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蛋。”裴厌辞随手抄起一个长条隐囊往他身上砸去。<br/> 三四个月,他们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除了棠溪追的眼睛。<br/> 叫了一桶热水,他也懒得去屏风后,直接当着棠溪追的面脱了衣裳,沉到木桶的水里,发出一声喟叹。<br/> 屋里的木炭发出轻微的噼啪碎裂声,除了这个,只有裴厌辞时不时波动的水声和涟漪声。<br/> 棠溪追口舌干燥,舔了舔嘴唇。<br/> “屋里是不是有点热了。”他勾了勾里衣领口。<br/> 炭火是屋里唯一的光源,艳红与黑暗互相交织,依偎,舔舐。<br/> “我也觉得有点热。”裴厌辞重新抓了抓乌发,收拢好散放在木桶外。<br/> 棠溪追坐在床前,一动不动。<br/> 乌发如瀑间,露出金黄勾勒出的凌厉脸廓,以及一角平肩。<br/> 裴厌辞侧脸看了他一眼,掬一抔清水往肩膀上淋,晶莹的水珠从浑圆细腻的雪肩滑落,在熹微的火色中变得透明莹黄。<br/> 如融化的琥珀蜜蜡在静静流淌。<br/> “你在抛媚眼给瞎子看。”<br/> 裴厌辞手扶着桶边,慢慢转身,正对着他。<br/> 突然,他道:“你眼睛何时好的?”<br/> “嗯?”棠溪追偏了偏头。<br/> “还装?”裴厌辞恼道,捧起水就往他泼去。<br/> 眼睛没好怎么知道自己在拿眼神勾引他。<br/> 乌扇打开,水珠尽数挡下。<br/> 又有水珠往他的身上泼来。<br/> “别闹,小心着凉。”<br/> “还装不装?”<br/> 棠溪追涣散的眼神慢慢聚拢,浓紫的瞳仁漫起一丝绯靡邪气,乌扇半掩嘴角,“小裴儿连洗澡水都这么香。”<br/> “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裴厌辞飞出桶外,一脚踹向他。<br/> “还敢装瞎博同情!”<br/> 棠溪追接住他的脚踝,往自己这边一拉。裴厌辞眼见自己要在他怀里劈叉,另一条腿旋即跟上,朝他下巴膝顶而上。<br/> 棠溪追丢掉乌扇,轻柔地接力化力。<br/> 裴厌辞接住他的扇子,张开,扇骨末端的尖细利刃往棠溪追刺去。<br/> “还敢不敢骗我了?”<br/> “哎呀呀,小裴儿,这么危险的东西,可不能拿哦。”<br/> 棠溪追抓着他的腕骨,轻轻一转,就将他的手腕脱臼卸力。<br/> 他听到耳边一声痛哼,刚将自己的乌骨扇重回自己手中,腿间传来一股撞击力道。<br/> “呜……”<br/> 裴厌辞得意一笑。<br/> 下一刻,他却被扑倒在床上死死压着。<br/> “你……”<br/> 棠溪追将他的耳垂含进嘴里,“小裴儿,我是宦官啊,踹那没用。”<br/> “那你哀叫甚!”<br/> “我就叫着让你听听,你喜欢。”<br/> “谁喜欢了,嗯呜……”裴厌辞怒道,“宦官没一个好东西,你最不是东西。”<br/> “嗯,我不是东西。”棠溪追利落将他的手腕重新接上,“不是东西的东西只想多得到小裴儿一点照顾。”<br/>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裴厌辞忙道:“等会儿我还有事。”<br/> “知道。”<br/> 棠溪追将细密的吻落满他的脸颊,“没酒味了,走吧。”<br/> “衣裳,我的衣裳。”<br/> “没了我,谁伺候你去。”棠溪追把他从床上捞起来,“真是个小祖宗。”<br/> 裴厌辞两条手臂干脆就勾住了他的脖子。<br/> 酒劲开始上来了,身子有点软。<br/> 棠溪追叹了口气,慢慢弯下腰,匍匐在他身前。<br/> 两刻钟后,他一脸满足而温柔地看着失神的人,擦掉嘴角的咸腥。<br/> “好点了没?”<br/> “嗯。”裴厌辞小猫似的哼了一声。<br/> 第128章 倒卖盐铁<br/> 裴厌辞磨蹭了一个多时辰, 直到扼鹭监监卫说蛇要出洞了,这才和棠溪追一起出门。<br/> “早知道装到底了,”棠溪追抱着人施展轻功, 嘴里感叹道, “一知道我复明了你就开始使唤我。”<br/> “放心,你就算还瞎着, 我都能一边帮你指路一边使唤你。”<br/> “问一句很私人的事情, 你的道德底线到底在哪里?”<br/> “遇见你之后, 我发觉挺高的。”裴厌辞安心窝在他的怀里, 将他的白色披风捂在两人身前挡风雪, 只露出眼睛鼻子, “扼鹭监都交给我了还能由着你在身边, 王灵澈、顾九倾、戚澜那些家伙都能容忍下来。”<br/> 当然, 暂时没对后三位动手主要原因是身份地位所限。<br/> “那些可都是你姘头呢。”棠溪追阴测测地笑着, 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阴森。<br/> 裴厌辞改拿一只手抓披风,搂着脖子往他鼻尖亲了一口, 舐去沾染的一点皑皑白雪, “我的姘头暂时只有你,你要是吃不消, 我努努力, 多找几个。”<br/> “笑话。”棠溪追臭着一张脸, 更加抱紧了他。<br/> 自己现在就靠一张脸和那些不入流的小花样来固宠了,怎么可能吃不消。<br/> 两人一路在黑夜中疾行,雪开始下大。<br/> 塞北很干, 连雪都是蓬松的棉絮状,漫天飞舞,还记得十几日前他们在中南一带, 那里的雪融合了雨水,带着湿漉漉的沉重,没多久就变成了一层冰,不管穿多少都透着刺骨的湿寒。<br/> 不知不觉,两人从北方的安京走到南方诸州,又从南方到北疆,如走马观花般走了大半个大宇,从霜染秋红走到了皑皑隆冬。<br/> 深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风雪小路上,一队车马不知从何处而来,马匹喘出的粗气雾化成白气,又飞快地消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