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名义上占了个义子，裴厌辞还是将郑家各房情况都摸了个遍。<br/> 王灵澈嘴里的“老鳏夫”是郑相的亲弟，今年已经三十四，娶过三任妻子，个个没几年就暴毙身亡。听郑府的下人说，那位四老爷年轻时流连青楼酒肆，见惯了那些姑娘的百般花样，在家里也经常玩点不一样的，不小心就闹出了人命。<br/> 这事大家都不敢往外传，但克妻的名声他是逃不掉的。<br/> “你是说一个多月前？”裴厌辞比较在意这个。<br/> “就在你与我说过我妹妹这事之后不久。”王灵澈道，“你是不是那时候就听到风声了，所以提醒我？”<br/> “不是，这只是我的一点猜测。一个下人，太子殿下怎么可能跟我透露这些。”裴厌辞道，“我都及早提醒你了，你就算不信我，也该早点防范，你口口声声说要护你妹妹，怎不见一点动作。”<br/> 当初他有这种推断不过是觉得顾九倾应该会靠联姻拉拢王家，以顾九倾清高自傲的性子，估计还觉得郑家女子配不上他，不到他出马的时候，是不会舍得太子妃这么好的筹码的。<br/> 但他认为与王家联姻的人，会是郑清来九岁的幼子。眼下需要结为同盟，那便先定下娃娃亲，等郑家三年孝期过去，待男方长大，若结盟破裂，多了去的悔婚情况。女孩大几岁，说是被耽误了几年，也还是可以重新许配人家。<br/> 现在变成了郑家的老鳏夫，怎么看这门亲事都没有他设想的那桩好。为人父母，怎么会把孩子往火坑里推。<br/> 他脑海里思虑着王郑两家这么着急的原因，耳畔边传来一阵哽咽。<br/> “你哭甚。”<br/> 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心性这么脆弱。<br/> “他们不听我的。”王灵澈委屈地抬头，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鼻尖通红，好不可怜，“你能猜出我妹妹会与郑家结亲，能不能告诉我，我爹答应这门亲事的由？”<br/> “也许，和近来即将施行的新税法有关。”裴厌辞递了帕子给他。<br/> 他想起了端午击鞠赛时，顾九倾对他说的话。<br/> 郑家会选择支持他，当初裴厌辞还费解。<br/> 这么看来，顾九倾应该是说动了王家，两家死对头都归于他的麾下。倘若坚持己见，顾九倾很可能踢掉郑家，直接与王家结盟。现在顾九倾能依靠的世家可不止他一个，郑家有了危机感，不得不选择顺从顾九倾的意思。<br/> 而联姻，是两家从敌对走向握手言谈、对彼此都愿意支持顾九倾显示出的最有用的诚意。<br/> 裴厌辞简单地与王灵澈说了这事，后者听完怅然若失，仿佛丢了魂一般。<br/> 既然上了他的马车，若这般下了马车，之后这人出了甚意外，王家可不得怪罪到自己头上。<br/> 裴厌辞想着，待马车停到了门口，他还是让王灵澈进了院门。<br/> 从王灵澈的背影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整个王家。<br/> 这位可是王家费力培养出的嫡长子。<br/> 这可是他自己送上门的。<br/> 无疏和毋离跟在裴厌辞身后一起进了府。<br/> 自从恢复白身后，他便不适合再待在太子府里了。郑清来随手送了他一张地契，那是一处二进宅子，小是小了点，胜在地段好，就在务本坊旁边的平康坊。<br/> 之后裴厌辞求了顾九倾的恩典，让毋离和无疏母子跟他一同放出来，转头就将他们三个也该为良籍。无疏娘亲吴娘子现在给他们洗衣做饭，照顾起居，毋离和无疏平日里就去戏院看看越停，偶尔方鸿春也会教导无疏功课一二，经过名师点拨，无疏现在学得也有模有样。<br/> 吴娘子将人迎进门，道：“裴大人你们可算回来了，您叫的一桌席面酒楼早就送到府里来了，快快洗了手入座。”<br/> 裴厌辞可没忘还有一个人，“王舍人，你也过来吃点吧。”<br/> 王灵澈经过一路的缓和，心情已经看起来好了一些，见几人都照顾着他的情绪，没敢太高兴，也才想起今日是裴厌辞上任的第一天。<br/> “你们吃吧，不用管我。”王灵澈心思单纯干净，一下子为自己扰了他们兴致而感到不好意思。<br/> “来都来了，一起呗，吃不完也是喂狗的，你现在先帮忙吃点。”毋离刚说完，桌子底下的腿就被人踢了一脚。<br/> “说谁狗呢。”无疏暗暗瞪他。<br/> “吃饭，吃饭。”毋离忙低头夹菜。<br/> 王灵澈看着毋离，突然问裴厌辞，“当初给你画画像的人，是他么？”<br/> “甚画？”<br/> 王灵澈大致描述了下。<br/> 裴厌辞失笑，想来当初毋离不慎与其交换画作之人，就是王家了。<br/> “别人画的，就他那胖手，只能举得动筷子。”<br/> 毋离鼓着腮帮子直瞪眼，但没有反驳，委屈地应了一声。<br/> 得多吃裴厌辞三个鸡爪补偿回来。<br/> 王灵澈垂下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拉着碗里的一块鸡肉，嘴里嘟囔了一句。<br/> “为何没血缘的人都能比亲人还亲。”<br/> “你咕哝甚呢？”裴厌辞没听清他说的话。<br/> 王灵澈抬起脸，疲惫地笑了笑。<br/> 朋友，同窗，兄妹，父母……<br/> 他也很想感受一下，被人爱着的感觉。<br/> 第73章 脚趾<br/> 晚饭吃完天色已经不早, 裴厌辞让无疏将空屋子收拾出来，让王灵澈先暂住一晚，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br/> 一番洗漱完毕, 他拿着脏衣服去井边, 毋离道：“咱们要是收留了他，王家会不会给我们一些好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