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王城里的狐王又觉日子无聊了，遂给五方妖城和海族发去召令，甚至给人族的修仙门派也发去了邀请的函件，要他们各自选拔百人出来，送入王城。</p><p> 她命人开了一座秘境道场，将这些人丢进道场里厮杀，最后得胜者，可得天价奖励，还可以向她提一个要求。</p><p> 收到函件者，迫于天狐之威，不敢不从，也有人觊觎她给出的天价承诺，自告奋勇而来。</p><p> 这的确称得上是一场盛事，只不过赛事进行到一半，狐王便又失去了兴致。</p><p> “王城无趣，妖族无趣，人族修仙者也无趣，实在无趣。”慕昭然百无聊赖，抓住游辜雪的手，来回抚摸，“狐妖和书生的戏码太无趣了，我听说人间的探花郎，也不过排行第三，我的人自然得做第一。”</p><p> 她忽而心血来潮道：“不如这样，我去把你那人间王朝打下来，我来当皇帝，就点你做我的状元郎。”</p><p> 说着凑到他耳鬓，轻轻呵气，笑吟道：“昼在朝堂上为朕鞠躬尽瘁，夜在床帏间为朕死而后已。”</p><p> 游辜雪：“……”他耳鬓酥麻，下意识抬手掐住慕昭然的脸颊，动作忽地一顿。</p><p> 他能自主行动了？</p><p> 游辜雪细致打量她的神情，试探地唤道：“师妹？”</p><p> 慕昭然眼中神色激烈地一荡，但很快又被强硬地压制下去，涟漪平息，恢复如常，恍若未听见他的话音，转过头重新望向道场里激烈的拼杀。</p><p> 游辜雪还想与她说话，却发现他也再次被桎梏进了书生的身份里，所言所行再次脱离自己掌控。</p><p> 方才是因为慕昭然的神识短暂摆脱了九尾狐的神念影响，说出了九尾狐记忆中不曾有过的话，导致书生也不知如何应对，才让他也短暂地挣脱了这个身份的桎梏么？</p><p> 慕昭然的神智短暂地清醒过来须臾, 意识到了眼前之人是谁。</p><p> 师兄，是他，果然是他。</p><p> 那一瞬间喜悦充盈着她的心海, 可九尾狐那如密网一般束缚在她魂魄里的神念红丝，又将她波动的神识压制了下去。</p><p> 她再次成为九尾狐的提线木偶, 被禁锢在它念念不忘的回忆里。</p><p> 慕昭然很清楚，这只狐鬼在试图用自己的记忆侵蚀她, 它想要把她变成它。</p><p> 她绝不可能让它得逞。</p><p> 九尾狐大约察觉到了她强烈的反抗，开始将它的记忆疯狂地往她心海里灌，时间仿佛被压缩了，一切都变得很快。</p><p> 等回过神来, 狐王举办的那一场盛事已经诞生了最后的胜利者, 上千人踏入的秘境，只有一个人最终活着出来。</p><p> 那个人破开秘境道场, 鲜血浸透衣衫, 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味，在殿内殿外, 众多狐族、妖族、海族、人族的瞩目之下, 走入王殿内, 站定在王座阶下, 朝着狐王屈膝下拜。</p><p> 身后，是他一路行来时, 洒落的血污。</p><p> 王殿右侧的角落里, 早已被狐王遗忘的鲛族公主望见来人, 蓦地从她那莲花座里直起腰身，眼底绽放出欣喜与心疼交织的光芒。</p><p> 欣喜于他能来，亦心疼于他走到这里, 所受的伤。</p><p> 游辜雪眯眼看向下方跪拜之人，是灵尊。</p><p> 这个时候的灵尊尚未得天书赐下的青龙印，还只是一条妖蛟，身上妖性浓烈。</p><p> 受伤绽开的皮肉上能看到一片片斑驳脱落的鳞片痕迹，不断有青黑色妖气从他的伤口处溢出，所过之处，人均避让。</p><p> 游辜雪就站在王座之下，随着灵尊的靠近，妖气弥漫到他身边来。</p><p> 他条件反射地掐指结印，身体里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目前这具身躯只是一个孱弱书生。</p><p> 书生学识不错，确实有治世之才，能将王城内外一应事务都管得井然有序，也能将狐王的日常起居打理得贴心妥当。</p><p> 但他资质平凡，不擅修炼，狐王也不喜他修炼，她就喜欢他当一个凡人，一个书生。</p><p> 他至今都还是个未开灵窍的凡人。</p><p> 五十年来，能维持这副年轻俊朗的体魄，全都依赖人族的修仙门派供奉给狐王的延寿灵丹。</p><p> 灵尊青黑色的妖气中，带着妖性剧毒，尚未沾染上身，游辜雪已觉皮肤刺痛，呼吸困难，眼前一阵阵眩晕。</p><p> 就在这时，一条火红的狐尾卷来，缠在腰上，将他凌空托起拽到了王座之上，慕昭然的手指拂来他面上，将妖蛟的毒性从他身上剥离。</p><p> 游辜雪眩晕的视野恢复清明，便见慕昭然冷着一张脸，将他护在怀里，那只柔软的手掌从他脸上离开后，凌空挥出一巴掌，将跪在地上的灵尊扇出了数丈之外。</p><p> “收好你的妖气，敢伤了我的人，小心我刮了你的鳞，把你一锅炖了。”</p><p> 灵尊让她这一巴掌扇得又吐出一大口血来，本就伤重的身体越发摇摇欲坠，勉力压制住自己外泄的妖气，跪到地上，叩首道：“君上息怒。”</p><p> 慕昭然对这一场生死赛事早就失去了兴致，只不过身为妖族之君，天下瞩目，她当初</p> ', ' ')('\n <p>发下的宏愿，也不能食言，于是随口问道：“说吧，你想要什么？”</p><p> 灵尊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锦帛，双手呈上。</p><p> 慕昭然伸手一勾，锦帛凌空飞起，束带松解，缓缓展开。</p><p> 众人都以为那锦帛中所书必定会是一些稀罕的天材地宝、稀世珍奇、法宝灵丹之类，亦或者城池、权力、地位、美人，毕竟这是许多人都想要的。</p><p> 就连当初的狐王，和现在还保有一点自己神识的慕昭然，都这样以为。</p><p> 但那锦帛展开，却是一份婚书。</p><p> 灵尊说道：“在下神往君上已久，此生唯一所求，便是能与君上缔结道侣之缘，侍立左右。”</p><p> 他这句话后，整个大殿之中鸦雀无声，全都被他惊住了。</p><p> 无数的视线落到游辜雪身上，书生陪伴在狐王身边五十年，即便是作为男宠，也是在她身边待得最久的一个人了。</p><p> 众所周知，这位王城的凡人管事，是狐王最爱重的人。</p><p> 游辜雪没有在意落来身上的视线，只抬眸死死盯着殿中铺展开的婚书，袖中的手指蜷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p><p> 在这一刻，他的心情与书生原本的心情微妙地重合到了一起，都恨不得冲上前，将那跪在殿中的身影撕个粉碎。</p><p> 婚书？他怎么敢的？</p><p> 角落里的鲛族公主茫然无措地望向悬空的锦帛，眼中的光亮又如熄灭的烟火，一点点黯淡下去，他所求的竟然是狐王，不是她。</p><p> 他那婚书上，字字句句所称颂的，等待落名的，亦是狐王，不是她。</p><p> 泪珠从她眼角滑落，凝为一粒粒雪白的珍珠，砸落在怀里的月琴琴弦，撞出一声声幽微鸣响。</p><p> 好在殿中无人注意到角落里的鲛族公主，也无人听见她以珠泪所谱写的悲曲。</p><p> 狐王大怒，沉声威胁道：“你再说一遍，你所求为何？”</p><p> 灵尊被她身上沉重的威压，压得脊背一寸寸弯折下去，身上的伤口全都崩裂开，双眼溢出血丝，口鼻耳孔都滴下血来，只不过片刻，他身下已经淌了一片血泊。</p><p> 但他依然一字一句，坚定地重复道：“在下神往君上已久，此生唯一所求，便是能与君上缔结道侣之缘，侍立左右。”</p><p> 狐王怒魄已灭，但慕昭然单从这段记忆之中还是感觉到了狐王残余的怒火，她太过自以为是，当初穷极无聊，随意许下的承诺，在这个时候，竟将她逼入两难之境。</p><p> 她大约没想到，这个世上竟有人还敢觊觎她。</p><p> 慕昭然压抑着怒火，冷漠道：“本王可以给你别的，天材地宝、法器灵丹，或者，让你成为海族第一人。”</p><p> 灵尊额上冷汗淋淋，整个人已几乎成了一个血人，却依然不肯松口，“在下不求别的，只求君上。”</p><p> 慕昭然嗤地笑出声来，从容抬手，一捧炽烈的天狐火从手里飞出，砸入锦帛之内，欲要那婚书焚毁。</p><p> 灵尊道：“此婚书是以我的蛟鳞所制，君上若想毁它，只有先杀了我。”</p><p> 慕昭然：“好，那本王就杀了你。”</p><p> 狐王最终还是没能杀了他，人间天子尚且一言九鼎，她亦向来重诺，当年不曾违背与书生的诺言，今日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推翻自己先前发下的宏愿。</p><p> “你不怕死，我便成全你。”她看向妖蛟的眼神，已如同在看一个死物，勾手招来婚书，眯眼看过上面文字，提笔以妖气为墨，在婚书上落下了自己的名。</p><p> 游辜雪就站在她身旁，看着她提笔，幸而这只是狐王的记忆，落笔所书的名字也是狐王之名。</p><p> 他勉强从书生痛苦得快要窒息的情绪里，抽出自己的神识，仔细地打量这一份婚书。</p><p> 书上的文字没有任何问题，但这份锦帛……</p><p> 他前世曾撕毁过半页天书，是以对它的力量有所熟悉。</p><p> 狐王实际落名的地方，是在天书之上。</p><p>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法尊和灵尊就已经有了合谋之意。</p><p> 慕昭然遵循着九尾狐的记忆轨迹，提笔在那婚书上落了名。</p><p> 狐王之名，千娆。</p><p> 在写这两个字时，一股强烈的恨意灌入心头，几乎让慕昭然感觉震惊。</p><p> 她心中涌出磅礴杀意，已经想好了，在签完婚书之后，要如何一片片剔下他的鳞，抽出他的筋，碾碎他的骨头，让他死在这心愿得偿之日。</p><p> 狐王的杀意实在很明显，赤丨裸裸的毫无掩饰，大殿内外所有人都断定，这条胆大包天，竟敢胁迫狐王的妖蛟，今日必会殒命当场。</p><p> 可签完婚书后，狐王身上的杀意却诡异地平息了。</p><p> 慕昭然坐在王座之上，垂眸盯着那妖蛟，有一股奇怪的感觉注入心头，如春日暖流，淌入心海，让她禁不住面红耳热，心旌摇荡，竟渐渐看顺眼了阶下伤痕累累之人。</p><p> 这种感觉，和她初见云霄飏时，是那么相似。</p><p> 她真的对他动了心，所以她注意到了妖蛟的伤，开始怜惜他流的血，转头看见身边书生失魂落魄的</p> ', ' ')('\n <p>表情，她怔了一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依然吩咐他道：“着人送他去疗伤吧。”</p><p> 这一句话，让满殿等着看妖蛟血溅当场的人，都面面相觑。</p><p> 都说狐王喜怒无常，但这未免也太喜怒无常了。</p><p> 身在狐王之侧的游辜雪，是最能切身感受到她前后态度的转变，她方才的杀意为真，现在的心软亦是真，天书落名，竟能如此强势地扭转一个人的爱憎情感。</p><p>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躯里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抑制不住地猜想。</p><p> 那慕昭然对云霄飏的情呢？是不是也是这般？</p><p> 她不是真的爱他，她只是身不由己。</p><p> 游辜雪前世今生所有的不甘嫉恨，似乎都在这一刻释然了，最后剩下的，唯有对她的心疼。</p><p> 她爱了一辈子的人，为他惹得一身骂名，为他断送了美好的前程，为他从云端跌入泥泞，甚至不得不委身于自己这个邪魔阎罗，都不过是身不由己。</p><p> 从此之后, 灵尊以王夫之名，在王城中住了下来。</p><p> 最开始，他这个王夫也不过是徒有其名, 在王城之中很不受人待见。</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