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刚处理完一队反叛军的剩余力量的反扑，陈厄回到基地门口。光脑刷过右眼虹膜，半秒后，机械女声说：<br />\n身份已确认，欢迎回来，陈厄大校。<br />\n第一道铁门向两旁缓缓分开，陈厄走进去。<br />\n蓝色的作战服已经脏了，被血晕开出一团团偏深的痕迹。军靴的根上带着褐色的泥，踩在地上，声音沉闷。<br />\n来到第二道消毒门，Alpha仰起头。<br />\n灯影微晃，一对巨大的翅膀从陈厄背后舒展开。<br />\n几平米的狭小空间里，光线昏暗。只能依稀看见金属光泽流淌在右半边翅膀上，刀锋似的羽毛向下垂。<br />\n彻底消毒至少需要十分钟。<br />\n陈厄眉眼间的杀伐戾气慢慢收敛起来。直到全身剩下都被清理干净，再收起翅膀，推开侧门走进更衣室。<br />\n重武器不能带进基地内部，于是他只留下一把手木仓，放进皮套中。<br />\n原本的衣服口袋里，还有一根很细的银白色项链。<br />\n陈厄动作微滞，眼睫垂着，把项链用力握在掌心。<br />\n走进会议室，时间刚好。中央军部那边已经建立视频链接，陈厄点下接受。<br />\n在调回中央星之前，照例要接受多几遍审查和评估。陈厄语调冷淡倦怠，汇报了最近边境的情况。<br />\n反叛军已经被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了。不管安排谁来接任，都能轻易掌控局势。<br />\n短暂的沉默后，屏幕另一头的审查官换了个话题：陈厄大校，中央军部审查处还有一些疑虑。<br />\n陈厄抬眸。<br />\n多数情况下，无非是一些老调重弹。通过各种问题和量表，评估陈厄这个在边境冷血修罗似的杀神，能不能适应中央星的生活。<br />\n审查官喜欢质问他作战策略总选择最激进，手段最不人道的方式。<br />\n也经常怀疑他精神状态依旧不稳定，性情偏激阴狠。<br />\n之前陈厄被问烦的时候，轻笑了一声。他靠在椅背上，冷淡地开口：审查官，这可是局部战争。不先把敌人直接打死，难不成，还要等他们慢慢走过来杀我们？<br />\n然而出乎意料的，对方今天并没有再提这些东西。审查官说：我接到报告，三天前，你临阵紧急休假，回中央星。<br />\n围剿反叛军只剩下扫尾工作，作战计划也早已定好。我需要在开战前解决易感期，所以才连夜赶回中央星。<br />\n找的是谁？<br />\n陈厄语调冷了下去：庄宴。<br />\n他跟你是什么关系？<br />\n静默了半秒，陈厄抬起眼帘。<br />\n庄宴，他嗤了声，重音放在后半句，是我的Omega。<br />\n中央星，会议室。庄晋听着这句话，气得脸都黑了，差点捏不住光脑。<br />\n挨到开完会，他闷闷在露台上抽了根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庄晋回头，看见好友尚榆向自己走来。<br />\n我要投反对票，庄晋咬着烟，恶狠狠说，陈厄马上要调回来了是吗，我他妈一定要投反对票。<br />\n尚榆宽慰他：谢老将军力排众议，事情都定下来了，你反对也没用。<br />\n庄晋气笑了：这不是有没有用的问题，是态度问题。刚刚你也听到了是吧，陈厄回中央星。直接找我弟，一个房间，整整待了四个小时！<br />\n尚榆：<br />\n庄晋的弟弟是什么德行，尚榆当然是明白的。<br />\n回边境他就开始杀人。录像我们都看过，反叛军整个中队，情报局想讨个活口都没机会，全死了，一个也不剩。<br />\n庄晋吐出一口气，望向尚榆：以后陈厄回来，要是天天能看见我弟，我弟又那么混蛋。<br />\n尚榆回以一个宽慰的眼神。<br />\n庄晋：现在我晚上做噩梦，总梦到这两人的未来。每星期一三五上社会新闻，二四六上军事法庭。周末当街斗殴，完美，可热闹了。<br />\n说不定，也不至于那样呢。<br />\n庄晋从鼻子里哼出声，用力吸了一口烟。<br />\n尚榆也抽出一根烟，边点燃，边努力找起话题：你还是挺关心你弟弟的。<br />\n庄晋动作一顿，仿佛竖起了背上的刺，拖长语调反问：我，关心，他？<br />\n难道没有吗？<br />\n我是在关心我自己！庄宴这小混蛋，当初为了管他跟别人的破事，老子差点连命都没了。<br />\n对着尚榆的目光，庄宴指指自己的左心口：<br />\n当时他招惹了一个Beta，对方发疯想杀人，我给挡了。这儿，镭射激光直接烧穿过去，差两公分就要伤到心脏。<br />\n尚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勉强打圆场：你弟比你小七八岁对吧，人都有不懂事的时候。等长大点之后，说开就好了。<br />\n庄晋：说开？说不开的，除非<br />\n他眼神漂移了一下，尚榆回过头。发现隔着一扇玻璃门，屋子里的实习生正在摸鱼偷看电视剧。<br />\n屏幕中央，一个年轻男人哭着跪倒在地上。凭着优秀的视力，尚榆甚至能很清楚地看到字幕<br />\n哥，我真的对不起你。<br />\n这些年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你。<br />\n哥，哥，你看我一眼啊哥！<br />\n庄晋绷着脸：嗯，除非庄宴像这样，哭着给我道歉。<br />\n尚榆转回头。<br />\n庄晋说：多喊几声哥哥对不起，我才勉强考虑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br />\n尚榆：。<br />\n第4章 真诚<br />\n庄宴和秦和瑜要赶的小组作业，是一个装修设计项目。<br />\n中央星有一户人家提交了住宅改造申请，教授顺手把资料提取出来，作为练手项目，布置给学生。<br />\n之前冒牌货根本懒得理这回事，连作业模型都没下载到光脑里。可现在庄宴不想直接挂零还有三天才截止呢，怎么说也要挣扎一下。<br />\n时间其实很紧。<br />\n吃完蛋糕，庄宴洗干净手，让光脑把模型投射出来。<br />\n那是一间很小的屋子，看起来像是七十年前联邦分的福利房。<br />\n不到五十平米，房间和客厅都显得逼仄，还挤了一个封闭式的小厨房，半截采光不好的阳台，以及一个卫生间。<br />\n屋子里只住着一位年迈的婆婆。改造申请是她的女儿提出的<br />\n自己的母亲年纪大了，一个人生活不便，又不愿意搬去跟女儿同住。所以希望这间屋子能被改造得更适宜老人独居，有管家机器人帮忙照料，并且安装智能监控系统。<br />\n要解决其实也不难，庄宴用指尖拖着投映出的模型，三百六十度又看了一圈。<br />\n秦和瑜凑过来，抬眼问：有什么想法？<br />\n庄宴指着好几个地方，温和地说：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可以重新设计一下结构，让老人行走更方便。<br />\n秦和瑜嗯了声。<br />\n智能监控安在这几个角落，随着指尖移动，房屋模型浮起光点，信号能覆盖整间屋子，又不至于影响房主隐私。<br />\n秦和瑜脸上表情逐渐浮现出惊讶。<br />\n管家机器人是联邦配备的，只要规划好充电的地方就行了，这个也不难。<br />\n庄宴顿了顿，但这些东西，听过课的学生都能想到。所以就算设计好了，我猜也不过是及格分。<br />\n秦和瑜：对不起，以前我以为你是不听课的那一种。<br />\n庄宴没生气，他弯起眼睛对秦和瑜微笑了一下。<br />\n模型上方标注着联邦给出的预算。庄宴把目前的开支大概扣了一下，还剩大半的余额，能用来改进其他方面。<br />\n他想了想，又说：你觉得，我们再设计一套智能家居怎么样？能调节桌椅高度和柜门开关的那种，这样老人在日常生活中，就会方便很多。<br />\n秦和瑜：<br />\n贫穷学霸幽幽地说：好巧啊庄宴，我之前交给迟天逸的那套方案，就是这样的。<br />\n庄宴呆了呆。<br />\n秦和瑜叹了口气，情绪又低落下去：早知道他是个人渣，而我们俩设计思路这么像，我当初还不如选择跟你在一起。<br />\n嗯？<br />\n一起做小组作业。<br />\n不过不可否认，相似的思路确实能提高讨论的效率。到了深夜，他们已经构思出一个比当初秦和瑜独自想出来的更好的设计。<br />\n从整体风格，到每一个细节都如是。<br />\n秦和瑜甚至忘了悲伤，兴致勃勃地比划：我当初在厨房做了一整套升降柜，但一个人太累了，所以没来得及细化。<br />\n庄宴眼睛一亮：我今晚就能细化好。<br />\n也、也不用今晚就做好，秦和瑜不好意思起来，你留一半给我，我明天下午打工回来继续做。<br />\n明天说不定又有新的想法，还是早点细化比较好，免得影响进度。<br />\n秦和瑜一想，也对，于是就不再客气了。<br />\n这么看来，跟庄宴一比，迟天逸那个写作业不出一丁点力还要骗感情的合作对象，简直是世间罕有的渣男。<br />\n秦和瑜唏嘘极了，觉得过去的自己就是一瞎子。<br />\n庄宴，秦和瑜认真地说，认识你之后，才知道你跟传闻中的一点也不一样。<br />\n庄宴坐在沙发上，仰起脸。<br />\n他的长相是没有侵略性的漂亮，眉目温和，眼角微微有点弯。在没有风声也没有虫鸣的夜晚里，秦和瑜没由来得觉得<br />\n庄宴像一颗安静燃烧的星星。<br />\n秦和瑜别别扭扭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跟朋友换宿舍的事情，然后说：反正这门课基本都是小组作业，要不我这学期一直住这儿，我们继续合作下去。<br />\n好啊。<br />\n明天别忘了，一起上完课，我请你吃饭。<br />\n我记得的！<br />\n喂庄宴，秦和瑜最后说，比起莫名其妙的情敌，我们还是当朋友比较合适。你觉得呢？<br />\n骄傲的学霸少年不太自然地伸出了示好的橄榄枝，仿佛一只矜持的小动物，唯独尾巴悄悄地摇晃起来。<br />\n庄宴忍不住笑了：嗯。<br />\n秦和瑜：？<br />\n嗯是什么意思，给我态度严肃点啊喂！<br />\n总之第二天，两人一起出门上课。<br />\n秦和瑜的熟人全惊呆了，趁着庄宴课间去洗手间的时候，拉住当事人一阵逼问<br />\n你疯了？<br />\n跟迟天逸分了就分了，怎么还和庄宴搅合在一起？他的名声比迟天逸差多了啊！<br />\n还是说，那位朋友推了推反光的镜片，你这是因爱生恨，打算玩情敌变情人的游戏，啪啪打迟天逸的脸？<br />\n秦和瑜转过头，满脸鄙夷：你这是把庄宴当傻子，还是把我当傻子？<br />\n玩笑话迎来这种反应，朋友呆了呆。<br />\n哦对，被迟天逸骗感情还骗作业的我，是挺傻的。<br />\n朋友：<br />\n不，我并没有那层意思！<br />\n庄宴回来之后，发现气氛不对。秦和瑜气咻咻地坐在中间，埋头听课，跟右边的朋友们连半个眼神交流都不肯有。<br />\n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课结束。朋友收拾东西，对庄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先走了。<br />\n庄宴：？<br />\n等人群几乎散去之后，秦和瑜才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吃饭去。<br />\n食堂就在不远处，庄宴跟秦和瑜各打一份营养餐，找座位坐下。<br />\n庄宴问：你们吵架了？<br />\n秦和瑜从鼻子里不乐意地哼了声：他们乱说话。<br />\n庄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说：那你不要太在意，多吃点。<br />\n秦和瑜埋头把饭扒得飞快，仿佛是在泄愤。庄宴习惯了细嚼慢咽，怎么也跟不上他的速度。<br />\n五分钟内，秦和瑜把餐具一放：你慢慢来。<br />\n一个人沉默地吃饭，另一个人沉默地等，这个场面着实有些尴尬。于是秦和瑜率先开口：<br />\n下午没课，但我得去打工，晚上七点左右才能回来，继续跟你讨论作业的事。<br />\n庄宴把嘴里食物咽下去，嗯了一声：之前的设计也都在模型上细化好了，我下午打算去那户人家拜访一下。<br />\n秦和瑜眼睛顿时瞪圆了：去那儿做什么？<br />\n看看还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br />\n秦和瑜满脸都是震惊和佩服。<br />\n那间要改造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头，庄宴昨天熬夜太晚。在自动驾驶的车上，他小憩了一会儿。<br />\n依稀梦见许多年前，宁华璧弯着腰，碎发垂在耳边，温柔地提笔解释设计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br />\n小宴，宁华璧说，设计不是炫技，它是要帮助跟你我一样的人解决问题，让大家生活得更好。<br />\n她还说：以后你要记住，不论是什么样的项目，在你的设计里，都必须要有一些真诚的东西。<br />\n那一年，庄宴懵懵懂懂地想，真诚是什么意思。<br />\n醒时碰到一个很长的红灯。<br />\n庄宴坐直身体，在玻璃车窗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睡得发红的眼角。<br />\n他打开光脑，一个低沉的男声正在念新闻。没仔细听，词句从耳边划过后才注意到，好像提到了陈厄两个字。<br />\n庄宴犹豫着，用微凉的指尖把进度条拖回去。<br />\n陈厄大校调任中央星，将于联邦军校指导进修。<br />\n红灯转绿，车继续自动驾驶起来。<br />\n庄宴手指悬在进度条上，他怔了一小会儿。<br />\n从位置上来说，联邦军校离庄宴的大学，很近。<br />\n从大门出去右转，走不到五分钟，就是军校的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