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前年他就送过两对核桃给舅舅，去年拜年时看了一眼，已经盘得很亮了。</p><p> 舅伯本还说他有毛病，庄稼汉学什么城里老爷盘核桃，直到去年镇子上有人花好几两买舅舅盘了几年的老核桃，虽然舅舅没舍得卖，但好歹不用再听舅伯念叨。</p><p> “有了有了！”</p><p> 颜祺脚尖正好踢到一枚核桃，他趁势蹲下来看，发现四周掉了好多。</p><p> 小哥儿活像个发现粮仓的松鼠，蹲在地上满地挪，没多久篮子里就丢进二十几个核桃。</p><p> 而霍凌听见声响，抬头看去，发现核桃树上还真有只灰不溜秋的松鼠，正攀在树干上抱着核桃转圈啃。</p><p> 他提醒颜祺抬头看，松鼠抱着核桃警惕一瞬，最后在逃走和继续吃之间选择了后者，两人看了一会儿就含笑收回视线。</p><p> 山中兽多人少，像松鼠这样不用皮不吃肉的，更是和人之间没什么冲突。</p><p> 最多是靠近山下的松鼠比较倒霉，有时候会被顽皮的孩子掏了囤粮的树洞，但也没什么关系，松鼠为了过冬会到处囤粮，囤到后来自己都不记得哪里有，加上地上层层落的，怎么也饿不着。</p><p> 他们带出来两个篮子，捡满一篮就倒进背篓，两棵老树结的核桃不少，总共捡满了五篮子。</p><p> “往前还有核桃树。”</p><p> 这片地上应该是搜寻干净了，霍凌准备离开。</p><p> 颜祺听到后拍拍手上的草叶灰尘，撑着膝盖起身，大约是因为蹲了太久，又一直低着头，乍一站起来他只觉得眼前发黑。</p><p> 脚下踉跄摇晃，手朝旁边胡乱抓去，正好抓到霍凌的胳膊。</p><p> 靠在霍凌身上缓了两息，眼前才恢复光亮。</p><p> “起太猛了，下次我慢点。”</p><p> 他看见霍凌担心的神色，浅笑着安慰，“好多人都有这毛病。”</p><p> “我就没有。”</p><p> 霍凌捏了捏夫郎的细胳膊，“以后每天多抓一把枣子吃。”</p><p> “听你的。”</p><p> 颜祺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又拍打两下霍凌袖子上的灰印。</p><p> 两人背着核桃在林中穿梭，遇见核桃树就停下来捡，核桃枝子也砍断一些带回去。</p><p> 鲜核桃叶煮的水能杀虫，颜祺打算赶在下雪前，拿来给大个儿和黄芽儿洗个澡。</p><p> 初雪至</p><p> 小哥儿还没睡醒, 垂在被子外的掌心被人挠了挠，他下意识往回缩，接着却又被湿漉漉的狗鼻子拱了一下, 这回不醒也得醒了。</p><p> 睁眼看到的就是大个儿的大脑袋, 黄芽儿急得在后面乱转, 就差站起来了。</p><p> 他并不为被吵醒而生恼，笑着翻身抱住大个儿的脖子, 昨天刚洗了澡，现在闻起来还有皂角味。</p><p> “你俩怎么进屋了？”</p><p> 又思及刚刚挠自己手掌心的是霍凌，遂朝另一侧看去，见霍凌噙着笑靠在桌子旁边, 语出惊人。</p><p> “外面下大雪了。”</p><p> “真的？”</p><p> 颜祺瞌睡虫登时散尽，掀开被子就从炕上下来, 三两步扑到窗边。</p><p> 霍凌不得不抄起他的衣裳追上去，赶在颜祺开窗前替他披上。</p><p> “你也不怕着凉。”</p><p> 他难得声调高了一些。</p><p> “我就开一条缝。”</p><p> 颜祺有些心虚地套上衣袖, 还真就只把窗户支开一条缝往外看, 入目皆是刺眼纯澈的白。</p><p> “真的好大，下了一夜么？”</p><p> 颜祺不是南方人，老家冬日也是年年下雪的, 但是九月里少见如此阵仗的雪。</p><p> 有道是寒冬腊月，九月后正月前才是最冷的三个月，眼下寒月还没到, 很多地方莫说是下大雪，连点雪花片都不会飘的。</p><p> 哪知白龙山的雪季就这样到来了。</p><p> “应该是, 咱们睡了以后就开始下了。”</p><p> 霍凌伸手把窗户关紧，推着小哥儿往床炕走，“把棉袄套上再出门看。”</p><p> “……我又不是英子。”</p><p> “你刚刚就差光着脚冲出去了, 英子都不会这么干。”</p><p> 挨了教训的颜祺没几下就穿好了衣裤，天冷以后，他改用发带绑头发，只绑上半截，下半截披在脑后还能挡一挡吹进脖子里的风。</p><p> 大个儿和黄芽儿见他们要出门，果断冲在最前面，门前的雪还没有扫掉，已经被狗子踩出成串的爪印，跃起时带起雪雾阵阵。</p><p> 再看堆在墙角的农具，已经被雪盖住一层，只剩上面的木棍子。</p><p> “这雪真是说下就下，咱们要准备下山么？”</p><p> 颜祺还记得霍峰走前的嘱咐，霍凌抬头看了看天色，“白日里肯定还要飘雪，咱们收拾一日，明日要是雪彻底停了，就下山。”</p><p> 颜祺点点头，继而蹲下身戳了戳门槛前松软的雪，这里的雪十分干爽，因为天气够冷，很难化成水。</p><p> 大个儿和黄芽儿围上来，在他手边刨雪窝，雪粒子溅了颜祺一身，霍凌的裤腿也没能幸免。</p><p> 两人又气又笑，揪了两把</p> ', ' ')('\n <p>狗耳朵，打开院门，让它俩去外面撒欢儿。</p><p> 玩归玩，院子里的雪还是要尽早扫干净，霍凌让颜祺先别出来，自己拿着扫院子的大扫帚，一点点扫出一条通往大门的路，接着又清出两条小路，一条通向后院，一条通向柴屋。</p><p> 颜祺则很快做出一顿热乎乎的早食，两个煎蛋熬出白色的汤汁，丢一把挂面进去，切半个萝卜丝，出锅时撒一把葱花。</p><p> 霍凌大口吃面，大口喝汤，吃完最后一口，碗里连一星葱花都不剩，干净的像是刷过一样。</p><p> 颜祺的那碗要少一些，喝完所有汤后甚至轻轻打了个嗝，捋顺了气后，他听霍凌道：“菜地里还有些白菜没收，在雪地里一晚上冻不死，不过继续放着叶子就要烂了。”</p><p> “那一会儿先把白菜摘了放去菜窖里。”</p><p>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道：“菜窖里放了不少菜，咱们下山了以后还上来么？”</p><p> 他知道往年里，哪怕是雪季，霍凌也不在山下久住，只过年前后那阵子会一直住在山下。</p><p> 今年他们说好要做馅饼生意，加上家里添了牲口，叶素萍怀了身孕，山下需要帮手，在山上的时日肯定比不得过去长了。</p><p> 霍凌显然也想过这个问题，沉吟片刻道：“我还是要抽空上来瞧瞧，至多待个两三日，院子这边，长久没人打理也不行。”</p><p> 他补充道：“我上来的时候，你也别去出摊卖馅饼了，正好在家歇一歇，冬日路难走，守摊还要挨冻，不好天天去，太累了伤身子。”</p><p> 他今年雪后还想多下几个兽套，多套几只狍鹿或者貂鼠、獾子，给颜祺多攒些皮子。</p><p> 家里过去的多是兔皮，虽也能凑合用，但他还是想要些更好的，要知道就连城里大户人家的夫郎，最好的袄子也无非是用貂皮做的，这一点上甭管穷富，都是一样的。</p><p> 颜祺却不赞成，等收了碗筷，他跟在霍凌身边道：“等你上山时，我也跟着你上来，你进山打猎也好，找山货也罢，我还照旧在家给你做饭。”</p><p> 霍凌回头看他，“就几日罢了，我也不会饿着自己，犯不上折腾，你不知雪季的山路有多难走，就算是我也得穿上厚袄厚靴，裹得像个球。”</p><p> “我都嫁给你了，还会嫌山路难走么，日子还长，你总不能年年都不让我走。”</p><p> 颜祺拿着布抹几下灶台，刚刚刷了碗，又甩上几点水珠，垂眸道：“而且我总觉得，山上这院子才是咱俩的家，你要是几个月不许我来，一想到明日就要走，我还怪不舍得。”</p><p> 这院子里外处处是他们的生活痕迹，颜祺来之前，唯一称得上装饰的只有霍凌挂在墙上的鹿角，还在柜子上垫了块兽皮，也就是他打不着老虎，这要是换成虎皮，不得活像进了土匪窝。</p><p> 而颜祺来后，在炕边靠墙那一面钉了挡灰的布头，凡是起床后，被褥定是叠得整整齐齐。</p><p> 桌子上总有个细口的小罐子，春夏插野花，入秋以后插松枝，窗台上摆了一溜从山里捡来的好看石头。</p><p> 他们的东西不多，却都各自归整到位，想用什么随手就能拿到。</p><p> 虽说山下也有他和霍凌的房间，但因住的时候不多，总归还是少了几分人气。</p><p> 霍凌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听颜祺说罢，他意识到一件事。</p><p> 山下的霍家对他自己和对颜祺而言是不一样的，霍峰是他的亲大哥，两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而颜祺到底是嫁来的夫郎，哥嫂虽是亲人，终究比不上夫夫之间亲切。</p><p> 下山在霍凌眼里，只是回了另一个家，对颜祺而言，大概更像是借住在哥嫂家。</p><p> “好。”</p><p> 他想通之后，很快答应下来。</p><p> 与此同时也生出另一个想法——</p><p> 日后他也应该在山下修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且不说哥嫂家将要添丁，就说现下那一间屋，等他和颜祺有了孩子，同样是住不下了。</p><p> 位置不需太远，他们家的宅院起得晚，旁边尚有空地，到时就盖在哥嫂隔壁，中间共用一堵墙，墙上开一道门，关上门后互不打扰，开门时还能做一大家子相处。</p><p>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只是盖房子不便宜，伐木、买瓦、添置家私……一通下来要大几十两。</p><p> 怕小哥儿因此生出烦忧，霍凌暂未把自己的想法同他讲明，打算下山后先和大哥通通气，再去找村长打听下盖屋的地皮现下是个什么价钱。</p><p> 雪落大半日，清晨刚扫过的院子再度覆上一层白。</p><p> 霍凌带着大个儿回家，手里提了五只榛鸡。</p><p> “雪天打猎容易，在雪地里毛色显眼，看见后用弹弓一打一个准。”</p><p> 烧水烫毛，一共做了三只，一半人吃，一半狗吃，剩下两只埋在雪里，下山时带着，正好再炖锅鸡汤喝。</p><p> 另外做了个白菜炖粉条，可惜没有猪肉能放进去，不然会更香。</p><p> 这顿吃罢，颜祺前天蒸的一锅馒头也正好吃完了，明天下山要埋头赶路，两人商量着不带干粮，到家再吃热乎的。</p><p> ——</p> ', ' ')('\n <p>五十斤松子、五十斤核桃、二十斤榛子、二十斤板栗、一百多只晒干的林蛙……</p><p> 还有两只冻成冰棍的榛鸡、两条直挺挺的大岛子鱼。</p><p> 这便是入冬下雪的好处，鲜肉鲜鱼上冻后连着几个月都不会化，带上带下的容易许多，再也不必担心坏掉。</p><p> 两人穿上厚衣裳，在鞋子外面裹上毛皮，用绳子扎紧，缠上几圈，既可以确保兽皮不掉，也可以防止滑倒。</p><p> 光在屋里穿戴这一身，就能把人忙出一脑门子的汗。</p><p> 而当走到院子里时，那点热气登时就散了，张开嘴时呼出的白气和山间的白雪一个颜色。</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