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程秋艳打量着粗布衣袖挽到手肘，小臂上面还沾着些面粉的陆晚亭，促狭笑道：“看来我来得真不是时候，打搅新郎官了。”<br />\n程秋艳面上看不出来，内心心情却十分复杂。<br />\n昨日，甘泉镇上人人皆知，陆晚亭娶了个男妻进门，还大办了一场喜宴。<br />\n本该是件喜庆之事，奈何却没有多少人捧场，好几桌酒席，连一桌都没坐满。<br />\n程秋艳自然清楚其中关窍：陆家现在霉头正盛，现在全镇人都不乐意和陆字沾边。<br />\n况且，谁不知道参加喜宴得随礼，庄家汉子的家用都是汗珠子砸脚面一笔一笔辛苦攒出来的，哪舍得分给旁不相干的人？<br />\n话虽然是这么说的，程秋艳家中那口子薛德金却是甘泉镇镇长，她是镇长媳妇，占着萝卜坑就得种萝卜，维护邻里乡亲之间的关系是他们分内的事。<br />\n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让陆家小子下不来台，昨儿个她和薛德金拖家带口来给陆家撑场面，这才让这场喜宴勉强能看得过去。<br />\n只是程秋艳没想到，陆家小子那后娘没来倒也罢了，陆家小二也没来——他俩可是一个娘生的亲兄弟啊！<br />\n陆家这些破事着实糟心，程秋艳在心里开了个头便不愿继续往下想了，只在心中默默斟酌着字句，盘算待会儿该怎么把要说的这件事描述得更圆满些。<br />\n毕竟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br />\n她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就瞧见小院里走出个人来。<br />\n程艳秋的眼睛倏地亮了。<br />\n日光斜斜穿过门缝，正巧笼在闻声而来的新人身上，长身玉立的小郎君穿着件淡青色的交领长衫，衬得脖颈像新剥的菱角般白嫩。<br />\n真真是极漂亮的一个人。<br />\n她又去看陆晚亭，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一个俊一个娇，倒真象话本上走下来的金童玉郎。<br />\n真般配呀！<br />\n许青禾眨巴着眼睛朝程艳秋腼腆一笑，几小步挪到陆晚亭身边，轻轻挽上他的手臂，细声细气问道：“晚亭，这位婶子是？”<br />\n说完自己的鸡皮疙瘩先掉了一地。<br />\n演戏好难啊！<br />\n他的大学专业是美术，和演戏一点不沾边，此刻更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隔行如隔山。<br />\n没办法，为了更贴合男妻这个人设，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br />\n陆晚亭似笑非笑看着他大发戏瘾。<br />\n没人比他更清楚许青禾的少爷脾气有多大，这般我见犹怜、弱柳扶风的姿态，真是前所未见。<br />\n他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儿。<br />\n直到被许青禾捏了下胳膊，才不紧不慢道：“这是薛镇长家的程婶子。”<br />\n许青禾马上不着痕迹地把手从陆晚亭的胳膊上松开，继续腼腆羞涩地朝程艳秋笑：“程婶子好，我叫许青禾，您叫我青禾就行。”<br />\n听到他没让程艳秋喊自己小禾，陆晚亭眼中荡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br />\n程艳秋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注意力全在许青禾雨后青荷般的面容之上。<br />\n长得好看，说话也动听，声音温吞得像晒暖了的糯米酒，听来就让人倍感舒心。 <br>\n\t\t\t', '\t')('\n程艳秋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br />\n她家闺女若是也能这般，她也不至于天天为她的婚事发愁了。<br />\n想到闺女，程艳秋这才发现许青禾的年龄似乎也和自家女儿差不多，便问了出来：“青禾，真是个好名字。你今年多大了？”<br />\n“今年十八。”<br />\n程秋艳听完若有所思：“十八……和我家闺女差不多岁数呢。”<br />\n想到这里，她越发不忍把那件事告诉面前二人，思索起该怎么转移话题。<br />\n便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的焦香。<br />\n程秋艳抽抽鼻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什么味儿这么香？”<br />\n闻着比她前两日吃的酱肘子还要好呢。<br />\n前男友的厨艺没得挑，许青禾自觉颜面有光，抢着答道：“晚亭今天早上做了梅菜扣肉臊子面。”<br />\n“梅菜扣肉？”程秋艳转了转眼珠，“莫不是昨儿个席面上那道？”<br />\n陆晚亭点点头。<br />\n程秋艳大受震撼。<br />\n陆家自从分家败落便没什么余钱了，昨日的宴席是村镇中最便宜的那一档，荤菜没几道不说，卖相也说不上好，特别是那道梅菜扣肉，不知提前做出了多久，上来的时候都冷了，肥肉都已经冻出絮状的油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全无。<br />\n直到他们那一桌陆陆续续走人，那盘梅菜扣肉都没人动筷。<br />\n程秋艳又抽了抽鼻子。<br />\n真是奇了怪了，那盘腻人的肥肉怎么突然就香得这么勾人了？<br />\n见她一会儿抽抽鼻子一会儿皱皱眉头，许青禾又细声细气道：“程婶子用过早食没有？要不和我们一起吃了吧。”<br />\n程秋艳连连摆手，“用过了用过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想着我。”<br />\n她确实吃了早饭，而且，就算没吃，为着一会儿要说出口的话，也拉不下脸去蹭这顿香饭吃。<br />\n程秋艳先是看了看许青禾，又望向陆晚亭，脸上笑容渐渐淡去。<br />\n“我知道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要不是有要紧事，我也不会赶在这时候来打搅你们。”<br />\n“今早赌坊的人来找德金了。”<br />\n她边说边从怀里摸出张盖着朱红大印的契书，抬头对陆晚亭道：“你爹去世之前，把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押了赌债。”<br />\n一听这话，陆晚亭还没说话，许青禾倒是先忘了自己还在演戏的事，一把将契纸拿了过来。<br />\n白纸黑字，指纹鲜红，实是做不得假。<br />\n押了赌债？拿他们的房子？<br />\n许青禾气得脸都红了，心中大骂：这老混账，临死之前还要坑一把儿子！<br />\n这岂不是让他和陆晚亭现在本就不富裕的家底更加雪上加霜了！<br />\n陆晚亭倒是比他淡定许多，怕他一怒之下把契书撕了，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问道：“婶子可知该怎么还，一次性结清还是按月支付？” <br>\n\t\t\t', '\t')('\n语气平稳，无波无澜。<br />\n程秋艳没想到他这么平静，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本来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人的话都憋了回去，一时有些卡壳。<br />\n“是、是按月还的，本来他们那边的人只给了三个月的期限，我和德金好说歹说，他们这才松口改成了半年，半年若是还不上的话……”<br />\n程秋艳没再继续往下说。<br />\n因为答案显而易见。<br />\n半年若是还不上这笔钱，他们就没地方住了。<br />\n许是因为一天之内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故，再多添一项似乎也没什么了，最初的震怒过去，许青禾也平静不少。<br />\n不就是在已经很穷了的情况下又欠了笔巨款吗？<br />\n总有办法能还上的。<br />\n他细细思索起来。<br />\n先说他，上辈子是举办过画展的优秀美术毕业生，穿越到古代也能卖画挣钱；再说陆晚亭，最年轻副主治医师的含金量不必多说，上大学时还辅修了中医，靠医术赚钱不成问题。<br />\n给自己画完饼，许青禾又觉得未来充满希望了。<br />\n程秋艳觑着他们的神色说道：“本来这事儿应该由德金来告诉你们，但他知道自个儿嘴笨，怕万一说不好让你们小两口心里头更难受，这才让我过来了，你们可别介意啊。”<br />\n陆晚亭道：“多谢婶子帮我们说话，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时还钱，断不会让您与镇长为难。”<br />\n许青禾也连声道谢。<br />\n说到底，这件事针对的也是陆家，镇长不掺和此事完全说得过去，但他们还是出面了，帮他和陆晚亭争取到了这珍贵的三个月时间。<br />\n镇长一家都是好人。<br />\n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这对小两口还想着对自己道谢，程秋艳一时竟然有些感动。<br />\n“晚亭，等这事儿过去，你和青禾一定能把日子过好。”她真心实意道。<br />\n许青禾朝她笑了笑，没说话。<br />\n把日子过好么？<br />\n新婚夫夫或许可以，被迫绑在一起的前任夫夫就未必了。<br />\n这时，程秋艳突然瞧见他手臂上的那处淤青，精明如她，眼珠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br />\n看来洞房花烛夜这晚，陆家小子没少在小男妻身上使力，胳膊都这样了，其他见不得光的地方怕是更不能看。<br />\n还得是年轻人啊！<br />\n为了缓和一下方才的紧张气氛，她笑着出声调侃道：“不是婶子说，你俩虽然年轻，但也得注意节制呀。”<br />\n许青禾：“……？”<br />\n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br />\n作者有话说：<br />\n以前确实很不节制（x <br>\n\t\t\t', '\t')('\n婶子属于做对了题代错了公式<br />\n第4章 完蛋了<br />\n程秋艳离开了，许青禾和陆晚亭继续吃刚才没吃完的臊子面。<br />\n陆晚亭拌的这碗面条特别实在，白花花的面条根根裹着红亮的酱汁，肉丁和梅菜碎钻满面缝，每挑一筷子都能带起几块肉、一团梅菜，油亮喷香的。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