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殿下，老奴昨儿个老糊涂了，出了城后才从混沌中醒来，想要给殿下送别，却已经来不及，只好吩咐了允升代劳。殿下挂念老奴这破贱身子，还不忘送那么多天材地宝，老奴昨日心里总挂着这事，一宿难眠，觉得不亲自来答谢一趟，实在愧对殿下的厚爱。”</p><p> 他声泪俱下，哽咽的话音丝毫没影响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p><p> 昨日没来谢恩，是因为病重失去意识了，醒来车驾都已经在城外了，这个不能怪他。之后他叫了允升帮他谢恩，这样还不够，去了庄园后还为此惴惴不安，夜不成眠，于是连夜赶路，觉都没睡，一早就来府上重新谢恩了。</p><p> 他将姿态放得极低，俨然是生怕惹恼顾九倾一点不快的卑微老奴才。</p><p> 顾九倾原本淡然的脸庞闪过一丝愠怒和不敢相信，转瞬即逝。</p><p> “张总管，你就这么不放心本宫吗？”</p><p> 他昨日才与允升说了几句这人的不是，随口之言，无心而已，今日一早他便出现在自己面前。允升昨晚直到他睡前都还在跟前伺候着，这说明了甚？</p><p> 撇开他的义子不谈，府内上下还有很多是张怀汝的眼线。</p><p> 他稍有动静，张怀汝当晚就能收到消息，速度之快，让他毛骨悚然。</p><p> “殿下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怎么放心得下。”张怀汝满怀关切道，企图唤起曾经他与顾九倾的情谊。</p><p> 但这句话在太子的耳朵里，成了另一层意思。</p><p> “张怀汝，张总管，”顾九倾眼里涌起一丝悲伤，“本宫，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何宰割的冷宫皇子了。”</p><p> 张怀汝疑惑地抬头，不明所以。</p><p> “本宫已经长大了。”</p><p> 赵管事</p><p> 君臣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p><p> 能力强干, 无须明言就能将自己想要的打点得妥妥帖帖，这是会揣摩圣心。</p><p> 识于微时，相知相伴, 忠心耿耿相护, 一朝主子飞黄腾达，自己也跟着鸡犬升天, 这是慧眼识人。</p><p> 可这关系也是危险的。</p><p> 人在权力中很难一直保持清醒, 稍有不慎就会迷失, 失去分寸。即使难得地保持了, 你也不能保证上位者仍保持着从前的看法。</p><p> 尤其是对顾九倾这样一个敏感多疑、自卑又自负的未来君主来说。</p><p> 当初暗害不成, 一直怀疑裴厌辞靠近自己的动机, 现在也会怀疑张怀汝在挟恩监视、控制他。</p><p> 他的心里, 住着一个饱受虐待的、小时候的自己。</p><p> 只要有人让他不舒服了, 不管这人是谁, 都应激一般地想要立刻反击回去，以免自己再次陷入无能为力、任人宰割的局面。</p><p> 所以, 张怀汝死了。</p><p> 裴厌辞是第二天起床时听毋离夸张地讲述事情经过的。</p><p> 张怀汝一早到主院请安, 不知哪里惹了顾九倾不痛快，直接让人一条白绫勒死了他。</p><p> 允升被发落到了城外张怀汝住了不到一晚的庄子上。</p><p> 至于剩下的人, 只剩下惶恐。</p><p> 那些下人看顾九倾的眼神, 仿佛在看一个喜怒无常的暴君。</p><p> 当主子的心意揣摩不出来的的时候, 在底下人开始彻底胆寒畏惧的时候，一位合格的帝王诞生了。</p><p> 裴厌辞饶有兴致地望着沿湖走来的一行人。顾九倾长身玉立，刚游湖赏春回来。柳条在上方轻拂, 鲜绿婀娜，在他的脸上投下影绰的斑斓。</p><p> 即使沐浴在和暖的春光里，他的眼底也像千年难化的坚冰, 扎得人锥心刺骨，鲜血淋漓。</p><p> 既然他错过了与顾九倾携手共渡最艰难的时光，那么，他会成为现在乃至未来一段时间里，他最信任的宠臣。</p><p> 直到他对自己毫无用处。</p><p> 他微微弯下身子，等待他们离开。</p><p> 黑金蟒靴在他眼前闪过，又彻底顿住了。</p><p> “你随本宫去凉亭处坐坐。”</p><p> “是。”裴厌辞只得跟着他过去。</p><p> 飞檐亭里，春风习习，婢女摆上了点心，在庭外搭了个小炉子煮茶。</p><p> 八面竹帘放下一半，顾九倾端坐在上位，面色凝重，轻叹道：“张怀汝走了，允升也下放到庄子里了，府里一时间没个主事的人，往后，你就接替张怀汝的位子吧。”</p><p> 裴厌辞道：“是。”</p><p> “过两日东宫属官会来汇报三年来各项事务进展，你做好府内一应事宜。”</p><p> 三年了，他终于从安京官场的边缘人物，开始走向权力的中心。</p><p> “是。”</p><p> 亭内是长久的静默。</p><p> 阶下婢女煮好了茶，低头弯腰送了上来，又撩开帘子离开。</p><p> 顾九倾神色在氤氲的茶水中恍惚了下，问：“你说，本宫的做法，对吗？”</p><p> “小的没资格评价这事。”</p><p> “你怕本宫？”</p><p> 连跟了他将近二十年的人都能处死，一点情分都不讲，其他人怎么可能不害怕。</p><p> 他这会儿</p> ', ' ')('\n <p>可能真的有一部分伤心的成分在，但他想的更多的是收拾这件事造成的烂摊子——往日建立的仁德形象崩塌，他不好再笼络人心。</p><p> “小的不怕。”裴厌辞道，“小的只晓得，殿下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由，张怀汝被处死，一定是他触犯了殿下的逆鳞。陛下知道这件事情后，只会觉得殿下是在立威。”</p><p> 顾九倾脸色稍霁，“本宫选你，果然没错。”</p><p> 张怀汝代表了他的过去，而裴厌辞，才是日后能在他身边辅佐的能人。</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