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庭院，季月槐问常夫人：“常公子这般模样，已经持续多久了？”<br />\n“已经半年有余。”常夫人望着儿子那屋，满眼心疼。<br />\n“这半年里，武馆中可有出现相似症状之人？”季月槐继续问道。<br />\n没想到，这句话刚问出口，常夫人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她瞥了眼四周，压低嗓子道：“大师，这话我平日里不敢讲......”<br />\n李巽风机灵得很，他翻上屋檐张望一番，比了个放心的手势。<br />\n常夫人语气紧张中夹杂着恐惧：“这些天，我隐隐约约觉得，我家老爷也其实有点不对劲。”<br />\n“他半夜会目光忽然呆滞，不说话，直直地坐起身子，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前边，任我怎么摇他都没反应。”<br />\n“每次跟他一提这事儿，他就立刻翻脸，暴跳如雷地大吼大叫，说自己不可能会变这样……”<br />\n常夫人越说越绝望，她捂着脸，凄然道：“要是他也变成安祖那样，我这辈子该怎么办啊？”<br />\n“大师，不瞒您说，我甚至觉得武馆里的学徒和武师们也有这种征兆，我已经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br />\n季月槐微微皱起眉头，若真如常夫人所言，隐踞在这武馆暗处的邪祟，恐怕就不是一般的难缠。<br />\n不过，难缠也无妨，那就走着瞧吧，看看是谁斗得过谁。<br />\n“夫人可否领我在武馆内四处转转？”<br />\n季月槐解释道：“向来邪祟出没之地，阴气会格外浓郁，可常公子居所却一切如常，想必它还隐匿在别处。”<br />\n常夫人连声答应：“当然，当然。大师还请随我来。”<br />\n习武房，膳房，内库，书房，家丁院......一切正常，行至祠堂——也就是常姑娘自尽之处时，季月槐停下了脚步。<br />\n奇怪。<br />\n竟也无半分阴气。<br />\n这怎么可能呢？季月槐有些困惑。要知道，就连正常生老病死之地，都或多或少会有残存的阴气，更别说常姑娘这种满怀怨恨和不甘而去的。<br />\n季月槐并未声张，只是按下心底疑惑，穿过中庭，跟随着来到后院的墓园。<br />\n刚刚踏进墓地半步，他浑身都被阴冷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渗透，身边的李巽风也感受到了，不禁微微一抖。<br />\n只是常夫人和家仆似是没有察觉似的，只是殷切地替他们领路。这倒并不奇怪，因为只有打通周身经脉的修炼之人，才能感知出灵气与阴气。<br />\n往前，再往前。向西，再向西。<br />\n季月槐默不作声地斜睨了眼西北角，腰间的铃铛颤动不止，他伸出食指轻轻压下。<br />\n西北方只有间马厩。<br />\n第4章<br />\n马厩看起来废弃已久，围墙歪歪斜斜，看起来一推就能轰然坍塌。食槽也积着雨水，周围散落着砂砾和干枯的稻草。<br />\n马厩里发生过什么？死过人，还是埋了尸？<br />\n刚欲询问常家人，季月槐却敏锐地捕捉出常夫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br />\n于是，到嘴边的话巧妙地转了个弯：“无意冒犯，请问常小姐的墓在？” <br>\n\t\t\t', '\t')('\n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常夫人仿佛松了口气，她替他们指出了中间的一座坟。明显是新修的一座墓碑，碑体光洁，没有风吹雨打的痕迹。<br />\n“爱女常雪容，长眠于此。”<br />\n可季月槐越看越觉得不对劲。<br />\n这坟前，是否有些太干净了？<br />\n没有一束花儿草儿的，连上供用的点心都没有，只有三根早已烧完的香草草插在铜炉中。<br />\n季月槐记得，桃溪村也有户人家的小女儿早早地去了，她的坟前堆满鲜果与菊花，父母还拖人烧了纸扎的屋子和轿子，甚至猫儿狗儿给她，生怕小丫头在下面缺衣少食，觉得孤单。<br />\n到底是常家人不爱这个女儿，还是说……<br />\n季月槐意识到情况蹊跷，默不作声咽下疑惑，决定夜里来探个究竟。<br />\n分别前，他从袖中掏出某物，小心地递给常夫人。<br />\n这是一枚小巧的护身符，月白的缎面上涌动着若隐若现的光泽，右下角还绣着朵针脚歪歪扭扭的槐花。<br />\n“请夫人务必贴身藏好。关键时刻会帮您渡过难关。”<br />\n季月槐讲话语速不快，嗓音也温温和和的，但总有种让人信赖的安全感。<br />\n常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李巽风不禁感慨：“若现在我想拜您为师，会不会太晚了？”<br />\n季月槐笑眯眯点头：“会。”<br />\n“天，诀怀散人竟如此无情！我李某人的心要碎成两半了......”<br />\n季月槐无奈道：“省省吧，把你那颗心粘粘好，将来还得献给千霜姑娘呢。”<br />\n李巽风挠挠头：“您说的也是，那我就先不碎了，嘿嘿。哎，对了，我上次讲一半没讲完，那位秦司首年纪轻轻......哎哎，前辈你去哪儿？”<br />\n落日西沉，余晖似金粉般被泼洒在湖面，晚风悄然拂过，吹皱了粼粼的湖光。<br />\n湖畔人流如织，熙来攘往。相较冷清的早晨，傍晚的洺川明显热闹多了。<br />\n季月槐本打算出门打听打听武馆的消息，但却被桥头的算命摊子吸引，忍不住停下了脚步。<br />\n只见那算命摊子前站着位满头珠翠的圆脸小姑娘，她气冲冲地指着摊主嚷道：<br />\n“大家伙可要把眼睛擦亮了，不想被骗的，都别找这个瞎子算命！”<br />\n“我上回找这老头算姻缘，他告诉我明日午时去东街口的大榕树下等，能遇到如意郎君。结果呢！”<br />\n她咬牙切齿道：“从天蒙蒙亮站到天黑咕隆咚，连个人影子都没遇到，本姑娘的面子都被你丢尽了！”<br />\n那瞎子只是盘腿静坐着，慢悠悠地捋着胡子道：“姑娘且消消火，老朽是说过能遇到，但是，一见钟情算遇到，擦肩而过也算遇到，甚至相看两厌也算遇到。”<br />\n“那，那谁来向你求姻缘都能用这招糊弄过去呗，遇见了就是你道行高，没遇见就是擦肩而过！”<br />\n那瞎子摇摇头：“老朽从不糊弄人。你若不信——”<br />\n他伸手指向正在看热闹的季月槐：“小伙子，老夫瞧你合眼缘，白送你一卦，如何？”<br />\n“我吗？”季月槐有些讶异。<br />\n“你啊。”瞎子点点头。 <br>\n\t\t\t', '\t')('\n季月槐忍不住弯弯嘴角，真是有意思，且不说自己戴着面纱呢，这位老先生从头到尾都是闭着眼，何来的“合眼缘”呢。<br />\n他爽快伸出左手:“那就多谢大师了。”<br />\n瞎子一手看相，一手掐算，沉吟片刻开口道：“小伙子，老朽掐指一算，你六亲缘浅，与尘世纠葛不深，若想觅得好姻缘，明日恰逢朝灯节，你在此湖畔等上......”<br />\n众人顿时哄笑开来，有人忍不住揭他老底：“李瞎子年轻时候算的可灵，自从他上次出恭掉进茅房后，就把自己的灵性给跌没了，算什么都不准！”<br />\n六亲缘浅，纠葛不深。<br />\n季月槐听完心里有点难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他面前，自己悄悄走了。<br />\n在算命摊子耽搁半天，差点忘了还有正事要做。季月槐加快脚步，一路行至繁华街市。<br />\n此处似乎是洺川最热闹的地儿，车马粼粼人声鼎沸，酒肆茶楼，布庄客店应有尽有，尤其一家铺子显得格外阔气。<br />\n正是那位沈老爷名下的典当行。<br />\n不说别的，门头佛龛堆放的新鲜瓜果，都是寻常人家舍不得买来吃的，其中甚至不乏是西域来的稀罕物。<br />\n季月槐没有莽撞到直接过去打听消息，他往对面的茶馆子里一坐，和大爷大娘们唠起嗑来。<br />\n该说不说，在任何地方，老人家聚集之处消息都是最灵通的。<br />\n这才喝了半盏茶，季月槐连这沈老爷的三房姨太太是哪个村出生的都知道了。<br />\n可当他有意无意提起，听说有位未过门的武馆家姑娘时，老人家的反应和他料想中的却有些出入。<br />\n只见大娘一脸惋惜道：“哎呦，傻姑娘怎就想不开呢，好死不如赖活，再怎么着也不能拿命去开玩笑啊。”<br />\n旁边喝茶的大爷也附和：“本以为是你情我愿的亲事，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谁能想到呢？”<br />\n你情我愿？季月槐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br />\n大娘边嗑瓜子边压低嗓子道：“讲句不该讲的啊，我听咱家媳妇讲说，这可怜闺女他爹，是个好赌的，欠了钱庄不老少银子，为了还钱才把自己的姑娘.......”<br />\n这算哪门子你情我愿。<br />\n“哎哎哎，可不敢瞎说啊，到时候人家反过来说咱们嚼舌根……”<br />\n季月槐边听，边悄悄留意着典当行里的沈家人。<br />\n与常氏夫妇的面容憔悴相反，沈老爷神采奕奕地站在柜台后边，笑容满面地逗着笼里的鸟儿，怎么看也不像受到过邪祟侵扰。<br />\n难不成，真是沈老爷吃了闷亏后心里不痛快，找人做法诅咒了平安武馆？<br />\n正思索着呢，旁边的大娘话题一转：“小伙子，嬢嬢瞧你生的俊俏，讲话也懂礼数，真是越看越欢喜。可有定亲事没有？家里做什么营生的？”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