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与神明[破鏡重圓] 第64
('\n <p> 杨老师沉默着,又吸了一口烟。李教练说的这些,她何尝不明白。这正是她最初希望叶语莺走的、最稳妥的“体教结合”之路。</p><p> 但是一切都进展得太多,有脱离她最初的想象。</p><p> 照这个发展趋势,叶语莺的人生绝对不是进体校以后当个老师这么简单。</p><p> “这还只是开始,”李教练越说越兴奋,“她才初二,骨骼还没完全定型,技术也还有巨大的打磨空间。要是现在送进省专业队,接受最顶级的系统训练,再过两三年,冲击全国青年锦标赛的领奖台,甚至……去国家队摸一摸门槛,都不是不可能的!老杨,你当年要不是因为一次伤病,她的天赋就是你的翻版啊……”</p><p> “老李。”杨老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p><p>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重量。</p><p> 杨老师将烟蒂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掐灭,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坚定,“我受伤完全是命运,她不是来为我实现梦想的,这些谁都不能为她做决定。”</p><p> 她不想谈论那些过于遥远的、关于“国家队”的宏大叙事,更不想过早地将那些沉重的期望压在这个刚刚才找到一点光亮的女孩身上。</p><p> 她经历过那条路的残酷,深知天赋二字,在伤病和意外面前,有时不堪一击。</p><p> 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这颗难得的幼苗,让她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最安全、也最扎实地,迈出通往未来的每一步。</p><p> 市决赛当天,叶语莺比往常醒得更早,她没有紧张,内心是一种出奇的平静。</p><p> 她有条不紊地检查着自己的运动装备——那双程明</p><p> 笃送给她的、还崭新得有些晃眼的钉鞋,已经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静静地躺在包里。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望向庭院对面那栋主楼里,程明笃房间的方向。窗帘依旧紧闭,看不出任何端倪。</p><p> 他……走了吗?</p><p>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背上包,走出了房门。</p><p> 她必须按捺住好奇心,不然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专心比赛。</p><p> 市体育中心人声鼎沸,决赛日的氛围远比资格赛时更加隆重热烈。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滚动着参赛选手的名单,看台上坐满了来自各个学校的学生和家长,甚至还有一些扛着摄像机的本地体育媒体记者。</p><p> 叶语莺在休息区见到了杨老师,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沉稳。</p><p> “记住我们昨天说的战术,”杨老师帮她最后检查了一遍号码布,“400米,前两百米跟住第一集团,弯道进直道的时候开始发力。200米,就一个字,冲。不要有任何保留,把你的速度全部拿出来。别去想结果,专注过程。”</p><p> “我明白。”叶语莺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p><p> 当她坐下来,换上那双崭新的钉鞋时,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改变。</p><p> 女子400米决赛的检录开始了。</p><p> 当广播念到叶语莺的名字时,看台上响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声。显然,这个在资格赛上穿着普通跑鞋就创造奇迹的“黑马”,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p><p> 她走上自己的道次,在起跑器前蹲下,调整着呼吸。</p><p> 砰!</p><p> 发令枪响!</p><p> 她的起跑反应极快,瞬间就取得了领先优势。</p><p> 这一次,没有了资格赛时的挣扎与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行云流水般的、充满力量感的奔跑。节奏控制得堪称完美,身姿舒展而轻盈,每一个摆臂,每一次蹬地,专业性比预赛期间提升了很多。</p><p> 很难让人想到她是个新面孔。</p><p> 最后一个直道,她的对手没有谁落于明显下风,大家的水平都很高。</p><p> 而也叶语莺却进入更优质的状态,开始疯狂加速,以一种无可争议的、绝对领先的姿态,第一个冲过了终点线!</p><p> 电子屏幕上,立刻显示出了她的成绩——一个不仅打破了市中学生记录,甚至已经达到了国家二级运动员标准的惊人数字!</p><p> 全场沸腾!</p><p> 所有人都为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少女而欢呼。杨老师站在场边,眼眶有些发红,但是转头间,又恢复如常。</p><p> 短暂的休息后,200米决赛接踵而至。有了400米冠军的加持,叶语莺此刻信心十足。她完全释放了自己,享受着速度带来的极致快感。</p><p> 又是双向冠军!</p><p> 当叶语莺站在最高领奖台上,脖子上挂着两枚金牌,面对着无数的闪光灯和掌声时,她第一次感受到金牌的重量。</p><p> 颁奖仪式结束,叶语莺刚走下领奖台,杨老师就快步走了过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郑重。</p><p> “语莺,收拾东西,跟我来。”</p><p> “去哪儿,老师?”</p><p> 杨老师看着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省队的几位教练刚才一直在看台上。他们想现在就见见你。”</p><p> 省队的人……要见她?现在?</p><p>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运动背心和短裤还沾着</p> ', ' ')('\n <p>汗水,脖子上挂着那两枚沉甸甸、似乎还带着余温的金牌。</p><p>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打完一场硬仗、还没来得及卸下盔甲的士兵,就要立刻被带去面见最高将领。</p><p> 休息室里坐着三位中年男人,其中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神情威严,不怒自威,应该就是省队的主管教练。</p><p> 他看到杨老师,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老杨,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退役后还能继续给我们带来惊喜。”</p><p> 王总教练的目光落在叶语莺身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看到一个未来运动员的骨骼形态和肌肉纤维。</p><p>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叶语莺同学,祝贺你,今天这两场决赛,跑得很漂亮。”</p><p>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我们想正式邀请你,直接加入省田径集训队,接受国家级的系统性训练。你的档案我们看过了,才初二,是重点培养的黄金年龄。”</p><p> “只要你肯努力,你会站上全国锦标赛的领奖台,甚至……为国争光。”</p><p> 叶语莺的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p><p> 全国……领奖台?这几个字,对她来说,是比“省队”更遥远、更虚幻的存在。</p><p> 可这一刻,她脑海里却希望有一个人也能听到这个消息。</p><p> 你听到了吗?他们说我……天赋非凡……</p><p> 这晚叶语莺和杨老师一起找了家餐厅一起吃的饭,她回程家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p><p>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眼楼上,窗帘被拉上了,在夜色中没有一间屋子的灯光亮起,整个洋房在夜色下仿佛是被封存起来的礼物一样。</p><p> -----------------------</p><p> 作者有话说:50个红包!</p><p> 看到这个场景,叶语莺敏锐地想到了什么,但是她甚至没有允许自己的心声去道出猜测。</p><p> 她分明觉得,只要自己不去求证,那今晚深夜还是可能看到那屋子亮起灯,甚至能在庭院的檐下看到那个散漫而慵懒的身影,修长的指尖捻着一瓶水,闲适浅淡地穿过回廊。</p><p> 正当她收回视线,带着股固执往自己的阁楼走去的时候……</p><p> 张阿姨却从值班室里匆匆走了出来,叫住了她。</p><p> “小叶,等一下。”张阿姨的手里,拿着一个用丝绒袋子装着的小巧物件,“这是小程先生走之前特意交代下的,让我等你比完赛,亲手交给你。”</p><p> 是礼物吗?</p><p> 叶语莺一时间没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触手是一个有些冰凉的、光滑的金属外壳。</p><p> 她拉开丝绒袋的抽绳,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个银色的、全新ipod。</p><p> “先生说,”张阿姨努力回忆着程明笃当时的话,一字一句地转述道。</p><p> “他说……知道你英语不好,这里面是他帮你准备的《阿甘正传》的电影原声音轨和有声书。你不用把它当成学习任务,就在你训练累了、或者心里烦了的时候,戴上耳机听一听,就当是听音乐。”</p><p> 张阿姨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他还说,跑道上的事,他远在海外,没办法再帮你什么。但总归……你能靠自己安身立命就行,尽管这句话对你还为时尚早。”</p><p> 张阿姨郑重地将这句沉重的嘱托一字一句复述着,生怕漏掉了半分那份歉疚与深意。</p><p> 叶语莺透过她的神态,脑海里似乎也能复原出程明笃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p><p> 说完,张阿姨看着叶语莺若有所思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便没再打扰,转身回了值班室,将这片宁静却又暗流汹涌的夜色,留给了这个刚刚赢得荣耀、却又被现实狠狠抛入另一场试炼的女孩。</p><p> 叶语莺一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里,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带来一阵透骨的凉意。</p><p> “安身立命……”</p><p> 她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唇齿间品味着这四个字的发音。</p><p> 这不像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鼓励,更不像是一个监护人对孩子的期许。这是一种……更深重、也更遥远的祝福。</p><p> 叶语莺紧紧地攥着那个小小的播放器,指尖能感受到它金属外壳上冰凉的质感,那股凉意,仿佛一直沁入到了她皮肤深处。</p><p> 她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所有那份因为误会解除而升起的狂喜,都在这句过于沉重和清醒的话语面前,被击得粉碎。</p><p> 她默默地转身,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阁楼。</p><p> 回到房间,她反锁上门,来到书桌前端详着她人生初期拥有的这件电子产品,对照说明书研究着如何开启它。</p><p> 这上面应该是残存着程明笃的指纹的,只不过很快会被她的指纹彻底覆盖掉。</p><p> 她听着耳机里面传来《阿甘正传》的开头,熟悉的声音被更好更加细腻的音质承载,一抬头,仿佛整个房间都在播放《阿甘正传》。</p><p> 分明他这次是走了,她反而没有哭。</p><p> 因为巨大的、超出理解范围的悲伤,是流不出眼泪的。她只</p> ', ' ')('\n <p>是觉得很冷,很空,仿佛身体里的某一根支柱,被彻底抽走了,只觉得那里有些空洞,暂时想不到哭泣。</p><p>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有了全新的、也更令人心碎的解释。</p><p> 他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只是源于一个善良的、有责任心的上位者,对自己家中一个处境堪怜的、需要被引导的“继妹”,所能做到的、最周全的照拂。</p><p> 他教她成长,盼她独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安心地、彻底地,从她的人生中退场。</p><p> 程明</p><p> 笃早已看穿了她的母亲,知道她母亲注定忍心地将她仍在世界上,不管她的前路,不管她的死活……</p><p> 他看穿了一切,看穿了如果她的人生如果无人干涉,这世上说不定又会多一个软弱无知、婚姻和人生都彻底被庸人编排、被家暴和被家族吸血而求助无门的可怜女人……</p><p> 她看着手中这个小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播放器,心中百感交集。</p><p> 她还不知道,这个在若干年后会被贴上怀旧标签、被称作“时代的眼泪”的老旧物件,会在今晚,在她人生中这个荣耀与告别交织的夜晚,成为她命运又一个转折点。</p><p> 比起那两枚金牌,这播放器里的东西,才是他科研和生活所用的语言,才是她真正走向外界的通道。</p><p> 她在寂静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空气,也对着远方,无声地做出了回答。</p><p> 我会的。</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