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这声音凄厉悲惨，如同漆黑夜色中的乌鸦，令人胆颤。</p><p> “他们有没有罪责，非你一介贱奴能断定。”秦驹掐着纤细的嗓音，语态高高在上，噙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盛气凌人。</p><p> 王驾中的秦王始终不曾开口，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来。</p><p> 一只手臂强健而有力，宽袖褪去，露出十分美型的肌理，在月色下皮肤白得宛若阴冷的尸体。</p><p> “别——”青灼伸出手，眼睁睁的看着秦驹将其中一个襁褓递到了秦王手中。</p><p> 她绝望的卸气，跪趴下，喃喃道，“要杀要剐，都冲着我来吧，不关太后的事，太后也是被蒙骗的。”</p><p> 青灼自十三岁便跟在太后身畔，随她从王后坐到了太后之位，起初她并不受宠，太后身旁的大侍女未央离宫嫁人，还有些人都被打发走，她始终默默无闻，凭借嘴严听话的优点被带去了雍地。</p><p> 若非能跟在太后身边服侍，她早死了，当年她被亲爹勒索每月交钱回家，否则便要打死她的母亲，这些都是太后帮忙摆平的。</p><p> 她用一柄铜钗杀了她那个作恶多端的亲爹，结果母亲竟然一头碰死在棺材上，一同殉葬了。</p><p> 她当时心如刀绞，尖叫痛哭。</p><p> 杀父果然是会有报应的。</p><p> 青灼闭上眼睛，任由涕泗横流，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后。</p><p> ——“孩子是这么抱的么？”</p><p> 一道淡淡然的嗓音从王驾中传出，清而浅，没什么情绪。</p><p> 青灼狠狠一愣，慢慢抬起头来。</p><p>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只能瞧见秦王的腿，光影流转，在他的衣袍、肩膀上留下痕迹，唯独一张脸落满了阴影，叫人看不真切。</p><p> 他正抱着襁褓，面向她，色泽极淡的唇线被扯平，神色模糊。</p><p> “问你话呢？！”青灼狠狠被踹了一脚，清醒了过来。</p><p> “啊，哦，是……是。”她嗫嚅着，迟疑不已，忍不住比划一下，“需将婴孩的头放在臂弯处，这样孩子能舒服些。”</p><p> “这样？”</p><p> 他果然按她所说的，调整了一番抱孩子的姿势。</p><p> “是的。”青灼无所适从，无措的攥紧手指，跪坐在原地。</p><p> 她不知道秦王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并没有打算杀这两个孩子？</p><p> 他静静地抱着那孩子，随着节奏逗弄他，好半晌后，喟叹一般说了句话，“他的鼻子生的真像寡人。”</p><p> 这话没人敢接，即便是秦驹。</p><p>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孩子交给了秦驹，“太后都与你交代了什么。”</p><p> 青灼不敢隐瞒，一字一句全都吐了个干净，她说这些并非是要出卖太后，而是寄希望秦王看在太后识大体的份儿上，对她开恩。</p><p> “这么说，太后是恨上了长信侯？”</p><p> 青灼听见这话，略显犹豫，她也摸不清太后此刻的想法，“这……奴婢不敢断定，起码是失望了，并且下定决心要与他分开了。”</p><p> 上首又是沉默。</p><p> 难捱的沉默。</p><p> 青灼后知后觉秦王大抵是想听‘恨’的，她急忙张嘴想要改口，“其实——”</p><p> “她缘何反悔？”</p><p> “什么？”</p><p> “按你所说，太后一早奔着产子后立即杀子的目的去的雍地，缘何要反悔？”</p><p> 原因秦王难道真的不清楚吗？不，他定然清清楚楚。</p><p> 青灼一瞬间汗如雨下，她不聪明，但也没有傻到一点敏觉都没有，太后是舍不得，下不了狠手，毕竟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双胎、是她的亲生儿子，这十个月的每一日，她都会比昨日更加的心软。</p><p> 这是真相，却不能说。</p><p> ……也不敢说。</p><p> 她咬着牙关，脸色苍白，“太、太后想将他们送走，便是为王上着想，为了王上，她愿当没生过这两个孩儿。”</p><p> 见他没有应答，青灼情急之下伸手去扒王驾车底，“王上，太后最爱的儿子是您啊！”</p><p> “放肆！你的手不想要了！”秦驹一惊。</p><p> ‘铮——’的一声，一旁列阵的长戈落下，青灼撕心裂肺：“啊！！！”</p><p> 痛意令她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小节自手腕断掉的手掌落在车上，秦驹嫌晦气赶紧拿袖子拂去，鲜血合着飞扬的尘土，将那平整的切面弄脏。</p><p> 青灼痛得快要昏迷，硬生生的拿衣袖掐着按住自己断掉的手腕，整张脸煞白无比，冷汗将她的衣衫整个打湿。</p><p> 她努力抬起头，汗液滑落眼睛，混合着血液，视野内一片模糊的红。</p><p> 她看见秦王摆了摆手，声音忽远忽近，随着她的心跳声传递进耳廓，“既然太后已为你安排好了后半生，寡人何必阻拦，倒显得寡人不近人情了。”</p><p> “你去吧。”</p><p> 她不可置信，捧着手腕愣愣的趴在原地。</p><p> 王驾缓缓离去，那些秦王亲兵也跟着一同离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再调转过来给她一剑、亦或者是砍掉她的头。</p><p> 她活下来了？</p> ', ' ')('\n <p> 青灼茫然，驾马的车夫从包里取出来药粉，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给她上药包扎，“姑娘，我们还走吗？你这要赶紧去医馆才好啊，恰好距离此地最近的六疾馆路途不远。”</p><p> 不对。</p><p> 青灼失神的看着忙来忙去的车夫，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他放我一条命，便不会放那两个孩儿活。”</p><p> 她又哭又笑，笑的格外难看，哭腔掩埋嗓音，“那他为何要那般抱着孩儿，还问我姿势对不对！！”</p><p> 车夫叹了口气，不知是发牢骚还是怎么的，方才他也是吓得够呛，差点以为自己小命要交代在这里，这会儿话也多了，“因为王后也怀孕了不是吗？哎，他随便问一句罢了。你怎会以为做王的人，会对那两个孩儿留有余情？”</p><p> “这要搁我，我也得杀啊。”</p><p> “啧啧，搁谁谁都得杀啊。”</p><p> 这声音越传越远，青灼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p><p> 回宫的路上，秦驹大气不敢喘，奇怪的是那两个孩儿竟然也不哭了，一个个安安静静的躺在襁褓里，眼睛看来看去的。</p><p> 要他说，这两个婴孩当场摔死都不为过，他也并不认为秦王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不立即杀了定然有他的原因。</p><p> “长信侯如今在何处？”嬴政平静问。</p><p> “有咱们的人盯着，他也不敢自己到雍地住，”毕竟那里是秦国旧都，就算是旧都那也算是秦宫，嫪毐算哪根葱？他根本没资格住，“他现下在太原郡。”</p><p> “听说又带了一位舞姬回府，灯火彻夜不熄。”</p><p> “青灼私自带这两个孩儿到咸阳来，臣已派人打点，帮着她药昏了长信侯放在那边看守的宫奴，药的分量放的足足的，起码能让他们昏迷三日。”</p><p> 嬴政听罢，没什么反应，从鼻腔中淡淡的嗯了声。</p><p> 般般正要吃夜补，嬴政回来了，她露出可乐的笑脸招呼他，“表兄回来啦，今日好晚，很忙吗？快来一起吃，此为我新让膳坊研制出来的炸货。”</p><p> “炸鸡、炸鸭、猪肉脯、还有蔬菜呢，沾上蘸料可解馋啦。”</p><p> 嬴政一改在外头的冷淡无情，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身上脏，我先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p><p> “好~那我等你一起吃！”</p><p> 般般坐在椅子上左等右等，又到床榻边靠着继续等，最后干脆到窗边斜倚着。</p><p> 等到她都困了，嬴政终于出来了。</p><p> 她一把扑去，“你怎的这般磨蹭，都要凉了，我生气了。”</p><p> “是我不好，让膳房重新炸制一份，这些分给宫人吃吧。”</p><p> “那好吧。”</p><p> 般般发觉，今日的表兄特别的温柔，“表兄的手怎么了？这么红。”</p><p> 不知是他搓的太用力导致的，还是在外头受伤了，有的地方还有血丝，般般大惊，捧着轻轻摸摸，拉着他到屋里翻找药膏。</p><p> “表兄可是秦王，怎能如此不小心呢？有什么交给宫人做便是了，秦驹呢？喊他进来，我有话要问他。”她竖起眉毛，气愤无比。</p><p> 话音刚落，秦驹弓着身子老老实实的‘哎’了一声，杵在屋边。</p><p> “无碍，碰到脏东西罢了。”嬴政摆摆手，让秦驹退下，“他如何能做我的主？别为难他了。”</p><p> 秦驹得到解脱，赶紧窜了出去。</p><p> 他嘀咕着，干脆到膳房去催膳夫弄快点，两个主子等着吃呢。</p><p> “表兄这是心情不好了？”般般只当他是在朝政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眨巴眼睛装乖巧懂事，“那表兄摸摸我，我是干净东西。”</p><p> “……”</p><p> 嬴政的思绪被打断，“你是东西？”</p><p> 般般：“啊？我不是东西啊。”</p><p> “……”</p><p> “……”</p><p> “不是。”</p><p> 他无奈至极，捧着她的小脸，拇指指腹陷入她脸颊的软肉，不轻不重的道，“真真是蠢人一个。”</p><p> 她不依不饶，要让他忘记这两句对话，“别人说怀了身子会变笨，这不是我的问题。”</p><p> “我怎么觉得，表妹从前也这般？”嬴政喊了一层清浅的笑意，说罢，与她额头互相抵着。</p><p> “你觉得错了。”般般忍不住贴近小脸，主动亲他。</p><p> 他很快错开脸庞，时而轻时而重的吻她的唇瓣。</p><p> 般般能感受得到他绵密纤长的眼睫扫过了她的眼睑，她的心一阵乱跳，这秦宫的夜晚万籁俱寂，唯独彼此的心跳这样剧烈、呼吸这样烫人。</p><p> 而他沉寂着满身的温柔，带着独特的清冽与缠绵将她淹没。</p><p> 那年夏日潭边，表妹手中那条甩动的鱼尾，将溪水弹飞，溅到人脸上，被水滴迸射到脸上的微妙触觉，冗长至今，经久不消。</p><p> 一吻罢，他复而啄吻她的唇角，随后是脸颊。</p><p> “我们上药吧。”她戳了戳药瓶子。</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