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在家族里混的好了，所以才多写这么些。因是招婿，覃幼闵下首是其儿女名讳，包括孙嗣。还有这夫妻俩的祭辰，张元晖寿至四十八，覃幼闵九十八终老，也算子嗣延绵，开枝散叶。<br />\n老人收好族谱，多嘴一句，“幸好你们早些来，不然过两日重编新族谱，旧族谱就要封起来供奉，看不到啰。”<br />\n冯渐微连声道谢，顺势问覃幼闵孙嗣现在的去向，老人跟这一支系不熟，只知道搬走的搬走，出国的出国。于是给他们另指路，去四坊路的待拆迁区找覃方仪老阿婆，这是覃幼闵的亲孙女。<br />\n原以为亲近的老一辈不在了，所以冯渐微才问孙嗣，亲孙女还在就更好啦！不过老太太年纪肯定很大了，不知道还记不记事。<br />\n众人上车，导航到四坊路。<br />\n路上，闫禀玉问卢行歧，“幼闵与卢贞鱼感情那么好，怎么隔年就再婚，感觉不太可能。你觉得张元晖是隐姓埋名的贞鱼吗？”<br />\n卢行歧耳目顺风，了然祠堂内的事，他摇了摇头，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贞鱼母家姓张。”<br />\n众人一听，真巧啊！<br />\n三公里路，很快就到了。<br />\n待拆迁区是老城一片私楼，都不高，两三层这样。外墙刮灰，爬长着厚薄不一的青苔，有些楼房窗玻璃裂开洞，瞧着里头黑漆漆的，破败无人居住。有些房子还有生活气息，门前搭延一顶小雨蓬，蓬下有蒲凳三两，不时有老人蹲坐在凳上，浑浊的眼珠子跟随他们的车子转。<br />\n覃方仪的房子就在路边，门口雨棚下坐着位佝偻枯瘦的老阿婆，稀少的头发梳得齐整滑顺，在脑后挽个髻，再用一枚鱼尾银簪固定，也用浑浊的眼珠子盯着他们的车子。<br />\n依旧是卢行歧留车上，冯渐微闫禀玉他们下车。<br />\n冯渐微和活珠子是男的，祖林成是妖，气息凌厉，因为要套话以前的事，只有气质温和的闫禀玉适合出面打交道。<br />\n闫禀玉被推出来，走到老阿婆面前，在老阿婆辨认的目光中蹲下，与之平视。<br />\n“阿婆，你是覃方仪吗？”<br />\n“什么？”老阿婆侧了耳朵，嗓门又混又大。<br />\n闫禀玉倾身靠近，在老阿婆耳边喊：“阿婆你是覃方仪吗？”<br />\n老阿婆点点头，终于听清了，“你是谁？来做什么？”<br />\n“我是……是覃三家的，祠堂有些事，家里让我来问问。”闫禀玉随口扯了个理由。<br />\n大家族子孙众多，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大把，一代又一代通用亲近称呼，不怕叫错，老阿婆也不可能都认识。她眼神还不好，刚好能蒙混。<br />\n覃方仪皱眉想了想，似乎接受了，瘪嘴嘀咕：“最近真不清净。”<br />\n现在正是紧要时刻，闫禀玉草木皆兵地将这句话琢磨了一遍，最近应该是有别人来找过老阿婆，会是谁？黄尔仙吗？她得赶快动手，于是堆起谄媚的笑，“阿婆，外面热，我们到里面说话吧。”<br />\n老人再打量闫禀玉两眼，双手缓慢地搭在膝盖上，欲撑身站起。闫禀玉眼急手快地去搀扶，老人手指骨瘦，力道不小，紧紧抓住她的手，箍得还挺痛。<br />\n冯渐微他们见状也麻溜地凑近，跟着进屋。<br />\n城区老房子由于地皮限制，朝向都不能选择，所以采光不太好，进入房子内部顿感阴凉。房子格局也不是方正的，客厅过去是一条昏暗走廊，两边是关闭的房门。因着地基没抬高，潮气重，闻着有闷湿的气味，还有些香火味，里面应该有供台。<br />\n客厅摆放套红木沙发桌椅，本就不大的空间被占得拥挤，加之突然涌进的四人，让这里更无处下脚。<br />\n覃方仪转动眼珠子，从头到尾地看遍他们四人，出乎意料地念叨句：“覃三可真能生。”<br />\n老阿婆把闫禀玉他们几个当成亲兄妹了，她乐得承认，“是是，我老爸是计划生育漏网之鱼，太猖狂了！以前怎么罚款罚不怕他，还生四个！”<br />\n覃方仪接着道：“儿多苦母，你们应该要孝敬你们老母。”<br />\n“是是是！”闫禀玉继续附和，“一定孝顺！” <br>\n\t\t\t', '\t')('\n听表达清晰，老阿婆没老糊涂。<br />\n覃方仪拍拍闫禀玉手臂，让她松手，之后颤颤巍巍地挪步到饮水机旁，拿过水罐顶上的一次性杯子，给他们接水喝。<br />\n那杯子边上落了层灰，放了不少日子，可想而知老阿婆独居许久。她眼神也不好，看不清细微的灰尘，倒不是有意的。<br />\n闫禀玉帮忙端杯分给冯渐微他们，然后发现祖林成不见了，为免被被发现多一杯水，她只能全喝了。水里也有股怪味道，估计一罐水能放很久，不知道喝了会不会拉肚子。<br />\n“吃点糖果饼干。”茶几还有月饼铁盒装着的零食，覃方仪盯着他们几人各拿一把，客套才作罢。<br />\n冯渐微和活珠子拿了是拿了，但不敢吃啊，因为不经意间瞥到饼干袋上的生产日期是2020年，四年过去，细菌都繁衍过无数代了。<br />\n水闫禀玉喝了，零食就不吃了，怕自己真拉肚子耽误事。于是趁老阿婆摸着沙发扶手，慢慢地坐下时，将零食悉数放回去。<br />\n覃方仪坐好后，看着闫禀玉道：“你来讲祠堂的什么事？”<br />\n闫禀玉挨着坐下，煞有其事地说：“我老爸让我问你，过两天新族谱编订，你去祠堂吃酒吗？”<br />\n这么问是有说法的，编订族谱确实是大喜，也会办酒席。<br />\n覃方仪摆手，“不去了，走不动，也吃不动，去了做什么？”<br />\n闫禀玉再请两句，老阿婆还是推拒，她就没说了。<br />\n那边冯渐微好似发现了什么，给闫禀玉使个眼色，让她拖住老阿婆，人偷偷摸向客厅后面。<br />\n覃方仪忽转了下头，闫禀玉立即探出脑袋，挡住她的视线，随口拉个话题出来吸引注意力，“阿婆，你的簪子好精致，是老物件吧？”<br />\n覃方仪摸摸发髻，说：“是，我奶奶给我留下的。”<br />\n“那确实有年份了，听说你奶奶以前做生意很厉害，一定有很多这样精致的首饰。”闫禀玉看过族谱，现学现卖。<br />\n覃方仪叹气：“我奶奶留给我的那些首饰，被子孙们拿的拿，卖的卖，败得差不多了。”<br />\n“那你奶奶一定很爱你。”闫禀玉只是随口说的，老阿婆的眼神忽然变了，柔软深远，似乎陷进某段记忆里。<br />\n许久后，覃方仪忽而笑了声，“我父母大哥早亡，我是我奶奶带大的，她确实很爱我。”<br />\n“那你爷爷呢？”<br />\n“他只活到四十八岁。”<br />\n老人平时孤单惯了，就愿意有人陪着说话，新时代融入不进去，人老体弱也无法有精彩晚年，只能缅怀过去。都不需要闫禀玉再套话，她就自顾自回忆起来。<br />\n“我奶奶是个厉害的女人，招婿进家，又做生意，挣钱了就拿去做好事，接济穷人，初一十五施孤，好命活到了百岁。也幸好她长寿，照顾到我二十岁结婚才去世，不然我都不知道一个人孤单活着有什么意思。不过嫁了人也就那样，操劳大半辈子，用自己嫁妆送儿女读书出国，他们在外面扎根，也就不回来了……”<br />\n这跟闫禀玉认识的幼闵不一样，以前的她柔柔弱弱地依附卢贞鱼，或许人真的会变。<br />\n活珠子愿意听故事，坐到了老阿婆旁边，情绪愤愤：“阿婆年纪大了，他们不回来照顾，真坏！”<br />\n覃方仪瞥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现在的人都自私，丈夫如此，儿女如此，不像我爷爷奶奶的感情。相守大半辈子，感情和睦，生死难离……”<br />\n闫禀玉适当接话，“那你爷爷去世，你奶奶孀妇五十年，是不是很孤独？”<br />\n覃方仪立即否定：“哪来的孤独，他们夫妻一直恩爱相……”<br />\n她猛然噤声，不说下去了，眼神也变回之前那样，浑浊迟钝，仿佛刚刚的健谈是错觉。<br />\n待得挺久了，闫禀玉怕覃方仪发现他们别有心机，就决定要走，“哥哥姐姐，我们要回家了！” <br>\n\t\t\t', '\t')('\n喊声大，几秒后冯渐微和祖林成纷纷现身，四人一同向覃方仪告别。<br />\n因着帮忙收一次性杯子，闫禀玉走在最后，覃方仪忽然叫住她，“妹妹仔，你身上不干净。”<br />\n闫禀玉下意识以为是衣服脏了，低头扫一遍，“没有啊，很干净的。”<br />\n覃方仪隐晦说：“脏东西。”<br />\n是撞阴的意思吧，那闫禀玉日夜跟卢行歧相处，是挺阴的。只是老阿婆怎么看出来的？她也会术法吗？<br />\n“哦，阿婆，我回去让老爸找个道公看看。”<br />\n覃方仪点头。<br />\n上车离开，在隔条街后找个僻静地方停车，大家凑一起互通消息。<br />\n祖林成先说：“我到那屋里转了圈，有一处奇怪，老妪歇息的房间有个供龛，不供天神地仙，供了一个紫檀木盒。”<br />\n闫禀玉问：“你有看到里面装着什么吗？”<br />\n祖林成遗憾摇头，眼睛瞪向冯渐微，“他非不让我动，说得十分严重。”<br />\n那里面肯定是重要物品，现在就着急查卢贞鱼的下落，冯渐微为什么不给动？于是几道不解的目光齐刷刷扫向他，他立马举手做投降状。<br />\n“不是我不给动，只是盒子有点诡异，不似寻常物品。覃方仪的房子常年背光积潮，阴气太重，我总觉得不是自然而成，屋里恐怕有阴物。”<br />\n说到这个，闫禀玉有发言权，“老阿婆说我身上有脏东西，她能感知到鬼气，是不是会术法？”<br />\n能被称作脏东西的，只有卢行歧这只鬼，于是数道目光又齐刷刷转移到他身上。<br />\n祖林成：“卢小子，少接触点闫禀玉，你看她身上都沾鬼气了。女孩子身体本就羸弱，别搞得阴阳不调。”<br />\n她讲话太露白，并且意味十分容易让人脑补，什么接触，阴阳不调，字字在烧闫禀玉的脸。<br />\n冯渐微：“我看得出来，老阿婆不会术法，有些人天生对阴气敏感。卢行歧闫禀玉，你俩悠着点，别成天腻歪一处。”<br />\n活珠子是知道门君和三火姐关系好，不过他年纪小，有些不是他能说的，就露两个眼睛转来转来地看各人。<br />\n卢行歧扛住众多视线，看向闫禀玉，语气无比认真地添乱：“我们在一起时，我会控制阴力，不至于……”<br />\n“打住打住！”绝了！楼歪成什么样了？闫禀玉顶着一张火烧云的脸出来制止，“我们现在在查张元晖的身份和卢贞鱼的下落，其他无关的略掉。刚刚去找覃方仪时，我听到她说‘最近真不清净’，很可能有别人来找过她，会是谁呢？”<br />\n祖林成皱眉，“有人比我们速度更快？还是说我们行踪暴露了？”<br />\n冯渐微说：“不可能暴露，我一路开车都十分小心，除非对方早就有所动作。”<br />\n活珠子嗫嚅声：“是……黄家吗？”<br />\n都不知道，没有直接的指向证据。<br />\n在闫禀玉的“抛砖引玉”下，话题走向终于回到正轨，她说：“我觉得覃方仪阿婆怪怪的，提起她爷爷奶奶，说得好像亲眼所见他们夫妻恩爱一般。可是张元晖寿到中年，与幼闵的寿终岁数整整差了五十年，她更不可能见过张元晖。”<br />\n“会不会她爷爷死了变成鬼，一直就在这里，陪伴他们？”活珠子用现成的卢行歧例子打比方。<br />\n还真别说，一下子拓宽了大家的思路。<br />\n冯渐微：“那盒子里的该不会是鬼吧？”<br />\n祖林成：“想确定有何难，直接去掀开！” <br>\n\t\t\t', '\t')('\n她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化成蚊子就要飞出去，被冯渐微敏捷地捏住蚊子翅膀，让她务必冷静。<br />\n卢行歧做鬼的直觉比他们强多了，闫禀玉问他，“你觉得那屋里有什么诡异？”<br />\n卢行歧终于正经对一回，“确实有一缕徘徊不去的阴魂。”<br />\n还真是，闫禀玉讶异之后，想到什么，偷偷狠瞪他，既然清楚刚刚跟着瞎掺和做什么！<br />\n卢行歧嘴角轻弯，很快掩饰掉那抹笑意，安排接下来的行动，“冯渐微，你就和祖林成守在覃方仪家外，以防有其他人马居心不轨接近覃方仪。我和闫禀玉阿渺去双贤村河步村看捐桥刻名，核对张元晖的笔迹，待晚上会合，再拘了那缕阴魂。”<br />\n冯渐微同意，捏着“蚊子”下车。<br />\n活珠子就负责开车，带闫禀玉卢行歧去到双贤村河步村。<br />\n古代有钱人留好名声多选择修路捐钱，路立铭碑，桥刻善客。他们在桥底找到纂名，卢行歧看过之后，确定张元晖的名字为卢贞鱼字迹。<br />\n闫禀玉当时就懵了片刻，卢贞鱼真是假死，他能活到四十八岁，绝对是借寿了。但现在证明他是张元晖，已经逝世，那活着的周伏道是……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