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失语
('周一。<br />\n主卧窗帘只拉了一半，细碎光线穿过缝隙，洒落在病床边缘。房间静得像还在沉睡，医生已经换好晨班，蹑手蹑脚地推门而入。<br />\n她换上干净的衣服，戴好听诊器，准备照例给女孩检查。<br />\n靠近时却发现床上的女孩睫毛微颤，指尖动了一下。医生一瞬间察觉到，她蹲下身，轻声唤了一句：<br />\n“周小姐？”<br />\n女孩睁开了眼，没有回应。<br />\n医生又叫了两声，仍旧没有声音。她抬起头，检查了瞳孔反射，又简单测了一下血压和心率，一切数据正常。<br />\n她没有立刻通知外面，而是小心地轻声唤她：“周小姐？你能听到我说话吗？”<br />\n夏夏睁着眼，连视线都没有动一下。医生皱了皱眉，再次靠近检查瞳孔反射、神经应激反应，所有数据依旧正常，应该只是在有意识地抗拒回应这个世界。<br />\n医生蹲下身，又温声哄着说：“我没有喊周先生，他不在这里，你现在是安全的，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坚强……”<br />\n女孩依旧一动不动，像根本听不见一样。<br />\n医生叹了口气，女孩不说话，实在没有办法。她想起她昨天就几乎没喝水，起身给她拿来杯子，试探着问：“周小姐，你渴不渴？”<br />\n她盯着天花板，眼神一点一点失焦。输液架还在，仪器还在，窗帘还是那一半未拉的角度，经过了无数个梦，自己醒来的地方依然是自己晕倒的地方。<br />\n吊瓶早已拔掉，胳膊上还有那一点藏不住的青紫，唇角还有轻微裂痕，可她始终没有主动开口，哪怕一个字。<br />\n医生放下水，准备去厨房请佣人准备一份早点。但脚步刚挪出去半步，她就又停了。<br />\n周先生昨晚凌晨回来，到现在没再现身。<br />\n医生犹豫了几秒，终究没敢出门，怕惊扰他。想起了男人对女孩暴戾的样子，她不清楚此刻那位先生在想什么，也不敢随意打破这种脆弱的平衡。<br />\n她低头翻出自己随身的小袋子，从中拿出一个便当盒——是今天早上出门前匆匆装的，原本准备中午轮班时随便吃点。因为赶时间，她也没细做，只是将昨晚剩饭热了热，装进保温盒带了过来。<br />\n她站起身，轻轻拎出袋子，坐在床边，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渴，我这还有一点热好的饭，要是你饿了，可以先尝一口。”<br />\n她看着木讷的女孩，默默把保温盒打开，一股温热的咖喱香味悄然溢出。<br />\n夏夏睁着眼，眼神微微一滞。<br />\n下一秒，身体像被什么从深处缓缓拽住，她微不可察地张了张口，声音发干：“……这是什么？”<br />\n医生回头，看她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瞬惊喜，立刻答道：“是我昨晚做的咖喱牛河，剩了一点，周小姐要吃吗？”<br />\n话音刚落，女孩睫毛微颤，仿佛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崩开。<br />\n她低声喃喃：“……我爷爷也做过这个。”<br />\n眼圈迅速发红。<br />\n医生顿了顿，放下保温盒，上前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br />\n“原来周小姐是想爷爷了啊。”<br />\n下一秒，那根紧绷的线终于断裂，味觉、嗅觉裹着久远的记忆向自己袭来——<br />\n那是她来湄赛的第一天，爷爷给她煮的咖喱牛河。爷爷做得不咸不淡，好吃极了。她把一整盘全部下肚，爷爷还怕她热，抽空又拿着蒲扇在她身边给她扇风。 <br>\n\t\t\t', '\t')('\n她终于缩进了被子里，把脸埋进手臂，肩膀一抖一抖地抽泣起来。<br />\n如果爷爷还在……他一定不会允许周寅坤这样对她。<br />\n爷爷在，他不敢乱来。<br />\n爸爸在，能逼他让步。<br />\n曾经他会忌惮某些东西，现在却什么都不需要忌惮了……<br />\n夏夏的哭声终于引来了外面的骚动。门被推开时，女孩正埋在被子里哭得几乎脱力，背脊一抽一抽地颤着。<br />\n脚步声踩在地毯上极轻，却压得空气一瞬间沉下来。<br />\n医生转头，一眼便看见走廊那头，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阴影中出现，被管家和两个佣人簇拥着，刚洗完澡的样子，头发还滴着水，哪里都短了一截的浴袍几乎系不住，胸腹肌肉线条清晰可见。<br />\n医生怔了一瞬，第一次见到周先生这副样子，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多看。<br />\n她努力把视线落在手里的数据本上，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几拍——<br />\n这个男人实在太过显眼，即便不说话，不碰人，只那副从水汽中走出的模样，便已带着几乎让人窒息的欲望，可是他对这个床上的女孩，又是一股狠劲。<br />\n他站在门口，目光掠过房间，落在床上那道明显缩起的轮廓上。女孩的哭声没有停，却已经变得极轻，像是在刻意压着。<br />\n周寅坤看了她一眼，并不像昨天那样知道他来就挣扎反抗，反而安静得像是服了软。他神情没什么变化，淡淡扫了一眼房间，转头吩咐道：“去弄点吃的。”<br />\n佣人应了一声退下。<br />\n看到男人大步走进来，医生站起身，警惕地侧身挡在床边。她本能地觉得情况不妙，可又不敢开口，只能把身体往女孩那边移了移。<br />\n女孩一眼就看见门边那道身影，她原本藏着脸不敢看，可眼神还是忍不住飘过去。下一秒，她猛地把自己重新包进被子，像是被热油泼了一下那般本能地缩了回去。<br />\n周寅坤原地没动，眼神一滞。<br />\n那动作太明显，他的眉头皱起来，心头像被钝物钝钝撞了一下，连呼吸都紧了一瞬。他脚步再次抬起，像是要直接走过去把被子掀开。<br />\n可那一瞬，他又顿住了。<br />\n他看着那堆被子里藏着的女孩，眼神一沉，强压着某种暴躁的欲望，转头对医生说：“你先出去。”<br />\n医生站着没动，嘴唇张了张，像是想说什么，但又不敢说。她偷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孩——除了哭，没有更激烈的反应。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头，悄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br />\n门合上的那一刻，房间又静了。<br />\n周寅坤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床边，缓缓伸手，又放下，最终只是坐在床沿，看着女孩缩成一团的身体。<br />\n周夏夏的浅蓝色浴袍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可笑，一坐下，男人整个大腿肌肉从浴衣下摆里露了出来。<br />\n他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结果连周夏夏的后脑勺都看不见。<br />\n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近乎讽刺的自言自语，带着一股拧着的钝痛与执拗：“我又没真的怎样，你到底在哭什么？”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