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你知道赵人是怎么对我的吗！是怎么侮辱我的吗！”她疯了一般，声音嘶哑，“你不知道！没有人知道！”</p><p> 吕不韦从她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什么，“你——”</p><p> “我就要对嫪毐好怎么了？”她抓住吕不韦的衣襟，发泄似的大喊大叫，就像个要跟大人对着干的小孩，“我就是要对他好！他虽然比不上你们所有人，却愿意花时间哄我开心、愿意对我好。”即便后来有权有势他变心了，爱玩了，这些不能改变他当初对她的好，她是不愿意跟他继续在一起了，却没有打算磨灭那些年的美好回忆，“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们一个两个三个的为何要如此对我！！”</p><p> 看着姬长月疯癫的神态，吕不韦的那句‘他是骗你的’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p><p> ……她本就是这么一个不甚聪明，甚至有些愚蠢的女人，可她也知恩图报，爱憎分明，虽泼辣，但心地不坏。</p><p> “那个孩子在何处？”吕不韦冷静下来，态度放的平和，“嫪毐不杀，可以，那孩子留不得。”</p><p>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杀我的孩子？”姬长月狠狠丢开他，“我把孩子藏好了，你是找不到的。”</p><p> “你疯了！”吕不韦记不清自己说了几句你疯了，他当真觉得姬长月无可救药，“私生子留不得！如果王上的血统被怀疑，大秦要大乱，你以为你的太后之位是谁给你的？”</p><p> “你少这么假惺惺的，我政儿当年被质疑血统，也没见你自尽以证清白。”姬长月嗤之以鼻，“你心里真有大秦，真有政儿？”</p><p> “这如何能一样？”吕不韦苦口婆心，“当年之事是华阳太后恶意编造，为的是替成蛟夺王位，是子虚乌有的，压根没什么人相信。若你与嫪毐有私生子的事情被曝光，只会进一步坐实当年的谣言。”</p><p> 太后能与嫪毐生下私生子，那秦王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这样与别人生的？</p><p> “那他就完了！等着他的是被嬴氏宗室推翻！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p><p> 姬长月愣住，连连向后退了数步，仓皇的面色骤白，“这…这不可能……”</p><p> “谁才最重要你分不清吗？”吕不韦恨铁不成钢，质问她。</p><p> “政儿…政儿！我的政儿最重要。”这还用选吗？姬长月慌了神。</p><p> “你究竟将那孩子藏到哪儿了？”吕不韦赶紧道，“我会帮你。”</p><p> “邯郸。”姬长月瞬间泪溢满，想起大儿子嬴政，她心一狠，闭上了眼睛，“杀了吧，那是一对双胞胎，是我的侍女青灼带着他们，想必此时他们就要到邯郸了。”</p><p> 吕不韦收到准确的消息，扭头便要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那嫪毐？”</p><p> 姬长月没有回头，“容我再想想。”</p><p> 吕不韦叹了口气，避免夜长梦多，他开口道，“嫪毐受我的指引到你身边去，你的所有喜好都是我告诉他的，他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你自己分辨分辨吧。”</p><p> 姬长月猛地回头，门口哪里还有吕不韦的身影，她站不稳，身子连连歪斜，直至后腰抵在方桌旁，宽袖将桌上的东西拂到了地上。</p><p> “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将所有能抓到的东西抛掷到门上。</p><p> 听见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凄厉尖叫，吕不韦脚步微顿，扯了扯唇角，重新望向前方，提步离去。</p><p> 他掩藏于宽袖下的手臂，竟然还在轻微的颤抖着。</p><p> 来不及细想，刚出甘泉宫，他迎面撞见了秦驹。</p><p> 他前脚刚入宫，后脚秦驹就过来了。</p><p> 若无秦王的示下……</p><p> 吕不韦立即收起所有不必要的情绪，紧着心弦露出一抹笑，“府令君，要去甘泉宫啊？”</p><p> 秦驹侧手示意，旁边的寺人端着一只托盘出现，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瓷碗，汤药呈现浅褐色，散发着徐徐热气。</p><p> 他和眉带笑，捏着嗓子细细道，“太后身子不适，王上寻了方子为她治病，这是侍医新研究的药，这不，刚熬好便急哄哄命仆送过来了。”</p><p> “相邦可是有要事相议？太后身子不好，不能长久的劳心，还望相邦体恤。”</p><p> 吕不韦点点头，“正是，正是，王上孝顺，我也很欣慰哪。”</p><p> “那我不便打扰了，这就出宫去。”他指了指外头，示意自己要走了。</p><p> 秦驹赔笑，侧身相让。</p><p> 望着吕不韦的身影远去，他收起了笑，</p><p> 端着药进入甘泉宫，镜心立在门边，轻轻敲敲门，“太后，府令君来了。”</p><p> 秦驹揣着手臂，手指轻轻敲击自己的手臂，瞥过眼睛与镜心对视一眼，扬了扬下巴示意，镜心垂下头，将袖口折起来的纸取出递给他。</p><p> 他接住藏进袖口，冲她赞许点头，示意待会儿会有赏赐。</p><p> 不多时，服侍太后用完药，秦驹回到了承章殿，那封折好的书信他没有打开看，直接呈予秦王。</p><p> 嬴政微微顿住，探出的指尖在书信上犹豫了足足有三四秒，才捡起翻开。</p><p> 秦驹弓着腰，不敢看。</p> ', ' ')('\n <p> 他心里清楚，秦王犹豫的那几秒钟，恐怕是畏惧看到的内容不是自己想看的。</p><p> 嬴政一目十行，整篇书信看下来，宽阔的肩膀稍稍放得松弛，慢慢坐了下来。</p><p> ‘相邦问：谁最重要你分不清吗？’</p><p> ‘太后答：政儿最重要。’</p><p> 这两句话，他反复看了三遍，旋即重新将书信折起，丢进了火盆中，待火舌将泛黄的纸吞没，燃为灰烬，他重新带起笑意看向秦驹，温和道，“传膳吧，不早了，给甘泉宫送些太后爱吃的。”</p><p> “诺。”秦驹松了口气，旋即示意，“王后还歇着，这边？”</p><p> “传吧，寡人叫她起身便是。”</p><p> 般般睡着，被表兄喊醒，说是该用晚膳了。</p><p> 揉揉眼睛，被扶起身，她懒懒的不愿起，伏在他的怀里喃喃，“我方才做梦了。”</p><p> “梦见什么？”</p><p> “梦见表兄要过生辰，姑妹做了鸡丝面给我们吃……好久没吃了。”</p><p> “阿母还病着，待她好了，定愿意再做给你吃。”嬴政怜爱妻子，轻轻抚摸她披垂在后腰的三千青丝，“先吃膳坊做的吧，你不是也爱吃么？”</p><p> “我只是随口一说，怎能劳累姑妹。”般般撑起身子，打起精神来，“我们吃饭吧！”</p><p> 今日的晚膳很简单。</p><p> 卤的软软的鸡肝被切片装盘，配了蘸酱；</p><p> 两碗红枣鸭血蔬菜汤；</p><p> 新鲜的竹笋炒肉片、炖鱼片、</p><p> 一小碗蛋黄拌饭。</p><p> 这些都是吃了对孕妇身子好的，做成了般般爱吃的口味。</p><p> 这会儿她少量用上一餐，待到夜补再用一顿，后半夜大概率会饿醒，届时还会再吃。</p><p> 侍医说要少吃多餐。</p><p> 吃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整个人都呆了，“我阿母还在昭阳宫，我把她给忘了！”</p><p> “你忘了，我可没忘。”嬴政敲了一下她的脑壳，“早早派人送舅母出宫去了。”</p><p> 般般松了口气，幽怨的瞪他一眼，继续香香的用膳。</p><p> 入了夜，两人一同回到昭阳宫，嬴政帮妻子简单的擦洗了身子，抱她回到床榻上，自己也梳洗过一同躺下。</p><p> 般般下午睡多了，这会儿压根睡不着，“表兄，你有没有派人盯着嫪毐啊？”</p><p> “盯了，”嬴政翻看着书籍，“他这会儿多久如厕一次，吃了几口饭我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p><p> 噫，说的怪恶心的。</p><p> “那你觉得他会如何做呢？”她想要平躺着，又忍不住要挨着他，干脆脑袋枕在他胸膛上，横着躺。</p><p> “他恐怕正在想办法，想要活命唯有谋反。今日一整日，他就像是秋后的蚂蚱，蹦达的厉害，不断联络门客、舍人以及他的亲信与党羽，目的是为了招募人马。”</p><p> “当年他被册封为长信侯，凭借母后的宠信，他效仿四公子的做法在家中豢养数千门客与舍人，这些都是依附于贵族的宾客与家臣，若想要招兵买马，倒也不是难事。”</p><p> “这才多少人？”般般撇嘴，“那秦国人也不是傻子呀，怎会因为一点钱就跟着他们做会掉脑袋的大事。”</p><p> 说罢，她想起无论是秦国还是其他诸侯国，都会有一些吃不上饭的亡命之徒，而且嫪毐招兵买马，也不一定会告诉这些人他是要做什么的。</p><p> 嬴政没说的是，他截获了嫪毐偷偷送出城的书信，那些书信的目的地是三晋，他想要联络这三个国家来给嬴政施压。</p><p> 到时候他成事，愿意割让土地给他们。</p><p> 三国若当真出兵攻秦，嬴政必定要派兵去往函谷关列阵抗敌，咸阳城的守卫便要薄弱了。</p><p> 他不会如嫪毐的愿，但可以将计就计。</p><p> 这种事态一步一步按照自己预计的方向发展的滋味，很能振奋人心，嫪毐反叛，将是嬴政送给自己最盛大的一场亲政礼。</p><p> 他甚至都不愁亲政后要如何收拢人心，不枉费他多番布局与筹谋。</p><p> 吕不韦的人马赶到邯郸，并未找寻到太后所说的青灼，多番探查，与送她的车夫取得了联系，得到的消息令人毛骨悚然。</p><p> 他心知，大势已去。</p><p> 姬长月接到书信，展开一看，整个人吓得脸色煞白。</p><p> 只见那书信只有三个字：王知之。</p><p> 只三个字，万分简练，足以吓的人胆寒。</p><p> 姬长月彻夜难眠，次日清晨，顶着疲惫的面容与黑眼圈去了议政厅。</p><p> 秦驹立在议政厅外面，看到王太后过来并不惊讶，侧身迎她入内，“王上等您许久了。”</p><p> 姬长月后脊背僵住，勉强扯了扯表情，捏着袖子进去。</p><p> “政儿。”她喃喃，视野中嬴政的身影出现，她的泪顷刻间落下，“大王——”</p><p> 嬴政有力地手臂倏然托起母亲，这才没让她狼狈的跪在自己跟前，她一味地道歉，说‘阿母对不起你’。</p><p> “阿母这是何必。”嬴政将其扶起，“您不能跪我。”</p><p> 她无措自至，</p> ', ' ')('\n <p>“你是，何时知晓的？”</p><p> “带表妹去雍地探望你那次。”嬴政定定然，“至于那些令人、那个假寺人，我一开始便知。”</p><p> 姬长月失去力气，自嘲道，“我竟以为能瞒得过你，是啊，你可是王，又不是小孩子了。”</p><p> “那你怎么……”</p><p> 嬴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p><p> 看着儿子的眼睛，姬长月冥冥之中懂了他的未尽之意，她顿时捂嘴落泪。</p><p> “我一直以为，你站在你父王那边。”</p><p> “父王对不起阿母，我对他的怨并不比阿母少，”嬴政认认真真，“旁人不知，阿母为了保护孩儿受的苦，我怎会不清楚？”</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