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一秒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知道。<br/> 怎么可能不害怕。<br/> 可偏偏，她就是有多出的几分勇气跟他对峙。<br/> 书案上放着一沓文件，是待签的婚姻协议书，和好几份不动产赠予合同。<br/> 白纸黑字安安静静，承着他偏执翻涌的爱意，衬着这一隅剑拔弩张。<br/> “你别发疯！”温书晗凝眸盯着他，试图唤醒他的理智，扬起音量，“陈言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把枪拿走！”<br/> 第60章 含温<br/> 陈言肆微敛着眸, 目光在她颤抖的唇边淡然逡巡。<br/> 空气安静几秒，黑械的冰冷触感顺着她狂跳不止的心，缓缓滑向她喉咙, 抵住一小片脆弱肌肤。<br/> 她耳朵里混乱鸣响, 被它卡住下巴里侧。<br/> 硬物向上轻顶，她屏住呼吸被迫仰起头, 对上他一双幽戾灼热的眼。<br/> 短短一瞬，他眼中的滚烫化作无尽严寒, 穿透她四肢百骸。<br/> 她彻底打开了他失控的开关，在他眸底窥见暴雨天里千万道闪电。<br/> 陈言肆静静注视她, 淡定自若的神情倒映在她眼里，被一层薄薄泪水悄然淹没。<br/> “晗晗。”<br/> 他声音很轻。<br/> 沙哑尾调晕在这昏蒙空气里, 散逸格格不入的亲昵与偏爱。<br/> 可是那东西还牢牢抵着她。<br/> 她身子僵硬得快要被冻碎, 颤声脱口：“离我远点, 我不想陪你玩这种病态游戏......”<br/> 陈言肆依旧平静，尽管胸腔里的燥怒早已沸腾。<br/> 他曲起一只膝盖往上抬，压住沙发边缘, 狠厉抵开她并紧的双腿，她溢出一声负隅顽抗的轻哼, 被他坚硬的骨骼攻破防线。<br/> 她羞恼不堪：“疯子......”<br/> “是，我从没否认过。”他轻描淡写, “心理医生问我的问题，我回答过。我说, 如果她很乖，我不会伤她一根头发。”<br/> 温书晗颤颤抬眸。<br/> 下一句话锋一转：“要是她真的惹我生气, 那另当别论。”<br/> 话音落下，温书晗只觉心里没底, 眼眶愈发酸胀，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沁入黑冷的口径边缘。<br/> 陈言肆眉心微动。<br/> 委屈感无以复加，她睁着一双泪雾朦胧的眼，哭腔轻碎，却又不服输：“好，随便你，想动手就动手吧，正好我们早点结束，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br/> 陈言肆静了许久，眼底情绪万般杂糅，强硬里忽然涌出一丝栖遑不安。<br/> 声音哑得不行：“你很讨厌我？”<br/> 温书晗纹丝不动，拗着清冷泪湿的脸庞，一句话都不想说。<br/> 陈言肆紧压着眉，视线牢牢黏住她颈侧的小块红痕。<br/> 克制所剩无几。<br/> “他到底是谁。”<br/> 顿了一秒。<br/> “与你无关。”<br/> 陈言肆眸光微动，紧绷的指关节随之轻颤。<br/> 像短短一瞬的恍神。<br/> 凡事稳操胜券的人，此刻在万般压抑中失去理智，竟因为一记半真不假的吻痕失控到这般境地。<br/> 温书晗咬唇静默。<br/> 掌心忽沉。<br/> 低头看去，那把冰冷枪械居然在她手里。<br/> 她心跳一滞，扬起不安颤动的眼睫看着他。<br/> 陈言肆把东西交给她，微凉指尖轻划过她细腻的掌纹。<br/> 他眉眼低垂，脸上没有多过情绪，嗓音却压得很沉。<br/> “你爱我吗。”<br/> 霎那间，周遭寂静。<br/> 温书晗呆滞许久，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哽住。<br/> 恐惧感烟消云散，另一种波澜取而代之。<br/> 出乎意料，他将弱点交给她。<br/> 让她成为无往不胜的赢家。<br/> “温书晗，我让着你。”<br/> 陈言肆不轻不重握住她手腕，教她拿稳，转过来，余温淡淡的口径对准他喉结。<br/> 仿佛刚才对她的威胁不是威胁，实则是在循循善诱，告诉她，就有样学样地对他吧，无所谓，教给她的狠招全用他在身上也无妨。<br/> 温书晗六神无主，心口像被暴雨冲刷，泛起湿腻的痒。<br/> 陈言肆静然看着她，拇指摩挲她跳动的脉搏。<br/> 他呼吸压抑，口吻却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轻懒：“上次到纽约找我，不是想知道这东西是真是假吗。”<br/> “现在给你玩。”<br/> “只要你高兴。”<br/> 不合时宜的温柔，正无孔不入地侵袭她。<br/> 指尖麻木。<br/> 这座微小的岛屿没有被他制造的巨浪掀翻，而是被浪潮包裹，浸透出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br/> 陈言肆撩起眼皮注视她，视线交织，他眼底没有一丝躁动，只是平缓而远静，开口时字字温沉——<br/> “数过吗，我们认识十年了。”<br/> 温书晗木然几秒，点了点头：“嗯......”<br/> 她一直都知道。<br/> 窗外是浮在暮色中朦胧不清的雪，飘飘摇摇，像他平淡目光。<br/> “这么多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br/> 他在索求一个答案。<br/> 温书晗鼻梁一酸，轻轻点头。<br/> 陈言肆淡嘲地笑。<br/> 他好像什么都不信了：“不用因为怕我而故意骗我。”<br/> “我没有骗你......”<br/> 她手腕被他攥麻，举械的姿势还定着。<br/> 潜藏的危险被他尽数包揽，她成了掌控决断权的一方。<br/> 陈言肆眼底的情绪无人能看透，甚至比以往更加稀松平常，沉声对她说：“如果你心里的位置被别人占了，如果你更喜欢他。”<br/>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只要你把答案告诉我。”<br/> “我放你走。”<br/> 温书晗诧异：“你说什么？”<br/> “不是讨厌我么。”他微阖着眼说，“只要你的选择足够有说服力，我可以让你走。”<br/> 她抽泣一声，一头雾水：“什么是有说服力的选择......”<br/> 想要说服他比登天还难，这世上就没有几个他看得过眼的男人。<br/> 不出所料，他摊牌说——<br/> “要看你喜欢的人，能不能入我的眼。”<br/> “如果不能，我迟早有一天会杀了他。”<br/> “......”<br/> 他总能用万分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br/> 然而他宁愿犯法杀死别人，都不愿动她一根头发。<br/> 甚至还会嘲讽批判：无论是哪个后来居上者，都做不到比他更爱她。<br/> 从始至终，陈言肆给她有恃无恐的偏爱。<br/> 那些危险的占有欲，比不上他爱意的千分之一。<br/> 爱她是本能，是比他骨子里的偏执傲戾埋藏更深的本能。<br/> 这场试探的结果出乎意料。<br/> 温书晗以为自己会被他锁进暗无天日的阁楼里，没想到他却为她让步。<br/> 她心思杂乱，抵在他喉前的东西看得她心慌，她连忙把手收回来。<br/> 他攥得有点紧，肌肤摩擦出一丝疼痛，两人同时卸力，冰冷物件没了承托，自顾自掉在地毯上。<br/> 动静浑闷，听得出它的沉重，或许里面的暗匣真的是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