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看上去被照顾的很好。<br/> 这些事情本该由仆人来做，或者人偶。<br/> 但是事实上，数百年来，克莉丝汀却一直在自己照顾自己。<br/> 贝诺莉几乎不由自主停在了门口，目光温和的落在克莉丝汀身上。<br/> 娃娃领、宽松款的奶白色睡裙，金发蓬松，目光沉静，看上去就像只幼崽的傀儡师窝在柔软的羊毛被里，像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br/> 大概哪怕是皱着眉头瞪过来，也只会像奶油顶上的一点草莓酱。<br/> 可爱超过凶狠。<br/> 贝诺莉脑海里不过是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克莉丝汀就望了过来，表情平静，语气冷淡：“开始吧。”<br/> 贝诺莉扫过克莉丝汀通红的耳尖和倒放的书，优雅弯腰：“您的命令就是我的意志。”<br/> 身形修长的人偶无比自然的开始收拾。<br/> 克莉丝汀摩挲着手里的羊皮纸，心不在焉。<br/> 这是一本记录了早期人偶制作方法的手札，克莉丝汀最开始能成为一个傀儡师，就是靠这本手札上面记录的材料和方法。<br/> 哪怕现在一部分内容看起来已经陈旧迂腐，克莉丝汀还是习惯每天晚上睡前拿出来看一看，细读里面经典的部分。<br/> 但今天她按着柔软的羊皮纸，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向一侧的落地窗。<br/> 天色彻底暗了。<br/> 落地窗的玻璃开始倒映出里面的房间。<br/> 她最完美的造物正弯腰低头，用一块算不上多讲究的棉质抹布擦拭地板上的水渍，黑色长发挂在胸前一侧。<br/> 人偶脸上只有温和专注，一丝不满也找不出来。<br/> 是真的毫无不满，还是……<br/> 贝诺莉的演技也同样完美到这种程度？<br/> 克莉丝汀不自觉抿唇，皱起眉头。<br/> 她观察的很认真，但一直到贝诺莉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收拾干净，克莉丝汀也没有在贝诺莉脸上找到任何怨恨和不满的痕迹。<br/> 相反似乎格外认真仔细。<br/> 但越是这样，克莉丝汀心底的怀疑反而越深。<br/> 在贝诺莉处理完地板上的水渍，即将要对她床头的灯盏托盘下手时，克莉丝汀终于发话停止了这场试探。<br/> “够了。”<br/> 话音刚落，克莉丝汀就见贝诺莉几乎是飞快的收回手。<br/> “不好意思，打扰您看书了吗？”<br/> 人偶将手背到身后，朝着她微微躬身，身形修长，动作优雅。黑发垂落，浓睫微颤，脸上的表情真诚而单纯。<br/> 克莉丝汀几乎被噎了一下，隔了一会才咬牙切齿道：“没有，你做的很好。”<br/> 贝诺莉似乎这才彻底放松下来。<br/> 克莉丝汀话锋一转：“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贝诺莉。”<br/> 这几乎是个直球了。<br/> 但作为贝诺莉干得好的鼓励来说，在这种时候说出来好像也很合适。<br/> 一切也仿佛如她所想，贝诺莉没有拒绝，那双宛若暗夜星辰的眼睛一下就亮的厉害，似乎已经有了很想要的东西。<br/> 渴望权柄的贪婪造物，此刻会索要些什么呢？<br/> 地位，权利，自由或者其他……<br/> 下一秒，克莉丝汀就听见人偶低哑的声音道：“我可以睡在这个房间里吗？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就睡在床边的地板上。”<br/> 克莉丝汀：“？？？”<br/>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br/> 贝诺莉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br/> 她垂着眼睛，表情温和坦然，仿佛只是出于人偶对契约者的孺慕之情。<br/> 只是想离契约者更近一点。<br/> 只有贝诺莉自己知道，并不存在的心脏是如何在她空旷的身体里狂跳。<br/> 明知道依靠伪装出来的单纯靠近克莉丝汀的每一步都是走向深渊。<br/> 贝诺莉仍然为有这样的机会而无比庆幸。<br/> 上辈子数百年的克制已经将贝诺莉的演技锤炼的炉火纯青，内心的波涛骇浪被牢牢的遮掩在了平静温和的伪装之下。<br/> 过了很久。<br/> 贝诺莉才听见克莉丝汀说：“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br/> “当然可以。”<br/> 贝诺莉狂跳的心脏轰然落地。<br/> 第4章 花园玫瑰<br/> 和另外一个人同床共枕是一种什么体验？<br/> 克莉丝汀没试过，以后也不可能尝试，不过和另外一个人分享卧室，已经是种几乎不可能的尝试了。<br/> 在看着贝诺莉飞快收拾好东西，并在地板上给自己铺好床的过程中。<br/> 克莉丝汀正在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br/> 她是个诚信的人。<br/> 既然说了贝诺莉可以提出要求，并且已经同意。<br/> 就没有反悔的可能，是吗？<br/> 她真的不能反悔吗？<br/> 克莉丝汀麻木着一张脸。<br/> 如果已经同意了又反悔，她和贪婪的背叛者又有什么区别呢？<br/> 除非贝诺莉暴露出什么别的打算。<br/> “贝诺莉。”<br/> 听到她的声音，贝诺莉转身，站到床边。<br/> “您有什么吩咐吗？”<br/> 克莉丝汀抬眼，审视在她床边做准备工作的人偶。<br/> 可能为了更好的倾听，贝诺莉一直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在她身后是已经铺好的地铺，简单的羊毛地毯上面搭了一块亚麻布，连枕头都没有，简单到了极点。<br/> 人偶显然并没有任何想提高生活品质的意思，只是单纯想待在她的身边。<br/> 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