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内灯很暗，墙壁和饭桌都沾着很多油污，餐馆老板在里面穿来穿去，脸上泛着微微发亮的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不经意抬头，看见在外面孤零零站着的邱一燃，懵了一会，便笑着对她说了句，<br />\n“回来了？”<br />\n其实她可能并不记得邱一燃是谁，因为她对附近的邻舍常客都十分热情，遇见人带着满脸倦容下班了，到她店面前来，也都会说上一句“回来了”。<br />\n邱一燃也笑了，很真心实意地对老板说了句，“嗯，回来了。”<br />\n开了一路车。<br />\n她没有什么胃口，只想尽快睡觉，但也还是在看清老板熟悉的脸庞之后，走进去，打包了几个菜和一份米饭。<br />\n这里附近住的都是吃廉价快餐的工人技师，现在正值饭点，厨师动作十分麻利。<br />\n很快。<br />\n邱一燃就拎着沉甸甸的白色塑料打包盒出来，微微拖着腿，冒着雨往住处走，结果没走几步，便看到一双溅上雨水的登山鞋，灰色鞋带，紫色鞋面。<br />\n对方停在她面前。<br />\n她停下脚步，顿了两三秒钟。<br />\n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br />\n今年春节，她和她在这家青苹果大饭店，吃蒸鱼、小煎豆腐和糖藕，指着好春光ktv的招牌，和她说她以后绝对会想起她。<br />\n雨雾弥漫，夏夜溽热。女人站在她面前，为她撑伞，眉眼被雨浸湿，却冲她笑，<br />\n“不抱抱我吗？”<br />\n当然也是黎春风。<br />\n第80章<br />\n9267公里。<br />\n这条路, 黎春风总是独自往返。<br />\n不止一次。<br />\n路途漫长，甚至还需更换三种不同的交通方式。通常，这会耗费她相当长的时间, 而最后，她能见到邱一燃的时间，可能不及路途所耗费的五十分之一。<br />\n甚至大部分时候，她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好不容易能站在这栋楼下, 邱一燃都不敢和她见面, 只会躲在房子里面、躲在车里面, 不敢和她见面。<br />\n小部分时候, 邱一燃才会打开窗户看她一眼, 但又很快向她关闭那扇窗，什么也不和她说，也不让她踏入自己的世界。<br />\n邱一燃的世界看起来狭小，安全, 唯独拒绝黎春风。<br />\n可黎春风还是来。<br />\n从秋天，到冬天。<br />\n每个月都来一次，每一次都不觉得路途漫长。<br />\n只是那么多次往返, 都从来没有一次, 是像现在这次这样，不带任何怨恨和悲戚。<br />\n在飞机上往外瞥到漂浮的云层时，黎春风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回落的声音。<br />\n从高铁站出来，她再次踏入这座不太开阔的小城, 抬眼发觉, 原来已经是夏天—— <br>\n\t\t\t', '\t')('\n溽热的空气涌过来，粘在皮肤上, 像一层透明的深蓝色薄膜。走在路上的人穿着轻便单薄，而这座城市的夏天也并不明亮。<br />\n她也还是乘坐梦巴黎出租车公司的车，来到那栋墙皮上布满爬山虎的廉价旧楼下。<br />\n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脉搏明显提快。<br />\n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缓慢膨胀。<br />\n然后她看了眼手机——三个小时前，许无意发来消息，说邱一燃已经从苏州出发。<br />\n黎春风这才明白，的确是自己急不可耐了。原本只是想要接人，没想到却赶在邱一燃之前到达。<br />\n她对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好的记忆。<br />\n这天提前两个多小时来到这里，无事可做，只好站在楼下，看那扇紧闭的透蓝色窗户，和外面的银色防盗窗。<br />\n像大年初一那天一样。<br />\n和她过往站在这栋旧楼下的每一次，都一样。<br />\n也并不无聊。<br />\n黎春风这辈子总在等，等机会，等合同结束，等回复，等签约，等被挑中，等航班……等邱一燃，是其中最不让她感到无聊的一件事。<br />\n是在接近夜的蓝调时刻。<br />\n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打来极为微弱的车灯。<br />\n黎春风第一时间有所察觉。<br />\n她很敏锐地退后一步，又往车灯来的方向看，便看到一辆明黄色出租车缓缓开过来，停在楼下。<br />\n是邱一燃的车。<br />\n黎春风看不清车牌，但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br />\n尽管和在巴黎出发之前对比，它已经有了很大变化，身上裹满泥泞，干的，湿的，都有，装好的车顶架上也堆了很多不够整洁的杂物。<br />\n它气喘吁吁停在那里，好像一路过来已经很累。<br />\n手机振动。<br />\n黎春风收到来自邱一燃的消息：<br />\n【我到了。】<br />\n看来邱一燃并没有发现她。<br />\n这个笨蛋。<br />\n黎春风眯了眯眼，看了好一会，也看不清车玻璃后的人影在做什么。<br />\n只好迈着步子，想往邱一燃那边走。<br />\n结果刚走了一步。<br />\n邱一燃就推开车门下了车。<br />\n黎春风便停下步子。 <br>\n\t\t\t', '\t')('\n她耐心等待邱一燃发现她，也想看到邱一燃看到她时露出那种惊喜万分的表情。<br />\n想必会十分生动，相当可爱。<br />\n而不用怀疑，看向她的眼睛里，也全部都是她想要从中获得的爱。<br />\n或许黎春风会一次又一次地来到这里，也都只是很想从邱一燃这里获得一个这样的眼神，表情。而不是逃避，痛苦。<br />\n但邱一燃还是没有看她。<br />\n邱一燃下了车，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抬头，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往后看看，甚至还慢腾腾地迈着步子，去了人满为患的青苹果大饭店。<br />\n她和餐馆老板说了到达后的第一句话。<br />\n这让黎春风稍微有点不高兴。<br />\n不过。<br />\n因为邱一燃在走出来看到她之后，真的露出了那种生动的、可爱的、被惊喜到的表情。<br />\n黎春风又想，她可以暂时原谅她的小小失误。<br />\n所以她为她撑伞。<br />\n也愿意为她提供一个避雨的拥抱。<br />\n“不抱抱我吗？”黎春风又问了一遍。<br />\n“你……”邱一燃微微张开唇，好像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br />\n算了。<br />\n黎春风想。<br />\n她撑着自己刚刚随便买来的伞，径直向前一步，抱住了邱一燃，也闻到了邱一燃身上潮润的雨水气息，和邱一燃柔顺长发上很淡很淡的香味。<br />\n这种香味并不熟悉，大概是邱一燃在某个酒店匆促之下使用的，很常见的香。但因为是邱一燃，所以这种香味也变得特殊。<br />\n“辛苦了。”她对邱一燃说。<br />\n邱一燃停了好一会，才大概消化眼前的事实。<br />\n她一只手别扭地提着自己刚刚打包的餐盒，另一只手回拥住黎春风。<br />\n可能是比较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br />\n邱一燃就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br />\n因为下雨，黎春风没有和她抱太久，稍微对邱一燃身上的体温有了实感之后，就与她分开。<br />\n邱一燃便也很顺从地放开她，站在她的伞下。<br />\n黎春风撑着伞，细细看她的脸，看她有没有晒黑，有没有变瘦，精神有没有变得不好，最后得出结论，<br />\n“瘦了，黑了，但精神稍微好一点。”<br />\n邱一燃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抬起手背贴了贴脸，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黑了很多吗？”<br />\n毕竟这次旅途经过的大部分城市都是夏天，特别是国内，基本所有的城市都步入炎热夏季，特别晒。 <br>\n\t\t\t', '\t')('\n而邱一燃已经在许无意的影响下，每天很积极地涂防晒，喷防晒喷雾，还走哪都打遮阳伞。<br />\n但长途跋涉下来，肤色还是黑了一个度。<br />\n“不多。”黎春风捏了捏她的耳朵，“黑点好看。”<br />\n邱一燃抿了抿唇。<br />\n黎春风看她一眼，“是之前整天不出门不晒太阳，太白了。”<br />\n又强调，“现在这样就刚好。”<br />\n“好吧。”邱一燃点头。然后又解释，<br />\n“我之前也不是不晒太阳，这边夏天也还是会晒太阳的，只是我冬天又会变白回来。”<br />\n“知道了。”黎春风耐心地回答，然后又瞥到邱一燃手上提着的餐盒，停了一会，有点明知故问，<br />\n“这是什么？”<br />\n邱一燃紧了紧手上的塑料袋，本想含糊过去，却又瞥见黎春风直勾勾的眼神，只好乖乖回答，<br />\n“蒸鱼，小煎豆腐和糖藕。”<br />\n黎春风说，“哦，蒸鱼，小煎豆腐和糖藕。”<br />\n跟复读机似的，只是最后又冷不丁加一句，“想我了。”<br />\n邱一燃滞住。<br />\n有些含糊地把话题带过去，“你吃饭了吗？”<br />\n黎春风盯着她，“没吃。”<br />\n停了一会，在邱一燃明显松口气的时候，又很直接地将话题带回来，“就是想我了。”<br />\n邱一燃没有办法，只好红着耳朵，瓮声瓮气地说，“想你了想你了想你了。”<br />\n黎春风弯了下嘴角。<br />\n邱一燃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角。<br />\n这时，有个路人经过，回头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