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她似乎听到了萧元宸沉重的呼吸声。<br />\n一下，一下。<br />\n似乎过了许久，又似乎只瞬间，萧元宸低沉的嗓音在沈初宜耳畔温柔响起。<br />\n“逗你的。”<br />\n沈初宜莫名松了口气。<br />\n她感到如释重负。<br />\n她伸出手，轻轻扶着萧元宸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br />\n但萧元宸依旧没有动。<br />\n他的腰背又弯了弯，额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隔着他自己的手背，印了一个不存在的吻。<br />\n“初宜，”萧元宸道，“如果以后你想到答案，你再告诉朕，可否？”<br />\n沈初宜的凤眸弯成漂亮的月牙，她抿了抿嘴唇，也亲了一下萧元宸的手心。<br />\n说不了话，她却依旧能回应他：“嗯。”<br />\n萧元宸闭了一下眼睛，不过片刻功夫，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br />\n他松开了捂着沈初宜的那只手，重新扶着她，两个人继续往前走。<br />\n“初宜，步九歌的确没有侍寝过，可在敬事房录档中却有记录。”<br />\n萧元宸用慢慢说了一句。<br />\n沈初宜愣了一下。<br />\n她下意识握了一下萧元宸的手心，这一次换成她站住了。<br />\n她眨了一下眼睛，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萧元宸在说什么。<br />\n她非常惊讶，以至于只能问出两个字。<br />\n“怎会？”<br />\n萧元宸看她惊讶，叹息着笑了一声。<br />\n“怎么不会？”<br />\n有些话，萧元宸从来都没对外人说过，因为根本没有这个必要。<br />\n可方才那漫长的沉默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对于特定的人，有些话需要明确说清楚。<br />\n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br />\n即便他是皇帝，也不会换来旁人毫无芥蒂的信任，相反，正因这层身份，才会把亲近的人推得更远。<br />\n萧元宸握着沈初宜的手，他手指结实有力，手掌温热烫人，他牵着她继续前行。<br />\n“从小到大，朕所见所闻，便是这一方宫墙内。”<br />\n“父皇如何做，他如何当皇帝，朕耳濡目染，一一记在心里。”<br />\n“同宫妃们相处亦然。”<br />\n说到这里，萧元宸顿了顿，道：“朕初登大宝，前朝后宫都不平稳，朕以为只要雨露均沾，四平八稳便好。”<br />\n“无论喜欢，不说对错，只要安稳二字就已足够。”<br />\n沈初宜安静被他牵着走，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br />\n她不知萧元宸今日为何会忽然剖白心事，可能因她说错的那句话，让萧元宸想要说些什么。<br />\n沈初宜不懂为何他要说，却仍然愿意认真聆听。<br />\n萧元宸也不需要她的回答。<br />\n他只是想把从前的过往告诉她。<br />\n“步九歌为了家族不得不入宫，但她入宫第一日就告诉朕，她不想做宫妃。”<br />\n“她倒是胆子大。”<br />\n“但朕还是同意了，因为于此事上，朕并不在意。”<br />\n“侍寝也好，不侍寝也罢，对朕来说没有任何区别。”<br />\n萧元宸顿了顿，他没有回头，依旧遥望不远处的夕阳。<br />\n夕阳已落，天边反而翻起一层层的晚霞，在遮天蔽日的晚霞中，夕阳最后的温柔光影也消失不见了。<br />\n天黑了。<br />\n萧元宸告诉她：“大多数时候，朕都更愿意待在乾元殿，刚登基那会儿实在太忙，真得很累。”<br />\n“到了今日才有所好转，”萧元宸轻笑了一声，“可能我也不是天生就适合当皇帝，以前从不觉得父皇有那么疲倦过。”<br />\n他登基已经有四年了，再过几日就到了熙宁五年，这么多年下来，他才慢慢迎刃有余，在外人面前那笃定稳重的模样，都是他做出来的表象。<br />\n“初宜，这天底下，最好做的是皇帝，最难做的也是。”<br />\n无论做任何事，想要做到最好都是最难的。<br />\n做人亦是如此。<br />\n沈初宜一直安静听他诉说内心，两人行走在寂夜中，犹如一双孤木，靠着湍流不息的泉水，才慢慢靠在一起。<br />\n随着水流，孤木相互碰触，树枝纠缠在一起，似乎此生都不分离。<br />\n可这不过是假象罢了。<br />\n沈初宜从来不相信永远，就如同她不信任爱情一般，对于沈初宜而言，顺流而下的这一段旅途才是最重要的。<br />\n她要直达终点，永不退缩。<br />\n可树枝交缠的温暖却还是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内心不是没有触动。<br />\n沈初宜脚步微顿。<br />\n她手腕轻轻牵动着萧元宸，带着他慢慢停在了垂花门处。<br />\n一盏鲤鱼灯挂在垂花门下，好似一起顺流而下的游鱼。<br />\n宫灯昏黄，暖暖照耀人心，在一片橘红光影中，沈初宜抬起眼眸看向萧元宸。<br />\n她的眼睛很明亮。<br />\n天地万物，星河山川，似都在这一双盈盈水眸中。<br />\n让人沉溺，也让人软弱。<br />\n沈初宜眼尾上挑，带着一丝笑意，她轻声开口：“前路漫漫，道阻且长，然陛下亦然步履不停，走向正途。”<br />\n“这一路艰难险阻，陛下从未退缩，反而逆流而上，”沈初宜仰着头，认真看向萧元宸，“作为子民，臣妾由衷感谢上苍。”<br />\n“头顶上的那片天是陛下。”<br />\n萧元宸垂眸看向沈初宜，背着光，沈初宜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捕捉到他眼眸中的星光。<br />\n星光不耀，却是深夜中唯一能指引前路的明灯。<br />\n“陛下，作为皇帝，您已经竭尽所能，所以……”<br />\n沈初宜踮起脚尖，轻轻抚摸萧元宸的脸颊：“所以你可以放松一些，偶尔可以做一下自己。”<br />\n“做回您最想做的萧元宸。”<br />\n直说皇帝名讳实在僭越，可她这三个字说出口，却重重砸在萧元宸心尖上。<br />\n萧元宸松开了沈初宜的手，他弯下腰，把她紧紧拥抱进怀中。<br />\n皇帝陛下的怀抱温暖，他的拥抱结实有力，两人脸颊贴着脸颊，脖颈纠缠在一起，带来直达心底的温暖。<br />\n唯有拥抱，让人最是心动。<br />\n“沈初宜。”<br />\n萧元宸也唤了一声她的名字。<br />\n沈初宜伸出后，环抱住萧元宸，在他宽阔的背上轻轻拍着。<br />\n“我在。”<br />\n她在他耳畔认真说道。<br />\n萧元宸缓缓闭上双眸。<br />\n此时此刻，过往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纠结的，沉寂的，在意的，痛心的。<br />\n都在那一声“我在”里化为泡影。<br />\n是的，她在。<br />\n这一年来，她陪伴在身边，陪他一起走过漫长的路。<br />\n还在就好。<br />\n无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无论她的未来里是否有他，在他的人生前路中，始终都有她的身影。<br />\n这就足够了。<br />\n萧元宸缓缓舒了口气，他重新睁开眼，这一刻，眼神无比坚定。<br />\n“初宜，你真的很好。”<br />\n沈初宜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起来。<br />\n她的笑声很轻，可两人姿势太亲密，萧元宸轻而易举就听到了这个清灵的笑。<br />\n“陛下真是的，怎么把臣妾的话抢了？”<br />\n萧元宸的手掌慢慢下移，挪到她已经不再纤细的腰上，他微微直起身，垂眸看向她。<br />\n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br />\n“太冷了，回去吧。”<br />\n沈初宜点点头，她被萧元宸重新牵起手，两个人回了寝殿。<br />\n等沐浴更衣结束，沈初宜见萧元宸今日没有看奏折，反而陪着她回了寝殿。\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