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汐桃看着他余怒未消的眸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声音温和说：翎儿，过来坐。<br />\n九翎靠到石柱上，语气生硬，徒儿身份低贱，不配跟师尊坐在一起，免得给师尊丢脸。<br />\n他的声音冷淡而疏远，说的越客气就代表他心里越气。<br />\n汐桃知道自己刚才伤了他，赶紧给他顺毛，翎儿，我刚才没有否认他们那些话，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我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么。<br />\n他这段时间掏心掏肺地对九翎好，他不相信九翎一点也感觉不到。<br />\n九翎嘴角绷紧，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br />\n他明白，却不代表他能不气。<br />\n汐桃无奈，拽着他的手，把他牵到身侧坐好，翎儿，别说气话。<br />\n这段日子来，九翎基本已经对他放下了防备心，不可能还怀疑他收徒的初衷。<br />\n九翎侧过头冷声道：是弟子身份卑微，不配让师尊当众承认我的身份。<br />\n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也是我在羲水城里最亲近的人，我怎么会嫌弃你身份卑微？<br />\n汐桃在羲水城里无牵无挂，只有九翎这一个徒弟，洛天宸父母都已经不在了，又无妻小，九翎这个徒弟确实也是他最亲近的人。<br />\n九翎眸色动了动，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他什么，他眉眼间渐渐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虽然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但是汐桃敏锐地捕捉到了。<br />\n汐桃哪里忍心让徒弟受委屈，一颗心霎时软的一塌糊涂，说起话来，声音都轻柔了不少。<br />\n他不能告诉九翎鲛人之主的事，只能解释道：大家如果知道我是真心想收你为徒，一定会对你过于关注，甚至可能会故意找你麻烦，师尊不想让你为这些琐事烦忧，你只要专心修炼，日后尽得我真传，总有一日你能靠自己的真本事证明给他们看，让他们明白你虽然是鲛人，却不比他们任何人差，你从来不是玩物，你是我堂堂正正的徒弟。<br />\n你是我汐桃仙君堂堂正正的徒弟九翎，你不但不卑微，还可以骄傲强大。<br />\n九翎眸光动了动，眼尾微红，红莲愈发的娇艳。<br />\n他抿着唇，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烟火，明明火光映着他眼里的水色，显得有些脆弱。<br />\n他看了一会儿烟花，忽然声音闷闷说：今天也是我的生辰。<br />\n汐桃一愣，眸子睁大，诧异地看着九翎。<br />\n他这个做师尊的，竟然不知道今天是徒弟的生辰，还带着徒弟跑来给其他人过生辰！难怪九翎今天晚上一直闷闷不乐。<br />\n他心里懊恼又酸涩，坐立不安地站起来，在原地走了两步，内疚地看着九翎，语无伦次道：翎儿，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生辰快乐我<br />\n这是他收徒弟的第一年，他如果知道今日是九翎的生辰，一定不会带九翎来这里添堵，他会在天宸门里给九翎准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好好庆祝九翎的出生。<br />\n他觉得现在说再多也没有用，九翎心里一定很失落很难过，他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br />\n九翎黝黑的眼睛看了看他，火上浇油道：你还给南宫井准备了礼物。<br />\n汐桃：为师现在打死自己还来得及吗？<br />\n他手足无措地看着九翎，不知想到什么，眼睛忽然一亮，你是说红婴果？<br />\n九翎拧眉，他想起那三颗碍眼的小果子，就怒从心起。<br />\n刚才大家都说，红婴果是稀世珍宝，你一口气给了南宫井三颗，代表你对南宫井爱护有加，即使没有收他为徒，也是真心疼爱，远比我这个玩物<br />\n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便见汐桃松了一口气一样，低头在怀里掏了半天，然后掏出一个盒子来。<br />\n汐桃像献宝一样将盒子打开，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道：翎儿，我只给了南宫公子三颗红婴果，剩下的我都给你留着呢。<br />\n九翎：<br />\n刚才人人口中的稀世珍宝，现在就这样红彤彤的出现在他面前，装了满满一盒子，一眼望去根本数不出有多少颗。<br />\n九翎看着这些红灿灿的红婴果，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br />\n汐桃拿起一颗红婴果塞进九翎嘴里，莞尔问：好吃么？<br />\n九翎僵了片刻，嘴唇才轻轻动了动，红婴果的味道有些涩，也有些酸，但是他莫名品出了一点甜味，那是他过去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味道，今夜却尝到了几次。<br />\n这些甜味像融入了他的心里，让他那颗冻住的心渐渐融化，逐渐恢复了知觉。<br />\n汐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红婴果，笑眯眯道：若我给南宫公子三颗红婴果就是爱护有加，那我对你岂不是视若珍宝，将你视作掌上明翎？<br />\n九翎脸颊微红，想起自己刚才那些幼稚的话和举动，耳根窘迫得发烫，听到汐桃最后一句话，忍不住露出疑惑的神色，掌上明翎是什么？<br />\n汐桃抬手轻点了一下九翎眼尾的红莲印，浅笑道：别人家的宝贝是掌上明珠，我家的翎儿自然也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小珍珠。<br />\n小珍珠圆润可爱，他很喜欢。<br />\n九翎难得窘迫起来，耳根越发的烫人。<br />\n第23章 鲛人泪<br />\n汐桃像不要钱一样，将红婴果一颗颗塞进九翎的嘴里。<br />\n他念念有词道：翎儿，你如果喜欢吃，为师以后再想办法弄一些回来。<br />\n摘取红婴果对普通人来说难以登天，对仙人来说却轻而易举，他现在虽然是□□凡胎不能亲自去摘取红婴果，但是徒弟如果想吃，他可以想办法让玄星鹤君去摘一些回来。<br />\n九翎的嘴巴被塞得鼓鼓的，他好半天才将嘴里的红婴果都咽了下去。<br />\n他垂眸看着锦盒里红婴果，声音含糊不清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br />\n你是我的徒弟，我当然要对你好。汐桃回答地理所当然，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样。<br />\n九翎轻轻眨一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汐桃。<br />\n汐桃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红婴果，满心愧疚说：翎儿，这次是师尊错了，师尊保证，以后一定会记住你的生辰，再也不会忘了。<br />\n九翎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自嘲道：你何错之有？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的生辰是哪天，我既然没有告诉你，你当然不知道。<br />\n汐桃张了张嘴，小心翼翼问：这些年都没有人给你过生辰吗？<br />\n九翎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br />\n汐桃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傻，鲛人生存都十分艰难，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过生辰，能活命就已经不错了。<br />\n你是第一个给我过生辰的人。九翎看着那些红彤彤的红婴果，低声道：所以<br />\n汐桃本来以为徒弟会说所以我以后也给你过生辰，正想翘起嘴角，徒弟却道：所以我以后的每一个生辰，你都要陪着我。<br />\n汐桃：好生霸道。<br />\n九翎看着他僵住的嘴角，忍不住笑了一下，大发慈悲道：师尊，我以后也会陪你过生辰的。<br />\n汐桃有些兴奋，徒弟要给他过生辰！<br />\n自他飞升以来还从未过过生辰，仙人的一生漫长无期，生辰对他们来说早就没有任何意义，百年岁月都如白驹过隙，一年一次的生辰又算得了什么。<br />\n九翎问：你生辰是哪一天？<br />\n汐桃轻轻皱眉，他不能说自己的生辰，只能说洛天宸的生辰，可是他不知道洛天宸的生辰是哪一天。<br />\n我忘了。<br />\n九翎嫌弃地撇了一下嘴，从怀里掏出一条雪白的丝带，递给汐桃。<br />\n他语气有些别扭道：这个本来是想等你生辰的时候送给你，既然你记不住自己的生辰，便送给你做拜师礼罢。<br />\n他口是心非的说完，目光隐隐紧张地看向汐桃，这条丝带跟刚才宴席上那些华贵的礼物不能相比，洛天宸向来奢靡，丝带不知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br />\n汐桃看着九翎手里的丝带，眼睛一亮，他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摸了摸。<br />\n丝带的颜色纯正如雪，摸起来像极为轻薄的丝绸，但是比丝绸更光滑细腻，犹如鱼脊，丝带在灯光下看起来晶晶亮亮，仿佛在上面洒满了点点星光，轻而韧，软而绸。<br />\n汐桃爱不释手地摸了几下，惊喜地抬起眸子，诧异道：是鲛绡？<br />\n嗯。<br />\n你亲手织的？汐桃的眸子里染上了喜悦的亮色，像他手里的鲛绡一样，闪闪发光。<br />\n九翎不敢看他亮晶晶的眼睛，别别扭扭地应了一声。<br />\n汐桃摸着光滑的鲛绡，抿唇笑了起来，一颗心又胀又软，眼里都是满满的惊喜。<br />\n这些年来，洛天宸一直想要逼迫九翎织鲛绡，可九翎在洛天宸的手里，即使被打骂侮辱也没有屈服，宁可每日被吸食血液，也不肯给洛天宸织一丝鲛绡，没想到现在九翎竟然偷偷为他织了这样一条长长的鲛绡。<br />\n他的徒弟虽然嘴硬，但是已经慢慢在心里接受他这个师尊了。<br />\n九翎见汐桃一直欢喜地盯着鲛绡看，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忍不住伸手将鲛绡拿了过去。<br />\n汐桃一惊，生怕徒弟反悔，紧张兮兮地扯着鲛绡不肯松手，耍无赖道：你既然已经送给我了，就不能再收回去。<br />\n这可是徒弟亲手给他织的鲛绡，也是徒弟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千金不换。<br />\n九翎看着两人手里的一人一端拿着的鲛绡，莫名面颊一红，低声道：我给你系上。<br />\n汐桃心里一松，老老实实地背过身去，露出泼墨的青丝，语气轻快道：好啊。<br />\n九翎看着汐桃泼墨般的头发，微微愣了愣，迟疑片刻，伸出手轻轻挽起他的头发。<br />\n他上次看汐桃舞剑的时候，就觉得汐桃的青丝上缺了一根鲛绡，所以回去之后，他鬼使神差地织了这条鲛绡，藏在怀中许久，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给汐桃。<br />\n如丝的乌发在他指尖轻轻滑过，像流水一样顺滑，他垂眸把鲛绡绑到汐桃的乌发上，想了想，手指灵巧的轻动，在汐桃头顶系了一个蝴蝶结。<br />\n蝴蝶结垂在汐桃的发间，墨发雪绡，鲛绡一直垂到他的腰间，随风微晃，九翎看着随风飘动的雪色鲛绡，眸色深了深。<br />\n好了么？汐桃懵懂不知地顶着蝴蝶结问。<br />\n九翎勾唇，好了。<br />\n汐桃回过头，五光十色的烟花倏然在他背后绽放。<br />\n他身上的白绒斗篷随风飘扬，他好像不属于这个人世间，随时都可以乘风而去，鲛绡缠绕在他的发间，仿佛凡间红尘在他身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让他自此不再无牵无挂。<br />\n九翎不动声色地伸手扯住鲛绡的尾端，将鲛绡微微卷在手指上，好像这样就能将汐桃绑住，让他不能随风飞走，只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br />\n汐桃轻轻晃了晃头发，看着发间的鲛绡，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在原地轻轻转了一圈。<br />\n鲛绡缠绕在九翎的手指上，他转了一圈直接被拉到了九翎身前，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九翎，忍不住弯眸一笑。<br />\n九翎靠在朱漆石柱上抱胸看着他，唇畔跟着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br />\n第24章 鲛人泪<br />\n汐桃惊喜地发现他体内的法力恢复了一成。<br />\n他的眸子不由亮了亮, 惊喜地看向九翎，这么多天了，终于有进展了！<br />\n他的徒弟已经朝着向善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距离黑化的地方远了一大步！<br />\n他心里激动, 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眼眸明亮地看着九翎, 映着身后的烟花，笑靥如花。<br />\n九翎看着他脸上清雅的笑容, 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看向茫茫夜色。<br />\n汐桃徒自欣慰地笑了两声，见徒弟不肯理自己, 凭栏坐下, 手指卷着雪色鲛绡, 依旧心情大好。<br />\n他正想说话，眼尾余光一扫，突然看到本该喝醉在睡觉的南宫井出现在阁楼下不远处，不由轻眯了下眼睛。<br />\n南宫井身后跟着刚才被送给他的那两名鲛人, 他们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往侧门的方向走着。<br />\n九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收敛笑意, 沉下了眸子，目光冷冷地落在南宫井身上。<br />\n南宫井带着那两名鲛人走至侧门口，将侧门打开, 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两名鲛人, 鲛人千恩万谢地朝他鞠了一躬, 然后飞速的跑了出去。<br />\n南宫井关上侧门, 左右看了看，等那两名鲛人走远，才悄无声息地顺着墙角快步离开。<br />\n汐桃明白过来, 南宫井刚才应该是在故意装醉，他这样做，是为了偷偷放那两名鲛人离开。<br />\n汐桃忍不住欣慰地勾唇，转头看向九翎，循循善诱道：翎儿，你看，羲水城不全然是坏人，还是有好人的，南宫公子就不是虚情假意之人，他是真心想要帮鲛人。<br />\n九翎眸色依旧暗沉，未置可否地收回视线。<br />\n汐桃想要让徒弟感受到人间的真善美，多接触美好的人和事，那样他才能敞开心胸，不会被心里的恶意所侵蚀，最后黑化导致血流成河。<br />\n他再接再厉道：翎儿，你应该跟同龄人多多接触，南宫井为人正直，你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br />\n如果九翎和南宫井能够成为朋友，那就他们作为将来的鲛人之主和羲水城城主，就可以化解两族矛盾，也许真的能寻找到一条和平共处之道。<br />\n九翎神色冰冷，语气笃定，我跟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br />\n汐桃愣了愣，九翎眼中的恨意太过浓厚，像浓稠的夜色一样不见光亮。<br />\n九翎看着阁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声问：羲水城美吗？<br />\n美。汐桃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景致想也不想就如是说道。<br />\n羲水城真的很美，苍穹之下，碧海万顷，羲水城孑然而立，像水中的宝石，如果这里没有浸染着鲛人的鲜血和眼泪，他一定会很喜欢这里。<br />\n九翎轻弯了一下唇角，眸子里的深潭却是一望无际的冰冷。<br />\n他垂眸看着整个羲水城，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清凉如水，这里本来是属于鲛人的。<br />\n汐桃觉得九翎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他像是把自己所有低沉、阴暗都剥开，坦露在了他的面前一样，他不自觉转眸看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