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泓勉强压抑住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只勉力开口。<br/> “……我想和你说清，那日瑞鹤宴并非我本意，我是被设计——”<br/> “谢首辅，有误会，都是再正常不过。”<br/> 叶采苓点点头，后退了一步。<br/> “但，”她伸手轻轻点点自己的心口，语气轻的像白鸟掠过长空时，羽翼抖落的那阵轻微的窸窣风声。<br/> “我这里难受。”<br/> “我想我知道你也有许多自己的难处……但我见到你，就会想起那些往事。”<br/> “所以，可否请君，不要再出现在此地。”<br/> 谢泓从叶采苓开始说这段话时，便立在那里没有再动。<br/> 他今日是办完公务直接来的，身上那一袭官袍尚未换下来。<br/> 此时立在那里，低垂着眉目，却无端让人觉得他身上在涌动着沉默暗色。<br/> 那暗涌的力量过于强大，他花了一些时间，方能强制让那纷乱汹涌的潮水褪去。<br/> 再抬头，眼底又好像无波无澜了。<br/> 他轻轻一笑，此刻向叶采苓走近。<br/> 那压迫感太强，叶采苓不得不向后一步步退去。<br/> 直到到了一个无法再退的位置，谢泓终于舍得停下脚步，低头描摹她的眉眼。<br/> “若真如此，还请叶姑娘通融些许了。”<br/> 他从容地开口，替她将一缕鬓发捋到耳后，手指微凉，不经意碰到她温热的耳垂。<br/> 清冽气息轻轻擦过她耳畔，如同一声低低的喟叹。<br/> “——我做不到。”<br/> 第47章 夜雨<br/> 天色已墨蓝。<br/> 室内极暗, 叶采苓竭力抑制住自己的心跳，缓缓向后退了几分。<br/> 她有些艰涩地扬起头来。<br/> 正要说什么。<br/> 谢泓却快她一步，先止住了她的话头。<br/> “……我知晓我们之间或许有误会。”<br/> “但, 你可不可以再予我些许时日。我会去彻查。”<br/> 男子目光沉沉, 眸光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情绪。<br/> 那是他很少出现过的神情。<br/> 破天荒地带了些祈求，带了些难以言说的隐忍。他此刻明明依旧端方自持, 却没来由的让人想起暮冬檐上的一捧雪。<br/> 雪色清寒，融在夜色里。<br/> 却迟迟……等不到冰消雪融的光景。<br/> 叶采苓忽地不知道说些什么了。<br/> 她启了唇又抿住，却低头看向自己绣鞋的鞋尖。<br/> 感官无端敏锐起来。<br/> 今日雨下得不算大，但却十分细密。<br/> 此刻外面还能听到檐外的雨声，窸窸窣窣, 让人分不清是雨水, 还是冬日冰凉的新雪。<br/> 她感觉脸上的温度在一点点褪下来。<br/> 而谢泓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的身前, 带着温和与耐心。<br/> 就像带着怜意，在等着受伤的小雀在风中飞足够的时日，之后便能找到自己的归途。<br/> 但见她沉默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br/> 院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还有侍女通传的声音。<br/> “掌柜, 时辰到了。”<br/> 谢泓眼见着刚刚她明明有一丝松动的迹象。<br/> 此刻抬头的时候，却又成为t最开始的模样。她轻轻地将衣服捋平整, 此刻抬眼看他。<br/> “谢首辅，我稍后还有宴饮，若无事, 我便先行辞去了。”<br/> 不知何时, 外面的雨已经逐渐转缓。<br/> 院外的八角散花纱灯亮着朦胧的橙黄光芒，融在夜色里像一簇簇晚秋枝头小小的果子, 带着温煦的暖意。<br/> 她淡淡一笑，向门口行去。<br/> 谢泓跟在她身后。<br/> “你还在与我置气是不是？今日若你无宴饮, 我想同你说——”<br/> 灯下她整个人被镀上一层软茸的光。<br/> 此刻叶采苓破天荒地，感觉眼里有一点酸涩。<br/> 她望着谢泓，轻轻地笑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br/> “我并未在与你置气。”<br/> “但世间生灵皆是这样的，伤愈之后，最开始的痛楚就会消失。”<br/> 那一点水光在她眼底反复流转，最后只剩余一句叹息。<br/> “但我做不到，谢首辅。我不是伤愈就会忘痛的人。”<br/> “你要与我说和，我又该如何知晓，这次我不会再受到伤害呢？”<br/> 谢泓有些执拗地跟在她身后。<br/> “你信我——”<br/> 话语突兀地哽住。<br/> 不远不近的地方，是时府的马车。时青卓没有穿骑装，随意地扎了个高马尾，腰间松松地系了一条山石纹的提缎束带。<br/> 他正单腿屈膝在车辕边上坐着，有些百无聊赖地伸手拨弄马鬃。<br/> 方一抬头望向此地，却不偏不倚地与谢泓打了个照面。<br/> 谢泓在巡按组是替吏部程尚书的，对于不明就里的人，都唤一句程尚书。<br/> 而京中故人，一望便知道这是谢泓谢元辅。<br/> “这不是元辅大人么？”<br/> 时青卓爽朗一笑，跳下马车，遥遥地一拱手。<br/> 并非在朝中，他只礼节性地行了同僚之间的礼数。而施礼后礼数已周全，他便又看向叶采苓。<br/> “阿苓，可以走了么？”<br/> 时秋心在马车中撩开车帘，亦笑着向她招手。<br/> 叶采苓偏头看向谢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