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一燃这才反应过来。<br />\n她和黎春风一直在雨里站着说话，虽然打着伞，但总站在楼下也不好，不过……<br />\n她望了眼自己临走之前关紧的窗户，犹疑了一会，稍微有些拘谨地看向黎春风，<br />\n“你要跟我一起上去吗？”<br />\n这是一次颇为正式的邀请。<br />\n第一次。<br />\n她邀请她进入她在这三年多里躲着的那层寄居壳里面，想必其中藏匿邱一燃许多的局促，窘迫和惶恐……<br />\n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努力直视着黎春风的眼睛。<br />\n这完全称得上是勇气可嘉。<br />\n黎春风也没有办法不为她感到高兴。<br />\n于是，她很郑重其事地去牵起邱一燃的手，才说，<br />\n“当然。”<br />\n-<br />\n等两个人都踏到楼梯口时，邱一燃才开始后悔刚刚的决定——<br />\n毕竟她已经几个月都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乱七八糟的，有没有落满灰尘……<br />\n早知道。<br />\n想到这里，她有些懊悔地瞥了眼黎春风的侧脸，早知道就应该先上来整理一下，检查一遍，再让黎春风进去。<br />\n但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总不可能这个时候再赶下去。<br />\n邱一燃只好硬着头皮，找出钥匙，开了门。<br />\n天色已经不早，门打开后，里面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什么景象，也稍微给了她一点做心理准备的空间。<br />\n开灯之前。<br />\n邱一燃很谨慎地对站在门边的黎春风说，“我很久没有回来了，也没有整理什么的，可能会稍微有些乱。”<br />\n“知道了。”<br />\n黎春风先是把伞收了起来，靠在门外，再踏进来，在黑暗中微微朝她挑了下眉，<br />\n“我连十八区的公寓都让你进去过那么多次，你怕什么？”<br />\n“也不能那么说。”邱一燃有些含糊地回应，但也因为黎春风的话稍稍放下了心，按了灯的开关。<br />\n出乎意料。<br />\n没有任何反应。<br />\n房间里还是黑的。<br />\n邱一燃错愕间又按了一下，结果还是黑的。 <br>\n\t\t\t', '\t')('\n她反应过来。<br />\n磕磕绊绊地去按下同一排的另一个开关，灯“啪嗒”一声，有些不顺畅，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亮起来。<br />\n窘迫的屋子被气息奄奄地照亮。<br />\n邱一燃松了口气，看向黎春风有些不解的表情，有些腼腆地皱了皱鼻子，说，“是我忘了，之前门口的灯坏了一个，走之前忘记修了。”<br />\n黎春风点点头，没说什么。<br />\n而是细细打量邱一燃在离开她这几年的生活环境。<br />\n从外面看上去，这栋旧楼看上去很破，但里面的环境不算很糟糕，至少干净整洁，瓷砖是木质的，墙是很普通的白色，家具摆得很整齐，但都是老款式，看起来也很旧了。<br />\n不过总体来说，东西不多，一眼看上去并没有很逼仄，居住环境也没有黎春风想象得那么不舒适。<br />\n只是灯不是很亮。<br />\n大概是因为灯丝老化，还坏了一盏。<br />\n“两室？”黎春风瞥到两张紧闭的房门，问。<br />\n“一室。”邱一燃有些拘谨地将提回来的饭菜放到饭桌上，又找出来干净的毛巾，先将饭桌和座椅都擦得干干净净，看到黎春风的目光停留在两张房门上，便回答，<br />\n“但还有个小书房。”<br />\n黎春风接过邱一燃手中的毛巾，去帮她擦有些困难才能去够到的地方，擦过一遍后，沾湿的毛巾上灰尘并不多，看得出来平时邱一燃经常打扫，尽管她失去野心，逃避现实，却也还是竭力去维持自己生活的得体。<br />\n黎春风想到这里，又低眼，注视着饭桌桌腿被岁月搓掉的那块漆，久久没有说话。<br />\n邱一燃不知道她在想什么。<br />\n只是把她手中毛巾接过来，去洗好，晾好，自己又洗好手，回来坐到座椅上，解释，<br />\n“我自己一个人住够了。毕竟地方大了，打扫卫生都很麻烦。”<br />\n说这句的时候，她无意识地缩了缩腿。<br />\n黎春风注意到动静。<br />\n她回过神来，目光在邱一燃空落落的裤腿上停留几秒。<br />\n然后再抬起脸来。<br />\n便对上邱一燃在微弱灯光下温和坚韧的目光。<br />\n她大概不希望她流露出心疼，或者是质疑。<br />\n黎春风笑了笑，“也是。”<br />\n直到现在，她才发觉——<br />\n原来大的房子，的确会让邱一燃感觉到辛苦，光是从房间出门，就需要走一段对邱一燃来说很漫长的路。<br />\n因为从前邱一燃经历过一段不适用假肢的时间，经常摔倒。<br />\n要走一百步才能出门，和只走十步就能出门。<br />\n所需要的勇气，是完全不同的份额。 <br>\n\t\t\t', '\t')('\n“先吃饭吧。”似乎是察觉到黎春风在想什么，邱一燃开了口。<br />\n“好。”黎春风答应下来。<br />\n她们坐到饭桌前，在微弱的白炽灯下面对面。<br />\n邱一燃将餐盒的塑料袋拆开，发现老板正好多给了她一双筷子。<br />\n但饭只有一份。<br />\n不过她们两个都胃口小。<br />\n所以邱一燃想了想，把饭盒拆成两半，也把饭分成两半，摆到两边，把筷子也分好，摆好……<br />\n然后又把几份菜整整齐齐地揭开盖，摆得离黎春风那边更近。<br />\n再抬起眼。<br />\n就看见黎春风很安静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br />\n几份菜冒着热气，揭开盖就腾腾地往上窜。<br />\n她们的眼睛中间隔着这些热气。<br />\n“黎春风，你是不是以为……”好一会，邱一燃先开了口。<br />\n然而还没等她说完。<br />\n黎春风就站了起来，还搬来了椅子，坐到她旁边，自顾自地将她整个人都抱住。<br />\n邱一燃愣住。<br />\n这个拥抱很紧，很亲密，像想念，又像心疼。<br />\n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很浓烈。<br />\n女人离她很近，手臂横在她背脊，几乎将脸埋进她的肩窝，长而卷的发散在她手臂边，微湿，带着体温，也带着些雨水的气息，也带着些黎春风身上独特的味道，裹到她的鼻尖，溢进她的鼻腔。<br />\n邱一燃被这么紧紧地抱着，很久都没有回应，因为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今天天气稍微有些炎热，“黎春风，我今天开了一天的车……”<br />\n黎春风没有理会，只轻轻吐出两个字，“抱我。”<br />\n邱一燃的话被堵住。<br />\n黎春风没有继续说话。<br />\n邱一燃只好抬手，将手臂放到女人柔软的背脊，也擦过女人蓬软的卷发，轻轻搂住女人的腰。<br />\n她将脸轻轻挨在她脸旁。<br />\n体温传递，带着被雨水沁透的凉意，久了，就变成夏季带着热意的濡湿，有些粘稠，像两个湿漉漉的人在拥抱。<br />\n之后，黎春风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颇为安静地抱着她。<br />\n“黎春风。”<br />\n想了好一会，邱一燃还是决定解释，“我过得没有你以为得那么差。”<br />\n是，可能她今天一时之间没有准备，给黎春风呈现的，就是她住处里坏掉很久没有修的灯，是过时褪漆的家具，是因为天气潮湿又老化所以时不时会掉落的墙皮，也是不怎么体面的晚餐…… <br>\n\t\t\t', '\t')('\n但她真的没有过得很差。<br />\n这些都只是她独自生活中，不太会在意的事情。<br />\n“这不是我的房子。”邱一燃竭力向黎春风证明这个事实，“所以有时候犯懒没有修灯，家具这些也没有花钱要换的必要，还有那些墙皮什么的，我是住进来之后才发现的，找工人来也很费劲，搬出去更费劲，而且它也不影响我平时的生活，还有晚饭，我是觉得我们两个都胃口小，想着只吃一份米饭就够了……”<br />\n说到这里，她能感觉到黎春风又将自己抱紧了些。<br />\n她在黎春风亲密无间的拥抱里沉默了一会。<br />\n才轻声细语地强调，“我没有过得很差劲。”<br />\n她说的是真话。<br />\n比起真的生活拮据，更多的，是她根本无法提起精力，来改变自己生活中的这些小事。<br />\n也没有任何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明亮，更积极的想法。<br />\n但现在不一样了。<br />\n黎春风不回答。<br />\n邱一燃只好去摸摸她略微绷紧的侧脸，试图让她也认同这个事实，“我现在也想变好了，你知道吧？”<br />\n黎春风最开始不说话。<br />\n过了几十秒钟，她像是从漫长的空白中被抽离，握住邱一燃的手，轻声回答，<br />\n“我知道。”<br />\n邱一燃稍微松一口气。<br />\n但下一秒。<br />\n黎春风却说，“我知道，其实你有在努力好好照顾自己。”<br />\n邱一燃一怔。<br />\n黎春风低着声音，语速很慢地说着，“我知道你已经最大限度把自己整理好，变成得体的样子，也知道你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会重新考驾照，用这种方式逼自己去面对。”<br />\n“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邱一燃笑笑，想让自己听起来很轻松。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