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找对话题了。<br/> 林亦宣眼睛微亮，继续道：“我高中跟温灼华是一个班的，那会儿确实没想到你们俩现在会在一起。但仔细想想，路哥，你们可太般配了。当时你们一个是高考班第一，一个是国际班第一，还都这么好看，没有比你们更般配的了。”<br/> 路京棠这次便笑了一下，觉得林亦宣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br/> 林亦宣挺感慨的模样：“我一直都挺敬佩温灼华的。努力，自律，优秀，我那时候就觉得她肯定能成大事。尤其是……”<br/> 林亦宣停顿了一秒，路京棠掀了掀眼皮，看他。<br/> 林亦宣继续说，“尤其是高三刚开学的时候，温灼华她父母出了车祸，她妈妈当场去世、她爸爸在icu住了很久。她一个女孩子，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医院，要照顾她父亲，还能兼顾学业、一直考第一名，真的太厉害了。”<br/> 是啊，他女朋友真的太厉害了。<br/> 路京棠一边心疼，一边又止不住地为她骄傲。<br/> 林亦宣像是打开了话闸，又回忆起了当时的一些事。<br/> 在医院每住一天，都要花很多很多钱。<br/> 温灼华那时候哪有那个能力？好友陈槐借了她一些钱，可终究填不上那么大的漏洞。<br/> 甚至就连医生都会隐晦地告诉她，她父亲再清醒过来的可能性有点小。她如果放弃治疗，没有人会怪她，大家全都会理解她。<br/> 她已经足够不容易了。<br/> 可十七岁的温灼华就是咬紧了牙，一点也不想放弃。<br/> 班上有班长带头的几个同学去找了班主任许老师。<br/> 许老师也心疼这位学生，他悄悄问了温灼华，最后帮温灼华在全校发起了捐款。<br/> 青致自然是有不少有钱的学生的，也幸好温灼华在学校里向来有名气，很多学生听了她的故事也难免触动。<br/>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亦宣却仍旧记得那天的场景。<br/> 向来清贫却骄傲的女孩子，站在讲台上，面前放了一个高高的募捐箱。<br/> 很多学生们都提前准备好了要捐的钱，一个接一个地把钱投进募捐箱里。<br/> 而温灼华，便紧紧地攥着校服一角，一次又一次地向给她捐款的同学弯腰道谢。<br/> 林亦宣那天捐了他半年的零花钱。<br/> 温灼华微微一怔，朝着他低头鞠躬，林亦宣甚至下意识地想躲开。<br/> 温灼华对他笑了笑：“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借我钱。”<br/> 林亦宣没注意到她用的是“愿意借我钱”，而不是“愿意捐钱”，他只是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堂皇冒出来句：“希望你过得好。”<br/> 他那时候想，温灼华平常好像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女孩子，让她面对这样的境况……<br/> 好像有些残忍了。<br/> 他们这些打小过得锦衣玉食的人，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有些人就连想让父亲活下去，都需要朝一个又一个的人鞠躬弯腰才行。<br/> 那天确实有很多学生来捐钱了，但他们班的人真看见路京棠出现的时候，仍旧有些意外。<br/> 路京棠这个人实在是太特别了，仿佛所有人都关心他，他却什么都不在意。<br/> 那天大家都在看他，可他仍旧随意得像是路过一般，懒洋洋地朝着募捐箱里扔进去一张银/行卡。<br/> 所有人都捐的是现金，唯有他捐的是一张卡。<br/> 温灼华盯着他看，校服攥得更紧了些。<br/> 路京棠抬眸看她：“密码是000809。”<br/> 温灼华“嗯”了声，说：“谢谢……”<br/> 路京棠却打断了她的道谢：“小钱，不必言谢。”<br/> 他甚至没等温灼华向他鞠躬，便已经散漫地走开，出现的时间极短。<br/> ……<br/> 林亦宣问路京棠：“路哥，你当时到底捐了多少钱这件事，至今都是一大未解之谜。”<br/> 路京棠没什么表情，也懒得解答林亦宣的好奇心。<br/> 他那之后有挺长一段时间都每顿饭回家吃的，就连路妈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问他最近怎么了。<br/> 没怎么，只是路大少爷也头一次意识到，外面的食物还挺贵的。<br/> ——他把他能找到的个人名下的存款，全都捐给了温灼华，219万3287.94元，一分都没给自己剩。<br/> 林亦宣自然知道路京棠不会回答，他识趣地笑了声，转开了话题：“那时候温灼华跟我道谢，说的是谢谢我借给她钱，我那会儿都没在意。结果……”<br/> 林亦宣喝了两口酒，这才摇摇头继续道，“我读大四那会儿，突然收到了一笔银/行卡进账。我刚开始还有点懵，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了转账留言，是温灼华把那笔钱还给了我。”<br/> 路京棠一怔。<br/> 林亦宣似乎也有些说不出话，只是补充了一句：“连本带息，一分不少。后来有一次碰到了一个班上的同学，他跟我也提起了这件事，我们才发现过去的几年里，温灼华几乎一笔一笔地还清了当时所有的捐款。她好像这些年依旧过得很穷苦，赚的所有钱都用来还钱了，每次还清一个人的债务时，她都是身无分文的。”<br/> 路京棠蹙着眉。<br/> ……怪不得过去的几年里，温灼华会忙成那样。他甚至听陈槐讲过，温灼华钢铁到可以一个人同时打三份工，还要拿到国家奖学金。只要有奖金，学校里大大小小的比赛她全都参加。<br/> 直到暑假那会儿，温灼华才没有这么忙了的。<br/> 他有些难以想象他的宝贝夭夭，之前到底过了什么样的日子，又吃了多少苦。<br/> 像是有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一般，路京棠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是困难的。<br/> 林亦宣没太察觉到路京棠的异样，笑着问了一句：“路哥收到的转账留言是什么？”<br/> 路京棠顿了顿。<br/> 其实如果不是林亦宣今天提起这件事，他压根就不知道温灼华把钱还了回来。<br/> 他近些年的个人资产愈发庞大，很少会关注到单笔的转账。<br/> 他思索了几秒。<br/> 他蓦地回忆起来，也就是在前年的时候，俞越有一次问起他用的是哪张银/行卡。<br/> 他那会儿随手给了一串卡号出去，问俞越干什么用，俞越却神秘兮兮的不肯回答。<br/> 路京棠有些坐不住了，他给李秘发消息，让李秘尽快帮他找到这张银/行卡的所有转账记录和留言信息。<br/> 李秘的效率极高。<br/> 在路京棠抽了第三根烟的时候，李秘发过来了一份文件。<br/> 很长很长的转账记录，路京棠手有些发抖，找得毫无耐心。<br/> 最多只能拿到近五年的转账记录，路京棠飞快但细致地浏览过前面的记录，最后，在前年的时间——<br/> 俞越问他卡号的隔天，看到了一笔20万元的进账。<br/> 银行转账留言，限制20个字以内。<br/> 第一次的留言是：【最后才还你的钱，还请不要介意。】<br/> 第二次是在两个多月以后，是10万元的进账：【路京棠，你过得还好吗？】<br/> 第三次是在跨年夜，8万元的进账：【应该凑够整数的，但，新年快乐。】<br/> 第四次是在去年年初，看金额，像是她发了奖学金：【怎么有这么多钱要还啊，哭一下下。】<br/> 第五次是在去年4月，没记错的话，温灼华那个时候去向纯的奶茶店帮了忙，拿到了挺大一笔工资：【我喜欢你——愚人节快乐！】<br/> 最大的一笔是在去年8月：【从奶奶那里抢回房产卖掉了。还会有家的。】<br/> ……<br/> 倒数第二笔，是今年年初了。<br/> 他高三时捐的一笔钱，温灼华连本带息，足足从大学毕业还到了该读博士了。<br/> 几年间，她竭尽所能，赚了很多很多钱，可她依旧吃最便宜的饭，买最便宜的衣服，完全不享受人生。<br/> 她想，没准把这些钱都还完，她就能轻松一下了。<br/> 她谁都不愿意欠，她甚至不敢问为什么她过得这么辛苦，她从不敢回头看，她只是不停地向前、再向前。<br/> 打工累一点没关系，没准过几年就不需要怎么兼职了；每次还完钱都身无分文没关系，她还能继续赚；和父母住过的房子卖了没关系，以后她可能还会有家的。<br/> 温灼华想，她什么都没有，她很累很累，但她得活下去，她什么都会有的。<br/> 可这样的温灼华，仍旧在今年年初听到了一首歌，想起来自己曾经最不理智的喜欢，想起来那封写完压根没机会送出去的信，最后把那句歌词贴在了转账留言上。<br/> ——<br/> 【“人潮人海，想念变成秘密”。】<br/> 路京棠怔住。<br/> 他看向了最后一条转账记录。<br/> 在重逢前的一个月，温灼华还完了最后一笔钱，还完了她在还没有成年时便欠下的巨额债务，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了为去世的父母大声哭泣的权利。<br/> 她终于走出了那个年代，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有了真正的是正数的存款，她去看了人生里第一次演唱会。<br/> 温灼华觉得自己应该很开心的。<br/> 她是很开心。<br/> 可她却拿出来她高中时和路京棠的唯一一张大合照，摸了摸他的脸。<br/> 最后在转账记录上写。<br/> 【还完你钱，好像连怀缅的理由都没有了。】<br/> 她没把情书送给“想念变成秘密”，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喜欢过路京棠。<br/> 她今年年初听到的那首歌，叫《欢喜》。<br/> “聚散过后一个人的欢喜，落幕无疾而终藏在心底。”<br/> 温灼华想，也好，她终于给这场独角戏画上了一个句号。<br/> 时隔七年，收信人拆开了温灼华的信。<br/> 那封信很简短。<br/> “to 路京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