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接下来一整天，姬长月都跟般般一同忙来忙去，替她分担。</p><p> 是夜，一家三口久违的一同在甘泉宫用膳。</p><p> 华阳太后的丧仪持续了三日，这三日仅仅是王朝规定的哭临与哀悼活动，整个过程与相关禁忌将会持续百日之久。</p><p> 不过宫中只过了半月，就差不多收起了哀色。</p><p> 西宫，赢月推开殿门，带了好些吃的取出一一摆放，韩夫人坐下倒酒。</p><p> “这才多久，宫里已经没有了忌讳。”赢月望向窗外，她仍旧穿着素服，未施粉黛，形容闷闷不乐。</p><p> “华阳太后生前并无子嗣，又有谁会诚心悼念她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人死情消，莫不如是，”韩夫人的神色瞧不出什么，她想起来了似的问，“王后有没有跟你提起你的婚事？”</p><p> 赢月抿唇，眉间浮起一份郁色，“没有。”</p><p> 韩夫人沉默下来，抬手轻轻抚着杯盏，片刻后自言自语，“王后与王上是一体的，她的态度便是王上的态度…”</p><p> 赢月抬起小脸，“大不了我不嫁人，我留在宫里陪您一辈子，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p><p> 韩夫人苦笑，“傻丫头，你哥哥反叛失败，这是不争的事实，举国上下都清楚，只是他死在赵营有些蹊跷，华阳太后亦要被清算，有这样的一个出身，留在秦宫你以为会过得好吗？”</p><p> 赢月顷刻间流淌出两行清泪，“若是当初，母亲不与祖母想着要与王太后别苗头，要用我拉拢蒙家，又怎会沦落至此？”</p><p> “我知道你怨我。”韩夫人哀恸。</p><p> 赢月撇开头不看她，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p><p> “当年嬴政势弱，王太后浅薄，朝政被吕不韦把持，谁不想分一杯羹，更进一步呢？！”韩夫人撑在桌前，幽愤哽咽，“你哥哥成蛟自小被当太子培养，他有什么错要低人一头？只因为你父亲在邯郸娶了个歌女，我便要退位让贤，我不甘心！”</p><p> 赢月唇瓣微微动，她想起自幼被母亲教导，母亲说众多公主中她是最与众不同的，她是被寄予厚望的公主，只差一步便是嫡公主，她怎会不自傲？</p><p> 结果，这份自傲是如何的可笑…</p><p> “阿母，您是祖母亲自挑选的人，是当年父王无法拒绝的夫人，你们之间并无情爱，更出于我们与楚系的联系，父王忌惮，无论如何您也不会是王后的人选，何况我哥哥天资平庸，不是做王的那块料。”</p><p> 赢月冷静下来，不如说她已经看清局势、麻木了。</p><p> “你哥哥已经死了，你还要这么说他吗？”韩夫人怨念丛生。</p><p> 赢月自幼便瞧不上成蛟这个哥哥，有何说不得，“若我是个男儿身，也能比哥哥强上数百倍！”</p><p> 话音刚落，韩夫人胸膛一阵震动，她咬牙咳了一声，霎时间唇角淌出暗红色的鲜血。</p><p> 赢月的较劲与不甘瞬间吞回嗓子眼，“阿母，阿母您怎么了？”她慌忙起身扶住她，吓得脸色陡然苍白，“来人！快传侍医！！”</p><p> 韩夫人死死攥住女儿的手，“别叫了，院里的人我已经遣散。”</p><p> “您——”赢月骇然，不可置信，她似有所悟，一把抓住杯盏，“这酒里…”</p><p> “是我自己下的。”韩夫人抬起手，轻轻抚摸女儿的脸庞，“我儿天资聪颖，无论是学识亦或政事见解都比许多男子要强，生的更是倾国倾城，蒙恬有眼无珠，看不上你，我恨。”</p><p> 赢月哭嚎出声，“阿母，我对蒙恬并无他意，是骗您的，只因当初祖母希望我笼络住蒙家人，母亲又想要做王后、王太后，我自持美貌，便处处示好他，自傲的想为您们出份力。”</p><p> “您这又是何苦啊！您若有个好歹让女儿后半辈子如何活？”</p><p> 韩夫人愣住，哭笑不得，下巴的血混合着泪打湿了衣襟，“你这傻孩子。”</p><p> 两人抱着哭了会儿。</p><p> 韩夫人无力：“嬴政的心好狠。”她血泪齐流，每咳一次，便有更多的鲜血流出，“我不死，他是不会答应你的婚事的，你…你知道我与华阳太后为何最后选了李斯的孩子么？”</p><p> “为什么？”赢月抽噎着问。</p><p> “并非是李斯得到重用，前途无限，而是我们知道王后的亲弟与李斯的女儿有意联姻，如此一来李家便是王后党羽，嬴政冷血，唯独对王后温情脉脉，你只有嫁入李家，才不会被楚系所牵连清算。”</p><p> 韩夫人紧紧握着映月的衣襟，一对眼眸睁得极大，“儿，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想要你活命！你千万不要糊涂！”</p><p> “我……”她说着，喉咙淤塞一大口黑浓的血液，咳的苍白的脸重新涨红起来。</p><p> 赢月拼命的安抚她，哭着要她别说了。</p><p> “李由品性端正，骁勇善战，为人粗中有细，会待你好的。”韩夫人抓着女儿的衣服不肯放手，“只一点，你莫要学栎阳与芈良人，你记得你叫赢月，你姓嬴，楚国与你没有任何干系！”</p><p> “无论何时何地，你要站在嬴政那边，站在王后那边！”</p><p> “我记住了，我记住</p> ', ' ')('\n <p>了。”赢月泪如雨下。</p><p> “还有——”</p><p> 韩夫人话已至此，几乎只余下了气音，“你哥哥成蛟的死，与吕相脱不了干系，那樊於期是他的人，若是嬴政亲政罢免了他…你不要放过他，要替你哥哥报仇雪恨。”</p><p> 赢月如同初生的婴孩，仓皇失措，依恋母亲，“那若是李家势大起来后，成了第二个吕不韦，我该怎么办才好？”</p><p> 韩夫人提着最后一口气，“你是，嬴姓公主，将你的骄傲重新撑起来。”说罢，她的手缓缓失去力气垂落。</p><p> 赢月痛哭哀喊。</p><p> 般般次日起身，听到了韩夫人过身的消息，彼时她正跟楚国公主说话，楚国公主做了婢女装扮一同进宫，跟在牵银与从云身边，被人看着。</p><p> 这消息传来，她有片刻的出神，慢慢跪坐在地上，“这就是命，自作孽，不可活。”</p><p> 般般面露诧异，很难想象楚国公主会说这样的话，无论是华阳太后还是韩夫人，都是楚国人。</p><p> 午膳时，承章殿王诏公布，公主赢月赐封号永宁，挪于王太后膝下抚养，并在玉制文书上彻底将其记为王太后与先王嫡出。</p><p> 第二封王诏则是将永宁公主赐婚与长史李斯的长子李由，令其次年五月完婚。</p><p> 这一举动，彻底将永宁公主赢月与楚系割裂开来，她成了王太后与王后所属的赵系。</p><p> 般般呐呐不知所以然，打算去问个明白。</p><p> 到了咸阳宫，秦驹引着她去了议政厅，刚出来就撞见了王太后姬长月，“母后！”</p><p> 姬长月笑笑，“我是来辞行的，我要回雍地了。”</p><p> “您怎么又要回去？”般般急了，“您才回来住了不足一月！”</p><p> “出了些事情要回去处理，况且回来一个月，头疼疲累的紧，若是想我了去封信，”说罢，姬长月微微顿住，“你是要问赢月的事情吧？”</p><p> 般般诚实点头。</p><p> “历来公主、公子们与朝臣联姻，都是为了维护君主与臣子之间的关系，我大秦特殊一些，朝臣多为异姓人，有许多并非秦人，所以秦国需要公主与公子联姻，这是传统，亦是手段。”</p><p> “给李斯这样的殊荣，是你表兄身边实在没有几个一心向着他的忠臣可用，他就要亲政了，要收拢自己人。”</p><p> 姬长月安慰她，“不是她，便是你的孩儿，政儿不愿拿你们的孩儿去维系君臣关系。”</p><p> 这话的潜台词，你是受益方，不要有意见。</p><p> 般般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心里疑惑而已。</p><p> 没说两句，姬长月离去。</p><p> 般般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转身进了议政厅。</p><p> “还以为你们要说多久的话才肯进来。”</p><p> “你都听到啦。”</p><p> 般般想起姬长月说的话，心里有些好奇，“姑妹说的是真的么？”</p><p> 嬴政正在插旗子，将象征着秦国的黑色旗帜取出，对着其余诸国的大型沙盘来回比划，“这是合力共赢的事情，有何不可。”</p><p> “韩夫人在一日，楚系残余的势力便会心存幻想一日，她很聪明，选择了自我了断，若她不肯就死，我必不会心慈手软，华阳太后的党羽如同打不死的蝇虫，杀伤性不大，够恶心人的。”</p><p> “李由的确骁勇，凭成蛟反叛的功劳，自然可以娶一位公主，可惜这公主不能是楚系也不能是韩系，韩夫人一心想要女儿活命，那我便顺水推舟给她换个赵系的身份，嫁，可以嫁，并无不可。”</p><p> “有点子一箭双雕的味道了。”般般哀声叹气，托腮说，“可惜赢月心仪的是蒙恬，虽然就算她不嫁给李由，也不可能跟蒙恬有什么。”</p><p> “谁说她心仪蒙恬。”</p><p> “嗯？”</p><p> “她想嫁给蒙恬，可不一定是出于喜爱。”</p><p> 般般抬起迷茫的脸。</p><p> 与此同时，长史府。</p><p> 顾氏取了画像，一寸一寸的展开。</p><p> 李由虽嚷嚷着我不看，我不感兴趣，身体却很诚实，偷着往那边瞄。</p><p> 待画像中的女子容颜完全展现，他微怔一瞬，没想到永宁公主竟然如此貌美，‘腾’的涨红了脸，一溜烟跑了个没影。</p><p> 堂内顿时一片哄笑声。</p><p> 顾氏指着门口，“还说没趣，瞅见他的猴屁股脸了吗？”</p><p> 李斯跟着乐呵呵的笑着。</p><p> 他也没想过娶公主这样的荣耀，竟然能落在他家的头上，谁能想象得到呢，几年前他还是一籍籍无名的小卒、游历列国，如今位列长史，虽然不是高官，却能给儿子娶一位公主。</p><p> 放寻常百姓家，这可是烧高香的好事，祖先在底下只怕都要笑活了。</p><p> 李梦华小小一只，趴在桌边托腮看画像，“嫂嫂好漂亮呀，阿母。”</p><p> “她是公主，要称殿下，不要随便叫嫂嫂。”顾氏扶着她，温声嘱咐。</p><p> 假山上，李由吊儿郎当的坐着，嘴里叼着一根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p> ——“哥。”</p><p> 李受猝然在山下出</p> ', ' ')('\n <p>声。</p><p> 李由吓得差点掉下去，看清来人，没好气的骂他，“做什么？神出鬼没的，你要吓死你哥啊？”</p><p> “哥要娶公主了，你是不是在高兴啊？”</p><p> “……”李由骂他，“这事儿我高兴不对吗？”</p><p> “可是，永宁公主心有所属，谁知肯不肯安心跟哥过日子，我听说她为人傲慢，只怕脾气不好，到时候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说着，李受撇了撇嘴。</p><p> 李由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不悦训斥弟弟，“永宁公主贵为公主，傲慢些是自然的，”人家可是公主啊，这不是废话吗，“况且，公主嫁人，总要多选一选夫婿、多相看几个男人，这是一辈子的事，也很寻常。”</p><p> “你莫要学旁人到处乱传什么公主心有所属的话，这是毁坏女子名节的小人行径。”</p><p> 李受没说话。</p><p> 李由大声问，“你听见了没？”</p><p> “我知道了！”李受更大声回。</p><p> 嬴政久违的上了朝，直言不讳自己前些日子带着王后去蜀地拜了神医庙，并赞扬了嫪毐处理政务得当。</p><p> 嫪毐起身拱手，“王上谬赞，这都是臣与诸位一同商议的结果，非臣一人之功。”</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