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头巾你能赚多少？”苗阿婆面上带笑，温和地问她。<br />\n“唔，两三个麻钱吧，”姜青禾想了想，定价太高她肯定是卖不出去的。<br />\n苗阿婆笑着摇了摇头，“一条赚两三个钱你还要分给俺，这生意做的半点不划算。”<br />\n“你要先在湾里卖，你这生意能做半个月都算长久了，”苗阿婆并不看好，她撕柳条的动作慢了下来。<br />\n“为啥婆姨老戴灰黑的头巾，她们不爱俏的吗，咋会。你来湾里时日还不久，上年风沙不大，等你见到了黄毛风，才晓得带灰布头巾的好，耐脏阿。”<br />\n姜青禾愣住，她确实考虑得不够周全。<br />\n苗阿婆轻轻拍了拍她，“被俺给说没神了？这种买卖为啥不好做，俺们这里穷啊，越穷就越不爱打扮。一两个钱都腾不出手，花出去要仔仔细细再三掂量，五六个钱买块头巾，买的人太少。”<br />\n“老婆子不要啥钱，也给你支个招，你听一听，是不是这个理。”<br />\n姜青禾立即点头如捣蒜，“婶，你说。”<br />\n“你不要想着染布头，染布头吃力不讨好，你得让大伙染根。啥叫根，布的根就是麻线、山羊毛线，俺们这里最多的是啥，褐布是不。”<br />\n“还有其他村的褐匠专门到俺们这收毛线，他们最喜欢收的啥你晓得不，红羊毛。不是染的，天生就这个色，谁不爱红的，染出来的也爱阿。”<br />\n姜青禾模模糊糊有个念头，但尚还浅显，没有成型。<br />\n苗阿婆笑笑，“糊涂了是不，你要想赚染色的钱，不要卖染色后的东西，你卖做好的染料。<br />\n只要你能让大家都把织褐布的毛线，或是麻绳到你这染，你才能赚。头巾一年换两次，但褐布俺们年年都织。”<br />\n“我怎么让大伙到我这染呢？”姜青禾喃喃自语。<br />\n“找土长吧，”苗阿婆给她指了条明路。<br />\n姜青禾看她，苗阿婆笑道:“一家染出色的褐布卖了出去，湾里其他人就不眼红？大家都有得赚，才安稳阿。”<br />\n“婶就说到这，你自个儿想想。”<br />\n姜青禾又看了眼苗阿婆，咽了咽口水，头皮微微发麻，完全没有想过的路子。<br />\n只要带色的褐布或是麻绳能赚钱，难不成大伙还会执着于原色吗？只要染了色，难道都不舍得穿，只爱那灰扑扑的颜色吗。<br />\n这条路子太野了，被人一点出来，姜青禾顿悟。她甚至此时坐在这里，可脑子里却连怎么说服土长的话都想好了。<br />\n临走前，姜青禾仍旧好奇，“婶，你以前是做啥的？”<br />\n苗阿婆照旧是笑着的，“想当初俺还是有风光过的，在染坊做事。”<br />\n她没说的是，年轻时候做的管事，百来号人都归她管，可惜了。<br />\n“你只管去说，染色俺给你兜着底呢。”<br />\n比起赚钱，她更想春山湾也有点新鲜颜色，这么多年，她早就看腻了。<br />\n第62章 染坊<br />\n在去找土长之前, 姜青禾问了苗阿婆好些问题，诸如染料的存放、哪种染料在这地最适用等等。<br />\n磨了两三天，也一一上手试了山羊毛染色织褐布，她才揣着东西去找了土长。<br />\n土长没在家, 找人问了说在棉花地。 <br>\n\t\t\t', '\t')('\n棉前天出了苗, 大伙按着棉把式说的浇水, 别浇透，施肥别太多，免得将苗给烧死。<br />\n出苗后土长天天在棉花地里转悠，姜青禾找到她时，她正蹲在一排棉花苗前拔杂草。<br />\n“土长, ”姜青禾走过去叫她。<br />\n“来看棉苗的阿，”土长站起身, 拍拍手上的土, “俺替你瞧过了, 地里出的还不错, 杂草生得快, 得多来转悠。”<br />\n姜青禾也顺势往自家那地里望了眼，摇摇头, “不是为这事。”<br />\n“找俺有话说是不, ”土长神情没变, 又蹲下来拔杂草, “你说吧, 俺把这点给逮了。”<br />\n姜青禾拉过衣裳下摆也蹲下来，上手拔着比苗蹿得还高的杂草, 她先问，“湾里卖褐布赚钱不？”<br />\n土长转头瞥她, “还成吧，有啥直说？”<br />\n“我想了个能把褐布卖出价的法子。”<br />\n“说说啥法子，”土长饶有兴趣，连草也不拔了。<br />\n姜青禾抛弃了长篇大论，只说了两个字，“染色。”<br />\n“谁染？”土长将杂草扔到筐里，脸上表情似笑非笑。<br />\n姜青禾伸手指指自己，满脸都写着诚恳。<br />\n土长这下真笑出了声，“那你来问俺做啥，想做就做呗。”<br />\n“我这不是想先支会声，”姜青禾小声说。<br />\n“你当拜码头呐，走吧，”土长站起身，又转过头伸手点点，“顺道说说，谁告诉你这事要来找俺的。”<br />\n寻常赚湾里人的钱，不管是熟皮坊还是其他行当，没有事先跟土长交代的道理。<br />\n姜青禾沉默了会儿，土长又说:“有啥不能说的，你不说俺也晓得，苗阿婆是不？”<br />\n想也知道，毕竟土长是除了李郎中外，最知道苗阿婆底细的。<br />\n“昂，”姜青禾有些不好意思，“我原本只是想卖些染红或是黄不拉几的头巾，苗阿婆告诉我行不通，她说要卖染料，要染线编成花布才有赚头。”<br />\n姜青禾晓得土长的为人，这也没啥不能说的。<br />\n“那你就真只想卖染料不成，”土长问她。<br />\n姜青禾摇头，“我更想土长你牵个头，大伙都染线织布，再卖出去，有钱一起赚吗。”<br />\n土长找了棵大树底坐下，她说:“你的意思是在湾里开个染坊？”<br />\n“我步子还没想迈那么大，”姜青禾觉得土长太抬举她了。<br />\n“俺以为你帮着卖皮子的给皮作局牵过线，胆子能大些，”土长无奈摇摇头，“连染坊你都不敢想，那你还想做个啥？”<br />\n“我想赚小钱，”姜青禾说得很老实，赚大钱总得慢慢来，她又不能一步登天。<br />\n“你晓得苗阿婆为啥让你来找俺吗，”土长突然出声，她指着前面那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棉田说:“因为俺之前去找过她，就是为染布的事，种棉花前俺就想着这事了。”<br />\n“想不到吧，”土长笑笑，“瞧到那片棉田了没，俺爹还在当土长时，”<br />\n她瞧到姜青禾明显惊讶的表情，猜出是啥意思，“你不会真信了些啥的鬼话吧？” <br>\n\t\t\t', '\t')('\n“不是说，这里风气剽悍，当土长只要拳头够硬就成…”姜青禾越说声音越小，不怪她相信，她问过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br />\n土长耸了耸肩，“确实，他们没一个能打的过俺的，但更要紧的是，谁叫俺爹是土长呢。害，陈年旧事没啥好说道的。”<br />\n“刚说到哪了，哦，俺爹还在时，俺还去西城域瞅过，”土长从没跟谁说过这段经历，此时话赶话，忍不住多说了点。<br />\n“那边的好，俺没法子说，十个春山湾都比不上。女人身上穿的色又艳又翠，俺之前见过最好看的色就是红的。”<br />\n“那里瓜果又多又甜，地里的土多好啊，肥得能捏出油来似的，棉田一片接一片，街上卖的没几匹灰布，全都是亮布。”<br />\n“俺年轻的时候被迷花了眼，还买了好几匹带回来，现在还搁在屋里头没动过。”<br />\n现在土长已经不年轻了，将近四十的年纪，可她对早前曾看到过的亮色，到现在也没办法忘怀。<br />\n土长肩背放松，靠在树干上，她悠悠地道:“也就跟你能说了，毕竟南边染布的更多，见到啥也不稀奇。<br />\n实话跟你说吧，这么些年，一睁眼见的不是土就是灰，俺也腻味了。”<br />\n姜青禾无疑是个很好的听众，她不说话，但总会时不时通过点头或嗯几声来表示自己再听。<br />\n其实她内心太过触动，不知道说啥好。在来见土长之前，她甚至写了三四张的手稿，上面列举了种种问题。<br />\n可是，愣是一个没用上。<br />\n“那土长你是怎么想的呢，在湾里开个染坊？”姜青禾问，她倒也没觉得断了自己的财路。赚钱不就是这样，一路走不通再换另一路走，不必死磕。<br />\n土长点头，“染坊俺是一定得给办起来的，连地方俺都选好了。”<br />\n“我们那？”姜青禾见土长盯着她，猜测道。<br />\n“是啊，就沟渠边的空地上，”土长考量过，“你们那地太空了，人又少，以后要造啥，俺基本会往你们那挪，人气兴旺点。”<br />\n这会儿姜青禾真的有点怔住，最初到这时，她确实嫌冷清没有点人气。可现在吧，习惯了就这么两三户人家，却说要往这头发展了。<br />\n在姜青禾愣神之际，土长实话实说:“老实讲，你不适合做买卖，尤其是大买卖。”<br />\n“你太稳扎稳打了，生怕生意扑了，手里头亏空是不是？要是小本生意，一点点攒也就算了。”<br />\n“可你想做染线，想叫大伙来你这染，你染一次定几个钱，有人不想给胡搅蛮缠的时候你咋办？来你这撒泼打滚骂你，还说你是溜来户子时，你都能招架得住？”<br />\n姜青禾跟被戳中脊梁骨似的，她确实没法子，而且她的性格就注定她不会泼辣。<br />\n而且土长说得很对，她要是真的敢想敢做，生意早早就铺开了。<br />\n“你别觉得俺在贬低你，不是的，”土长语重心长，“你不适合做买卖，但你很适合谈买卖阿，你做歇家真的有赚头。”<br />\n“染坊暂且染啥色都再说，但染出来的东西俺希望由你来卖。俺能保证分你至少两成的利。”<br />\n“你想想吧，想好了俺们再来谈谈染坊的以后。”<br />\n姜青禾回到家时还有点懵，徐祯给她倒了杯水，关切地问道:“咋了，见土长不顺利？”<br />\n她趴在桌子上，伸出只手摇了摇，有气无力，“你懂啥是去游说别人，结果反被招安了吗。”<br />\n掏出怀里的布料，以及鼓鼓囊囊一叠的手稿，她指指这，“压根没用上一点。”<br />\n“土长她说，她早就想建个染坊了，”她又指指自己，“请我去卖布，给我至少两成的利。”<br />\n“我觉得这比我自己想的，卖啥染料能有赚头，”姜青禾捋捋自己的头发，她苦恼，“可我大话都跟苗婶说出口了。” <br>\n\t\t\t', '\t')('\n天杀的，她前几天有多自信昂扬，现在就有多萎靡不振。<br />\n徐祯摸摸她的背，来了句冷笑话，“这也算是殊途同归了。”<br />\n“闭嘴阿，”姜青禾伸手捂住他的嘴。<br />\n蔓蔓从外面跑进来找水喝，看见自家爹娘缠在一起，她脚犹豫着没伸进来。<br />\n然后她捂住自己的眼睛，五指分开，露出好几道缝说:“我没看见。”<br />\n她不想看，但她好好奇。<br />\n姜青禾:“？”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