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t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br />\n现如今，谁都知道现如今君侧站着的有谁。<br />\n平南王云殷在君王寿诞上刚刚放出惊世骇俗的一席话，信号明显，可以说是给君王立威，也可以是做姿态给天下人看。但有人偏偏要掀了这层薄薄的纸。<br />\n尹恪手下的门客写了篇洋洋洒洒的檄文，历数云殷数十条罪状，除了其中最重的，就是直指其总揽朝政，却罔顾百姓生死，西南旱灾赈灾不利一事源头其实是云殷。<br />\n话里话外，直指云殷眼里只有夺权，为了护着自己人草菅人命。<br />\n多日的风波有了解释，所谓蹊跷，只是一根引线。<br />\n除此之外，便是李昭漪。<br />\n李昭漪登基以来，处处皆受掣肘。朝臣看在眼里，但因着云殷到底没有做太多出格的事，燕朝江山现在也无法交给李昭漪，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br />\n这个事实被尹恪指出，就连寿诞之事也被其大做文章。<br />\n只道平南王嚣张跋扈，对君王早已没了半分敬意，假以时日，李氏江山怕是就要易主。<br />\n尹恪甚至搬出了自己从前跟着云清原之时的经历，只道自己作为老王爷旧属，实在不愿浑浑噩噩因畏惧苟且，眼瞅着忠臣后代误入歧途。<br />\n这篇颇具文采的檄文看起来字字泣血，一时之间各地传言纷纷。有人誊抄了送到云殷的桌案上，谁都以为他会发怒，他却只是付之一笑。<br />\n他轻轻叹道：“想不到啊。”<br />\n想不到的还有别的。<br />\n谁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巡抚竟然还养了私兵。<br />\n而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京城已经乱成了一片。<br />\n-<br />\n京城乱起来的时候，李昭漪已经不在皇宫。<br />\n京城外郊外某一处有一座隐秘而气派的宅院，毗邻着皇家马场。<br />\n这是睿德帝壮年期间所修建的别院。以供皇室偶尔出行游玩，也可在宫外小住片刻消暑纳凉。<br />\n李昭漪从前并不知道这个场所，是某一日深夜，云殷突然进了宫。他说情况有些复杂，李昭漪需要来这里住一段时间，但不能被任何人知道。<br />\n说这话的时候，德全都没能在李昭漪的身旁。<br />\n时隔多日，他又见到了木柯。<br />\n对方对他行礼，李昭漪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很普通，但带着独有的、属于云氏的霜雪气息：<br />\n他向他行礼：“陛下。”<br />\n李昭漪看向了云殷。<br />\n云殷也正看着他，触到他的视线，他先是微怔，随即嘴角勾了勾。<br />\n下一刻，李昭漪就被扯进了他的怀里。<br />\n他笑着道：“陛下，好乖。”<br />\n李昭漪被他抱着，覆着薄茧的手指拂过脸颊，亲昵暧昧得让人难以忽视。余光里，木柯依旧一动不动地垂首，仿佛没有听到一点暧昧的声音。<br />\n就这样被当成什么小宠物——<br />\n李昭漪是这么感觉的，总之，耳鬓厮磨了一阵，云殷才放他上了车。<br />\n临行前，他道：“陛下。”<br />\n难得的，他停顿了两秒，然后他轻声道：“别怕，有臣在。”<br />\n李昭漪说：“嗯。”<br />\n他心不在焉，想着他离宫的事陆重知不知道。<br />\n等上了车，他才意识到，刚刚云殷是在安抚他的情绪。<br />\n他怕他一个人害怕。<br />\n*<br />\n李昭漪不觉得有什么可害怕的。<br />\n虽然别院里有重重把守，也没有熟悉的人和他讲话，但是他在宫里也没什么自由。说到底，都是在一个地方呆着，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br />\n第一天，第三天，第十天。<br />\n李昭漪一个人静静地呆了半个月之后，木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br />\n他自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现，委婉地道：“陛下，您其实也是可以去院子里走走的。”<br />\n李昭漪看他，逆着光，秀丽的侧脸上写着茫然，还有柔和。<br />\n他这些日子实在被养得很好。<br />\n木柯还记得，云殷刚把李昭漪接到澄明殿的时候，对方整个人又瘦又弱，因为换了环境，隔三岔五地就生病，眼神也怯怯的。像是无人在意的、孱弱的小奶猫。<br />\n他也确实无人在意。<br />\n整个皇宫里最在意他的应该就是云殷。<br />\n那会儿云殷很忙，基本抽不出时间管李昭漪。但到底没忘了他。<br />\n宫人对他唯命是从，他的要求就是：“本王不管你们到底怎么做，但本王不想隔三岔五地就听到陛下又病了这句话，到底该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br />\n于是温补的东西，药膳，源源不断地往澄明殿送。<br />\n只是那会儿，身体养好了，李昭漪看着却还有些呆和怯。<br />\n这段日子他跟着大儒学习，又被教了规矩礼仪，他自己没觉得，一段时间没见他的木柯，却只觉得他如脱胎换骨一般，美丽得就像一块温润的玉。<br />\n玉是要靠人温养的。<br />\n木柯心里五味杂陈，回过神，李昭漪还在看他。<br />\n他说：“我可以吗？”<br />\n“当然。”木柯道。<br />\n于是，李昭漪第一次走出他所住的小小一方天地。木柯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br />\n-<br />\n这天的天气很晴朗。<br />\n李昭漪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宫里的消息。<br />\n光看这天还有四周的风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切都岁月静好的错觉。<br />\n但是李昭漪知道并不是这样。<br />\n至少，最近守卫又有增加，他认出了云氏的标记。<br />\n守着他的，就是云氏铁骑。<br />\n他有心想问，但又觉得不妥。<br />\n万一不能说，木柯对他的问题也会为难。<br />\n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些天这种反复纠结的心思太重，李昭漪久违地病了。<br />\n一开始只是鼻塞头重，他没管。于是被狠狠地给了脸色，当晚额头就发烫。<br />\n木柯请了太医，他迷迷糊糊之中还觉得给人添了麻烦。<br />\n等再醒，第一句话就是：“其实我没什么大事……”<br />\n声音破碎，连忙咳嗽了几声。<br />\n等他咳嗽完，看清眼前的人，他却突然愣了愣。<br />\n云殷拿了毛巾替他擦了擦汗：“怎么了？”<br />\n他应当是特意赶回来的。嗓子还有几分哑。李昭漪刚想说什么，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br />\n他抬头，云殷似有所觉。<br />\n他将毛巾交给一旁的宫人，站起了身。<br />\n李昭漪回过神，想说没事的。<br />\n云殷已经转过了身。<br />\n他轻声道：“好好休息。”<br />\n说完，下一句是：“快结束了。”<br />\n他走了。<br />\n李昭漪看着他呆过的地方，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医开的药里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发着发着，他就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br />\n只是这一回，他突然做了一个许久都没有做过的梦。<br />\n*<br />\n李昭漪刚睁眼，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br />\n周围的环境雾气弥漫，让他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脑子愈发地不清晰。身上有些发冷，他低下头，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不是质地柔软昂贵的寝衣，而是从前他在冷宫里穿的，那种单薄而有些破旧的料子。<br />\n这种料子是没办法御寒的，因为它会漏风，一般情况下，李昭漪冬天的时候都是躲在屋子里，靠着陆重送来的薄被才得以度过严寒。<br />\n明明是春天，怎么会那么冷呢？<br />\n他有些迷糊地想。<br />\n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快冻僵的手指，走下床，推开门迎面扑上来的，却是冰凉的雪粒。<br />\n李昭漪冻得一哆嗦。<br />\n明明是强烈的刺激，他的脑子却更混沌了。<br />\n一片迷蒙中，他突然听到了几个人嬉笑的声音。<br />\n“你们快看啊，哈哈哈！他去捡了！他真的想去捡！”<br />\n“不就是个破风筝，小爷看上是给你脸了，还给脸不要脸，你说说，你到底是哪个宫的奴才？”<br />\n“程公子，程公子！哎哟祖宗，这可是……哎！”<br />\n“怕什么，管他是谁呢，都进了冷宫了，小爷我就没见过进来了还能出去的，不是宝贝这风筝么？怎么不跳下去了啊？怕冷啊，怕冷小爷帮帮你啊”\n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