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槐招架不住嬢嬢们的热情，连连摆手先行告退。<br />\n经过典当行时，他特意放慢些脚步，指尖轻轻触了下槐木铃铛——依旧是没响动。<br />\n不过他没就此打道回府，而是一个转身走进沈家典当行。<br />\n“这位小哥，有货要典当？”柜台后的朝奉见他进来，连忙放下账本招呼。<br />\n季月槐微笑着点头。<br />\n“小李，叫小哥可不太恰当，应是少侠才对。”<br />\n沈老爷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眯缝眼透着精明的光，居高临下地瞥了季月槐一眼。<br />\n倒不是说他的眼神有多傲慢，而是当铺的柜台实在是高，黑漆漆的一堵木屏障，叫人看了心里压得慌。<br />\n季月槐已经算个高的，但也需仰着头才能交流。<br />\n“平安武馆当家的欠钱还不上，拿了支簪子抵给我，说是他们家传宝贝，也不知是真是假。烦请李朝奉替我掌掌眼。”<br />\n季月槐伸长胳膊，递过去一支铜制簪子——当然不是什么传家宝，刚才那通话都是他瞎编的，簪子也是在路边跟货郎买的。<br />\n不出他所料，朝奉只是一打眼，就瞧出这不是什么值钱货，面色为难地看了沈老爷一眼：“常家这簪子恐怕......”<br />\n沈老爷冷哼一声：“常胜这小人，别的不行，坑人倒是一坑一个准。”<br />\n季月槐作出震惊的表情，顺水推舟道：“看来我这是被忽悠了？”<br />\n沈老爷似笑非笑地撇了他一眼，边盘着手串边慢悠悠道：“年轻人，不管你是不是诚心来典当的，我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没什么可隐瞒的。”<br />\n季月槐也不再遮遮掩掩，大方承认：“晚辈确实是为武馆之事而来。”<br />\n沈老爷哼了一声：“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常胜欠到无甚可典当，非得把女儿抵给我，最后落得这般田地，他纯属咎由自取。我沈某宅心仁厚，也不打算再跟他计较，烦请你们这些仁人义士也别再来照顾咱家生意！小李，送客！”<br />\n季月槐被“请”出了典当行，站在街头若有所思。<br />\n这么一来，似乎事情就能说通了。为何常姑娘不去找沈老爷报仇，而是找上自家人。<br />\n可事实真是如此么？季月槐的疑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加深重。<br />\n首先，连街头巷尾邻居都知道的内情，常家夫妇为何要撒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br />\n其次，明明是常胜欠的钱，造成的恶果，为何现在常安祖却是情况最严重的？<br />\n入夜，躺在客房里，季月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看了眼呼呼大睡的李巽风，轻手轻脚关上房门，打算去墓地一探究竟。<br />\n季月槐借力一跃，轻轻地站上了屋顶。<br />\n嗯？<br />\n那是……什么。<br />\n第5章<br />\n正逢夜深人静，周围一片漆黑，季月槐却见不远处，明亮且微弱的火焰在夜风中颤巍巍地摇晃，格外引人注目。<br />\n再定睛一看，是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正蹲在墙根处烧纸钱。<br />\n她小心地用手臂护着那堆纸钱，生怕夜风将其吹熄了。 <br>\n\t\t\t', '\t')('\n季月槐望着那堆将熄不熄的纸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做件善事。他从屋顶一跃而下，蹲在风来的方向，帮小女孩挡住了风。<br />\n小女孩明显被吓到了，她浑身哆嗦了下。季月槐见状，赶忙扬起和气的笑容，手里抓了把糖莲子想塞给她。<br />\n但小女孩却很快镇定下来，她盯着季月槐的脸，眨眨了眼睛，小声道：“仙师大人好。”<br />\n季月槐愣了下，才觉小女孩的脸眼熟。<br />\n这时他才猛然想起，原来这个小女孩他白天见过的，没记错的话，是武馆里院仆的孩子。<br />\n“你好呀。”季月槐笑眯眯地回她，“放心烧吧，不要紧的，我给你挡着风。”<br />\n小女孩点点头，继续默默拿着根小树枝挑着纸钱，二人一时间无话。<br />\n季月槐看着那些纸钱，发现里边有折元宝，有黄白钱，还有几个四方锭。<br />\n看来是她辛苦搜集起来，聚在一起烧的。季月槐不由得心里叹息，柔声问她：“是给常姐姐烧去的吗？”<br />\n小女孩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下，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紧紧攥着小树枝，低头继续烧纸。<br />\n季月槐见状，没有再追问。他从旁边地上拾起根小树枝，也帮着一起。火焰烧得有些旺，纸灰碎片旋飞着，止不住地往小女孩那边扑。<br />\n她不躲也不闪，只是一张张的往里塞纸钱。<br />\n季月槐轻声道：“听说，给逝者烧纸时，若是火总往你那里扑，就是她太思念你了，忍不住离你近些。”<br />\n“真的嘛？”<br />\n“真的。”<br />\n小女孩闻言，甜甜的笑了下，露出小酒窝。<br />\n“不是，不是给常小姐烧去的......”<br />\n良久，小女孩忽然开口。<br />\n不是为常姑娘？那是为谁？<br />\n她的声音很小，季月槐险些没听清：“仙师大人，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讲的……”<br />\n小女孩的声音中隐隐透着恐惧，她垂着脑袋，手上的纸钱被捏得皱皱巴巴。<br />\n“别怕，我不会同别人讲的。”季月槐语气很认真，他伸出小拇指，正色道：“我们拉钩，好不好？”<br />\n小女孩犹豫片刻，举起了手。季月槐近了看才发现，她的手冻得通红满是冻疮，颤巍巍地缩在葛麻缝制的破旧袖口。<br />\n季月槐于心不忍，他脱下斗篷，披在了小女孩身上。<br />\n“谢谢仙师大人。”<br />\n小女孩下定了决心，她向火堆里扔进了最后一只折元宝，开口道：“我是为柳姐姐烧的纸钱。”<br />\n柳姐姐？季月槐有些意外，这听起来不是常家人，那为何常家人要百般隐瞒，难道说整件事另有隐情？<br />\n“柳姐姐她是厨娘的女儿，平时总会来武馆帮忙干活，每次见我一个人待着，她都会陪我玩，当天若是烧什么好吃的，她也会偷偷塞一点给我，让我躲着吃，别被他人瞧见。”<br />\n小女孩盯着火堆看，双眸被映得亮亮的。<br />\n“后来，她就很少来武馆了。我问姐姐为什么，她只是笑着捏捏我的脸，不说话。我偷偷听嬢嬢们聊天才知道，她和常二少爷好了，常夫人很生气，便不准许她再来。” <br>\n\t\t\t', '\t')('\n“虽然常夫人不准她来，可姐姐还是会偷偷来看我。但是，直到那场大火过后，我就再也再也见不到柳姐姐了。”<br />\n明明面前是暖洋洋的火堆，但季月槐听到这里，却不禁遍体生寒，浑身汗毛倒竖。<br />\n“我不敢问别人她去哪儿了，武馆上下都忙着悼念常小姐，似乎也没人记得她。李厨娘在这不久后也离开了，许是常夫人心善，还给了她不少银子养老。”<br />\n“仙师大人，你是不是也觉得——”<br />\n小女孩的话戛然而止，她瞳孔紧缩，恐惧瞬间席卷全身，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呆呆看着背后。<br />\n季月槐猛地回头。<br />\n院墙上，一张微笑着的人脸正平静地俯视着他们。<br />\n今夜的月光格外的亮堂，惨戚戚地洒在院墙上，将青砖照得发亮。<br />\n那人背对着月亮，脸庞隐匿于黑暗中看不真切，但发青的眼白和微笑漏出的森森白牙却格外显眼。<br />\n季月槐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叫，利落抽出发带，迅速转身，将小女孩护在身后。<br />\n没有动静。<br />\n那人依旧微笑着望向他俩。<br />\n季月槐被这吊诡的一幕吓到嗓子眼发紧，他强迫自己走近看了这张脸一眼——<br />\n不是别人，是常胜。<br />\n他终于也变成这副模样，和他的宝贝儿子一模一样。<br />\n三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僵持着。<br />\n季月槐攥着发带的手已渗出了汗，他不知道常胜已经趴在墙上看了多久，也不知道常胜想要做什么，更不知道武馆里其他人是否安好。<br />\n就当季月槐想要动手先发制人时，一道惊恐的喊叫声打破了僵局。<br />\n“当家的，你这是怎得了？！”<br />\n是常夫人的声音。<br />\n“切莫轻举妄动！常馆主他现在不对劲！”<br />\n尽管季月槐出言提醒，但为时已晚。<br />\n只见常胜慢慢地转过脑袋，像是在寻找猎物般，他浑身开始不正常地抽搐，深黑的眼珠也悠悠往旁边转。<br />\n季月槐大感不妙，他手中发带凌空抽射而出，飘逸似游蛇般“嗖”得飞向常胜的脖颈。<br />\n可常胜反应相当灵敏，发带将将离他脖颈半寸时，他就已察觉危险逼近，一个空翻就绕过发带的追击，猛地扑向吓到六神无主的常夫人。<br />\n季月槐眼见此状，倒也不怎么慌张。他没有上前追逐，而是护好了小女孩，眼睛紧盯着常夫人。<br />\n“碰！”<br />\n就在被碰到的那一瞬间，常夫人怀里迸发出微弱的银光，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到全身，化解了来势汹汹的攻击。<br />\n下一秒，常胜身躯被弹开，不由自主往后倒去。那银光也逐渐暗淡，最后咔得一声破裂，溅射出碎星子似的光。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