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他俩已经不再是幼时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后面玩的小胖墩和小黑皮了。</p><p> “你们真厉害。”絮林夸。</p><p> 小胖脸一红：“那哪有小林哥你厉害。要不是你六年前送回来的那些东西，这学校哪里办得成。”</p><p> 小胖递给絮林一根烟，絮林接过来，含进嘴里。</p><p> 小胖手掌拢在他嘴边，给他点烟。火苗一闪而过后，他随意问起：“对了，你这六年干嘛去了，老师说你是在主城找了个工作，你的工作很忙吗？现在是放假了吗？”</p><p> “……”絮林沉默两秒，缓缓吐出一口劣质烟草燃烧后的白雾，含糊道：“辞职了。”</p><p> “辞职了？”小胖信以为真，喜道，“那是以后再也不走了吗？！”</p><p> “是，”絮林垂眼，弹了弹烟灰，道，“再也不走了。”</p><p> “絮林！”</p><p> 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自他俩身后传来。</p><p> 杂乱无章的急促脚步声越来越近，絮林扭过头，被迎面撞过来的一个人紧紧抱住。</p><p> 他被扑得后退了一小步，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皂角香时，絮林再也忍不住，眼眶湿热，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p><p> 他反手抱住了面前的人，脸颊埋进对方颈窝。</p><p> “老师，我回来了。”</p><p> 他已经标记你了吗</p><p> 絮林时隔六年再次归家，小胖和石头带头组织，晚上给他办了个接风宴。</p><p> 他俩一个电话叫来了他们的朋友，七八个大男人风风火火地带着东西从十三区各个地方跑过来集合，以前都是跟在絮林身后瞎胡闹的小弟们，如今也全都长得人模狗样。</p><p> 他们在蒲沙的院子里架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买来了烧烤啤酒，围了一圈。</p><p> 小胖拿着啤酒灌了几口，抱怨：“可惜今天没能把人凑齐，要是大龙他们在这儿肯定更热闹。”</p><p> 絮林问：“他们都还好吗？”</p><p> 石头咬着竹签子将肉撸下来，嘴里嘟嘟囔囔地说：“好着呢。大龙那小子前些年去十区打工了，好像是在哪个汽车厂里，脏是脏了点，薪水倒是不少。他说是要好好存钱回来娶媳妇儿呢我笑死，从来没看过他这么积极干活的样子！”</p><p> “我看他八成是看到别人都在结婚生娃焦虑了吧！”</p><p> “哎，小胖石头你俩也别光说别人，看看你们自己，我们这一群人里，只有你俩和大龙没结婚了，抓紧吧！”</p><p> “嘁，这有什么，我们现在是四个黄金单身汉了！”小胖勾住絮林的脖子，“咱们小林哥也没结婚呢，他都不急，我们急什么，是不是小林哥！”</p><p> 絮林静了一瞬，拿着啤酒杯的手下意识紧了紧，须臾，牵起嘴角笑道：“那可不。”</p><p> “你们和小林哥怎么能比，他要真想找对象肯定比你俩容易多了！你俩一个馒头一个牛蛙哈哈哈哈！！！”</p><p> “去！找揍吧，说什么你！”</p><p> 絮林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些再熟悉不过的人。</p><p> 他们和以前一样，但又好像，不太一样。</p><p> 和以前一样闹哄哄的性子，只要一群人凑在一起就能把天吵翻。但样貌都完全脱了稚气，成为稳重的大人了。</p><p> 六年，真是好长好长的时间。</p><p> “老师！你也来吃啊，忙活什么呢？”石头冲屋里喊，“再不来肉就被小胖吃光了！”</p><p> “来了。”蒲沙端着两个盘子从屋里走出来，一盘是他刚炒好的青菜，一盘是切好的水果。</p><p> 他把盘子放到桌上，絮林旁边特意给他留了位子，蒲沙便自然坐到了絮林旁边。</p><p> “你们也别光吃肉，多吃点蔬菜。”</p><p> “别喝太多。”</p><p> “不要两种酒混在一起，喝醉了你待会儿怎么回家？”</p><p> 蒲沙是个操心的命，一上桌就吩咐这个吩咐那个，桌上这几个人习以为常，笑哈哈地应了，他们几乎都是听着他的唠叨长大的。</p><p> 絮林也是。</p><p> 蒲沙是他们的老师。</p><p> 于絮林更是恩重如山。</p><p> 在絮林幼时流落街头无家可归时，是蒲沙收留了他，给他吃饱穿暖，教他习字读书。</p><p> 他是如父如兄的存在。</p><p> 是絮林唯一的亲人。</p><p> 蒲沙吩咐了一圈，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小盒洗好的草莓推到絮林面前。</p><p> “给你买的，尝尝。”</p><p> 见絮林盯着草莓没动，蒲沙又说：“怎么不吃，很甜的。”</p><p> 一旁的小胖见了，嘻嘻笑着起哄：“老师真偏心，怎么不给我们草莓吃啊！”</p><p> 有人帮腔：“就是就是！我们就只配吃甜瓜和葡萄吗？”</p><p> 话是这么说，却都是笑着的，没有人来抢絮林面前的草莓。</p><p> 十三区的草莓卖得很贵很贵，但也很甜，以前每次过年时，蒲沙都会以新年难得一次为由，买上一盒回家，分给他手底下嗷嗷待哺的小鸟们一人一颗。絮林很喜欢吃，一颗能咂摸很久。</p><p> 六年前絮林离家时</p> ', ' ')('\n <p>，蒲沙给他买了一盒，满满当当的大草莓，堆成了一座小山，只是那一盒草莓他还没来得及吃上一个，就被丢了。</p><p> 刻意压下的遗憾折磨了他整整六年，如今好似终于可以放下了。</p><p> 絮林拿起一个咬了口。和记忆中一样的甜味。</p><p> 他低着头，仔仔细细地认真地吃完了这一盒草莓。蒲沙就坐在他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他吃。</p><p> 在这样吵闹，可以说是破旧的小院子里，絮林却仿佛抓到了自己终于找回来的某种失而复得的东西。</p><p> 喉咙里突然像是哽了一块东西，叫他呼吸不畅，眼睛涨热，他在失态之前一脑袋枕在蒲沙肩膀上，像小时候一样对他撒娇：“谢谢爸爸。”</p><p> 蒲沙说：“别瞎喊。”</p><p> “那谢谢妈妈。”</p><p> 他一开口，桌上一群人都跟着他一口一个妈妈一口一个爸爸，把蒲沙喊得一个头两个大。</p><p> 蒲沙无奈地弹他的额头，“你看看，你一回来，都跟你乱叫了。”</p><p> 酒过三巡，一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或躺或趴在蒲沙的院子里横了一地。</p><p> 蒲沙见他们这样知道今晚全都走不了了，认命地拿着毯子一个个给他们盖上。</p><p> 絮林席间也喝了不少，再加上回来的路上没休息好，酒意一蒸，也迷迷糊糊趴在桌上睡了。</p><p> 蒲沙绕到他身后给他盖衣服的时候，动作一顿，上扬的嘴角慢慢垮下来。</p><p> 他看到絮林的衣领后方，露出了一块小小的方角。</p><p> 一股没来由的不安情绪瞬间爬上他心头。</p><p> 他颤抖着手，轻轻扒开絮林的后领，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登时瞪大了双眼。</p><p> 絮林的后颈上，贴着一块抑制贴。</p><p> 那是oga才用得到的东西，可是絮林，絮林分明是——</p><p> 絮林睡得不沉，察觉到脖子后面有异样的触感，骨子里那抹消不掉的痛楚顷刻间潮水般袭上四肢百骸，他想也没想就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后颈，噌的站起身来，面上是丝毫没有掩饰过的恐惧惊骇，如临大敌的模样。</p><p> 像是这种事他已经遭遇过无数遍。</p><p> 他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和蒲沙震惊的眼神对上，絮林才反应过来。</p><p> 他已经回来了。</p><p> 那些噩梦都是过去的事情了。</p><p> 可是，蒲沙发现了。</p><p> 回来之后，絮林就找机会换了一件高领的衣服，目的就是为了挡住这块东西，他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p><p> 特别是被蒲沙。</p><p> “……”蒲沙缓了许久，从絮林的反应里瞧出了端倪，他嘴唇开开合合，好半天，才能开口询问：“怎么回事？”</p><p> “絮林，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p><p> 絮林紧咬着牙，嘴唇怎么都撕不开。</p><p> 他说不出口。</p><p> 蒲沙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无意觑见了什么，耳朵里嗡的一声，——他的无名指根部有一圈皮肤颜色比周遭肤色略浅。</p><p> 那是只有长时间戴着戒指，才会留下的戒痕。</p><p> 絮林默默把手收回去，藏在身后。</p><p> 蒲沙喉结滚动，忽地生出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想，他呼吸急促，站都站不稳了：“你……你说你这六年在主城找了个工作，是不是在骗我？”</p><p> 絮林不说话，也不敢和他对视，这个样子，蒲沙便当他是默认了。</p><p> 他急得不行，刚想再问什么，瞥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暂时忍下不发。这里不是能好好谈话的地方。</p><p> 他慌慌张张拉着絮林来到院子的花墙边，在这里，他们的对话不会有任何人听见。</p><p> “你老实和我说。”他抓住絮林的双肩，急道，“你在丹市到底发生了什么？”</p><p> “你说话。絮林？”</p><p> “我求求你告诉我，你是要我永远都担惊受怕吗？”</p><p> “絮林！”</p><p> 絮林嘴唇翕动，半晌，在蒲沙的催促下，他似乎是妥协了。</p><p> 他坐到石桌旁的藤椅上，垂下头，撕下了脖子上的抑制贴。</p><p> 他的后颈完全暴露在蒲沙的视线之下。</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