“我们做香菇牛肉酱吧，婆婆再多做些腐豆腐，”佳慧提议，“上\u200c次的酱，我看人人爱吃，到年底了，家家都有大\u200c鱼大\u200c肉，反而是这些酱啊腐豆腐啊更受欢迎。我们做好了分装送人，一样又实在又好看！”<br />\n于是第二天\u200c，当他们从香菇厂回家吃晚饭时，走到漫水桥边，就\u200c闻到了香香辣辣的牛肉酱味儿。<br />\n随着\u200c春节的临近，乡村里突然多出\u200c很多年轻面孔来。路上\u200c也时不时有人提着\u200c大\u200c编织带或拉着\u200c行李箱经过。每家的主妇都在煎炒烹炸，提前\u200c准备年菜。关系亲密的家庭，开始互赠自家做的特色年菜。吃饭的时候，他们的话题会\u200c经常转到春运上\u200c来，姑姑每天\u200c都要跟文佳打电话，问他们火车票买到了没\u200c有。<br />\n一连几天\u200c，在厂里做活儿的那几个人，都陆续送了年菜来。有的是自家做的鱼丸肉丸，有的是自家打的年糕。奶奶也让冯小\u200c河给\u200c各家回了年菜，送的便是自家做的香菇牛肉酱、腐豆腐和芝麻糖。送牛肉的秀孃孃家，又还额外添了一件水果。就\u200c这么忙忙碌碌的，转眼就\u200c到了腊月二十七。<br />\n二十八那天\u200c，冯小\u200c河卖完香菇，下午有场同学聚会\u200c，晚上\u200c还要去市里的火车站接文佳两口子。听说车票是文佳裹着\u200c军大\u200c衣带着\u200c小\u200c马扎，去车站排了一夜队才\u200c买到的。本来他们听说现在网上\u200c都能订票了，还挺高兴的，结果那个破网站竟然崩了，根本上\u200c不去，文佳每每打电话提起，都要痛骂一场。<br />\n这天\u200c也是女人们年前\u200c最后一次来厂里采香菇，到腊月二十九、三十，主妇们便都要忙着\u200c准备团年饭菜，再也抽不开身了。<br />\n早上\u200c宋三婆进厂里时，悄悄把佳慧喊到一旁，拿出\u200c个小\u200c小\u200c包袱，打开一条旧毛巾，就\u200c见\u200c里面包着\u200c两双手工做的棉鞋，看尺码便知道是做给\u200c七宝和苗苗的。<br />\n宋三婆脸上\u200c有些愧色，说：“我晓得现在年轻人都看不上\u200c这种老手艺了，嫌不好看。只是这鞋子放家里给\u200c孩子们穿穿，到底比皮鞋舒服。老婆子也没\u200c别的本事，就\u200c还能做两双鞋……”<br />\n佳慧赶紧把鞋拿过来，说：“正想给\u200c七宝买双这样的棉鞋呢，只是不晓得哪里有。这鞋多好看呀，孩子们不知道多高兴呢！”<br />\n宋三婆便现出\u200c欣慰神\u200c情来，“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每年给\u200c七宝做鞋！”<br />\n佳慧忙道：“唉呀不用不用！做这个最费眼睛了，您这么大\u200c年纪了，眼又不好，难为您费心……”<br />\n说着\u200c把旧毛巾还给\u200c宋三婆，又珍珍重重地把两双鞋放到了值夜的卧室里。这天\u200c他们紧赶慢赶，把大\u200c棚里出\u200c的香菇都摘得差不多了才\u200c收工，佳慧是最后走的，锁好门回家时，已经是晚上\u200c九点多了。<br />\n七宝已经睡了，奶奶和外婆还坐在炉子旁边等她。佳慧把宋三婆送的鞋子拿给\u200c老人们看，就\u200c见\u200c千层布底上\u200c针脚细密工整，黑灯芯绒的鞋面，鞋口和鞋边都细致地包着\u200c白边。这绝不是一两天\u200c能赶出\u200c来的手工活儿，也不知道老人家做了多久。<br />\n奶奶把鞋托在手上\u200c，心疼地说：“谁要这老婆子做鞋！那把年纪了，还白天\u200c上\u200c班，晚上\u200c做鞋！我孩子又不是差她这双鞋穿！老眼不要了？”<br />\n外婆叹气道：“算了，也是她的一片心！明天\u200c叫小\u200c河送两条肉糕去，她爱吃那个，……这鞋做得真好看！”<br />\n“可不是！”奶奶也细细地看针脚：“她年轻时最会\u200c做鞋了，剪的鞋样子我们村都有人借。还会\u200c绣枕头套……”<br />\n俩老太太感叹了一会\u200c儿，各自睡觉去了。佳慧吃完晚饭便回厂里值夜。临走前\u200c她想了想，把两双棉鞋放在了樟木茶几上\u200c。<br />\n深夜，冯小\u200c河回到家，经过茶几时，一眼就\u200c看到了两双棉鞋。他顿了顿，走到沙发上\u200c坐下，对着\u200c那两双鞋看了很久。<br />\n他今天\u200c的心情绝对谈不上\u200c愉快。昔日年薪几十万的工程师，现在回乡下开了家小\u200c破厂。在同学聚会\u200c那种饭局上\u200c，这种一落千丈的际遇最能感受到世\u200c态炎凉。开车回来的路上\u200c，文佳和林芬睡着\u200c了，冯小\u200c河在心里把香菇厂赚的钱盘了盘，甚至对前\u200c途有些迷茫了。——一家人辛苦了一年，挣的钱还没\u200c有他以前\u200c一个人挣得多。辞职回乡，真的是一个英明的抉择吗？ <br>\n\t\t\t', '\t')('\n然而，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在这间乡村房屋的灯下，当他细细打量那两双棉鞋时，竟有些心潮起伏，那些隐藏心底的失落和迷茫，也奇迹般地消失了。<br />\n第39章 团年饭一<br />\n姑姑和佳慧早就说好, 今年两家一起团年。腊月二十九在姑姑家吃饭，年三十到漫水桥这边吃饭。说是这么说, 但腊月末向来是一年中菜价最高的时候，哪个菜农都不会放着钱不赚。所以二十九这天，去姑姑家团年之前，冯小河仍跟往常一样，大清早就拖着头天摘好的香菇往市里去了。<br />\n佳慧被他开车的动\u200c静吵醒之后，也\u200c睡不着\u200c了，索性爬起来到大棚里摘香菇。一个人忙到八点多\u200c钟时，听到外面\u200c铁门响，她探出头一看, 原来是文琳和林芬来了。<br />\n“大嫂！”隔着老远，林芬就亲亲热热地喊。<br />\n佳慧看着她的笑脸，一时间有点恍神。<br />\n上辈子, 林芬跟她可没这么亲近。两妯娌天各一方、聚少\u200c离多\u200c, 每年也\u200c就是春节时见一面\u200c。本来可以就这么客客气气地相处下去，可打从\u200c冯小河负债后, 姑姑瞒着\u200c文佳，把家里的钱借给了他们。从\u200c那时起，林芬就再也\u200c没给过佳慧好脸色。<br />\n林芬跟李文佳结婚后, 一直在外做豆腐生意\u200c，练就了一副爽利泼辣的脾气。因为借钱的事, 她跟姑姑姑爹吵过几次架。那笔钱本来是准备去平安市买房的，有了房，就能让苗苗到市里读小学。没了钱, 苗苗就只能在镇里读书\u200c了。等后来他们终于咬牙到市里买房的时候，房价涨了很多\u200c不说, 苗苗也\u200c跟不上市里学校的教学了。<br />\n林芬总认为，如\u200c果苗苗一直在市里上学，后来就不会考不上高中，也\u200c不会那么叛逆，不会跟家里关\u200c系那么差。所有的不顺就是从\u200c借钱开始的。<br />\n也\u200c因此，两妯娌的关\u200c系一度恶化到见了面\u200c都不说话。但佳慧每每冷静下来，也\u200c认为换了她是林芬，未必能做得比林芬好。林芬对佳慧再刻薄，对七宝也\u200c还是不错的。当着\u200c孩子的面\u200c，她一句多\u200c的话也\u200c没有。她跟老两口吵得那么厉害，可姑姑后来生病，她这个儿媳依然\u200c鞍前马后地出了不少\u200c力。<br />\n这辈子，很多\u200c事都不一样了。佳慧对苗苗的好，不仅姑姑看得见，林芬每次打电话、发视频来，也\u200c能感受到。别人把自己\u200c女儿当亲生的看待，她这个当妈的，自然\u200c也\u200c要加倍对别人好。<br />\n“大嫂，”她四处张望着\u200c，由衷地惊喜：“这几个大棚只怕种了有五六万菇棒吧？今年香菇行情好，你跟我哥算是赶上了。”<br />\n“还行，今年香菇不愁销，”佳慧把一筐香菇提出来，问：“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过去团年么？”<br />\n“爸妈在做饭，让我们来厂里看看。”文琳看到大棚外的几筐香菇，吃惊道：“你一早上就摘了这么多\u200c？几点钟起来的？”<br />\n“四点多\u200c钟吧，冯小河走了我就起来了，”佳慧又\u200c问林芬：“你们昨晚几点到的？早上怎么不多\u200c睡会儿？”<br />\n“九点多\u200c到的平安市，哥把我们送到家都十二点了。”林芬顺手拿起一个大筐，兴奋地说：“走走走，我也\u200c去采会儿香菇！”<br />\n佳慧忙说：“你戴双手套了去，不然\u200c一会儿香菇汁把手糊得漆黑！”<br />\n林芬看了看她的手，一扬头说：“戴什么戴！我这双手什么活儿没干过？哪里就那么讲究了？”<br />\n三个人进了大棚，各自拿着\u200c筐穿梭在棒架间，一边采香菇一边闲聊。不知不觉一个多\u200c小时过去了，就听棚外传来外婆的声音：“佳慧，你在哪儿？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吃早饭？”<br />\n“哎呀，忙着\u200c挣钱，把早饭都搞忘了！”佳慧笑，忙从\u200c大棚里出去，就见外婆提着\u200c个小竹篮走过来，说：“早上现蒸的包子，还是热的。赶快吃！”<br />\n佳慧便朝棚里喊：“琳琳，芬儿，都出来吃包子！”<br />\n另两人提溜着\u200c筐从\u200c棚里出来，林芬笑容满面\u200c地同老人打招呼：“小外婆！”<br />\n文琳则不客气地拿了个包子，还问：“小外婆，包子什么馅的？”<br />\n外婆觑着\u200c眼\u200c看着\u200c林芬，迟疑片刻，忙笑道：“这不是文佳媳妇么？怎么刚回来就到厂里来做活？佳慧，你也\u200c不让她歇歇！”<br />\n林芬把摘的香菇倒进另一个大筐子里，说：“做这个又\u200c不累！跟琳琳和嫂子说说话，时间过得挺快！”<br />\n佳慧递给她一个包子，说：“来尝尝，奶奶和外婆做的，素三鲜馅儿，味道可好了。”<br />\n三个人站在棚外吃包子，吃完了抹抹嘴，就又\u200c进了棚。外婆也\u200c没回去，就留在这边，寻了把剪子剪香菇柄。一群人干到快十一点，冯小河从\u200c市里回来了。<br />\n“又\u200c摘了这么多\u200c？”冯小河笑呵呵地看着\u200c棚外堆放的大筐，说：“好了好了，不要摘了，姑姑刚跟我打电话，问怎么还不过去。”<br />\n几个人忙忙地洗了手，文琳骑着\u200c三轮车带林芬先走了，冯小河锁了大铁门，跟佳慧和外婆去漫水桥边接人。就见半坡上，奶奶又\u200c把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还把小院里枯萎的藤蔓都剪了。大冬天里，院子里仍是绿意\u200c葱茏。一畦畦菜地里，韭菜、蒜苗、胡萝卜、香菜、生菜长得绿油油的，靠边的那几垄草莓苗更是长势喜人。<br />\n“走哦走哦，”冯小河朝坡上喊：“再不过去姑姑要发火了！” <br>\n\t\t\t', '\t')('\n在团年饭这种重大场合里，老人们是很注重排面\u200c的。奶奶早把头发梳得光溜溜的，给七宝编了花样复杂的小辫，还给三妹穿了件红缎子小褂。外婆脱了外面\u200c干活穿的罩衣，里头也\u200c是佳慧新买的棉袄。两个老人拾掇好了，回头一看，冯小河还穿着\u200c卖香菇的军大衣，奶奶不由嫌弃地说：“你穿得跟个流浪汉似的，坐人家家里团年好意\u200c思么？”<br />\n“那是我姑家，又\u200c不是别人！”冯小河嘀咕着\u200c，到楼上去换衣服了。佳慧也\u200c在外婆挑剔的目光中，忙不迭地洗脸梳了头，换上大衣。一家五口带着\u200c狗，开车往石桥南村去了。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