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我吗？”<br/> 第110章 情意<br/> 棠溪追愣愣地看着那只手。<br/> 过了许久许久, 久到裴厌辞的手有点酸了，心中浮起了几分疑惑。<br/> 这有甚好犹豫的，跟注定死路一条比, 难道他这未知的结果不是更加诱人吗？<br/> 他自讨没趣, 怏怏地正准备放下手，手腕被人慌忙抓住。<br/> “收回去做甚, 还想反悔不成？”<br/> “我还以为……”<br/> “这么脏, 本座琢磨半天都不晓得该如何下手。”棠溪追拿了块新的丝帕帮他擦手。<br/> 裴厌辞嘴角抽了抽, “你碰一下是会死吗, 就一点油花而已。”<br/> “不要。”<br/> “……”<br/> “你该干干净净的。”棠溪追垂眸道。<br/> “你见过朝中哪个人是干净的？”<br/> “别人我又管不着。”棠溪追将他的手细细擦拭, 突然另外一只手伸过来, 早有预谋地在他的手背上用力摸了一把, 糊得油光一片, 又赶紧缩手。<br/> “要死了你！”九千岁嫌弃地惊叫起来, 把裴厌辞逗得哈哈大笑。<br/> “幼不幼稚！”棠溪追瞪了他一眼。<br/> “那就撒手。”裴厌辞得意地仰起脸回瞪他。<br/> “不撒。”<br/> 瞪着瞪着，两人望入对方的眼。<br/> 莫名的情愫在眼里丝丝浮起, 互相纠缠, 分不清你我，从对方的眼到自己的眼, 再入心, 细细缠绕, 暖洋洋地裹住。<br/> 心如擂鼓。<br/> 裴厌辞眼神飘忽了下，别开脸，局促地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br/> 棠溪追也将脸撇到一边, 手虚虚环着，掩在嘴边干咳了一声。<br/> 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两人之间蔓延。<br/> 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变成一桌之隔，中间塞满了各式酒菜, 被切成一片片薄片的猪肉还好好地摆着，猪头上的嘴咧开，眼睛半眯，总有种说不出的和蔼意味。<br/> “你莫不会又醉傻了吧？”棠溪追看他盯着那只猪头左瞧右瞧，又自顾自在那傻笑起来，不禁抚额。<br/> 裴厌辞是有些醉意，但好歹也被官场酒气熏了一段时日，酒力见长，意识清醒的很，只是比平时更兴奋了些许。<br/> 此刻他一手指着它，一手竖起指头对着天，清了清嗓子，收了笑容，认真地发誓，“今日厚土在下，卤猪头在桌上，我裴厌辞在此立誓，以后跟九千岁棠溪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当皇帝，棠溪追就是我的御前总管。我保证，对他不离不弃，护他一世周全安康，永享太平。”<br/> “这回你该信我了吧，怎么样，心里踏实点没。”放下手，裴厌辞笑嘻嘻道。<br/> 这张明朗纯净的笑靥沐浴在阳光下，每一寸都在闪着稀碎的金光。<br/> 棠溪追被那光芒逼得无法直视，偏开了头，眼角余光却仍忍不住追随地而去，不想错过这样的他。<br/> 好想、好想将他私藏。<br/> “谁信你才是猪头。”他冷哼了声，到底谁保护谁，心里没点数吗。<br/> “都要准备重新当皇帝的人了，也不晓得给人升个官。”<br/> “你嘀咕甚呢？”裴厌辞朝他歪了歪脑袋。<br/> “没有。”<br/> 棠溪追面容惨淡地笑了笑，像个毫无生气的纸扎人。<br/> 他会帮他坐上那个位子的。<br/> 只是有些话，听个趣儿就好了。<br/> 至少这一刻，他得到了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感动和舒畅愉悦。<br/> 这已经足够他付出下半辈子和这条贱命了。<br/> ————<br/> 两人这饭从午前吃到了傍晚，半个月未见，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他们从朝堂政事聊到熙宇格局，从大宇开国历史聊到安京的公子美人、塞北的风光、江南的烟雨、西南的刁蛮，以及南邦小国的奇葩风俗。<br/> 直到酒楼的人开始敲门说宵禁时间快到了，不是本坊的最好快些回去，裴厌辞这才伸了个懒腰，见棠溪追重新戴好帷帽，与他一同下楼。<br/> 无疏坐在大堂桌子上，望着二楼都快睡过去了，冷不丁一个激灵，瞧见了裴厌辞站在眼前，埋怨道：“大哥，你可算下来了，我都以为你把我忘了，自个儿回去了呢。”<br/> “走吧。”裴厌辞揉揉他的脑袋，与棠溪追点点头，错身分别。<br/> 回家的马车驶得飞快，他总觉得今日缺了点甚。<br/> 撩开帘子，他看到夜色中一盏盏檐下灯笼泛着暖黄的光在眼前疾驰而过，街上的行人和房屋都成为了一道道朦胧而扭曲的黑影，成了一个个象征，从未为他而停留过。<br/> 他的心仿佛也破了个口子，温度随着这些人和物飞快地流失，被黑暗吞噬。<br/> 到了平康坊，他撩开帘子，对无疏道：“去督主府。”<br/> “啊？这么迟了？”<br/> 无疏只是诧异了下，还是二话不说掉头往督主府而去。<br/> 约莫不到一刻钟，裴厌辞下了马车，看到督主府外重重把守的禁军，思绪这才冷静了下来。<br/> 他在做甚？<br/> “回去吧。”裴厌辞揉揉眉心。<br/> 无疏看着那些禁军心里也发怵，奇怪大哥今晚的态度，不敢多问，“哦”了一声，又慢慢调转马头，将马车赶回自己府上。<br/> “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裴厌辞道。<br/> “晓得了。娘今日找了薛府上的奶娘的活儿，毋离哥也要值班，王大哥说大寺那边有事，也不知是在做甚。”无疏絮絮叨叨道，“他们都有活儿，忙的很，我明日也得好好用功读书才成，以后可能不能时常帮大哥赶马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