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原野道：“我猜是快找你了。”<br />\n“这也行？”张灯说，“你……咱俩晚上去吗？”<br />\n问了他也知道，卫原野根本无所谓，其实全看他自己决定，张灯突然有点讨厌这种什么都自己做主的感觉了。<br />\n张灯把何小丘又拉来骂：“你答应我妈晚上去吃饭了？”<br />\n何小丘：“我也是刚知道。”<br />\n好一个先斩后奏，张灯说：“那你去吗？”<br />\n“我去啊，”何小丘说，“你跟她有仇，我和她又没有。”<br />\n“那你知道刘岩也去吗？”<br />\n何小丘：“？”<br />\n何小丘：“？！为什么？”<br />\n张灯终于有种报复到他的感觉了，说道：“是啊，你阿姨告诉我的，说刘岩也去。”<br />\n何小丘：“这是在做什么。”<br />\n他发了个表情包：一脸黑线地吃着吃着饭把碗掉了。<br />\n张灯说道：“还去吗？”<br />\n何小丘犹豫片刻，说道：“不去不好，我昨天还见到她了。”<br />\n“你昨天回家了？”<br />\n其实何小丘的原生家庭也没幸福到哪里去，估计回家也是扒了一层皮，叶红还在他家里工作，碰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br />\n张灯这才知道叶红是怎么知道他现在的近况的。<br />\n何小丘说：“去就去呗，没准是想和你和好。”<br />\n张灯没回复这句话，其实他也在思考，叶红到底是想干什么。<br />\n也许真的是想要找个台阶下，跟他恢复关系。<br />\n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灯扪心自问，他还是想要的。<br />\n即使是表面上的关系也可以，如果他父母愿意关心他，跟他道歉，张灯还是想要有这个能原谅他们的机会。<br />\n张灯抬起头来，对卫原野道：“我们就去看看吧。”<br />\n晚上七点多，张灯和卫原野准时到了家楼下。<br />\n这次他们没有开车，自然也不会在车库碰上刘岩和何小丘，何小丘已经到了半个多小时了，一直在呼唤张灯快点。<br />\n据他所说，刘岩早就来了，气氛一度非常尴尬。<br />\n张灯还有些紧张，他不愿意让卫原野看出自己的紧张，暗自深呼吸，然后按响了门铃，幸好开门的并不是叶红，而是何小丘。<br />\n何小丘那一瞬间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天神一样，满脸写着得救了。<br />\n叶红从厨房走出来，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来了啊。” <br>\n\t\t\t', '\t')('\n张灯把自己买的酒拿出来，放在了桌上。<br />\n上次回来没拿礼物这件事，给张灯也敲响了警钟，这次终于记得买了点。<br />\n叶红扫了一眼盒子，说道：“先坐会儿吧。”<br />\n她随后看见换完鞋走进来的卫原野，眼神一变，然后说道，“为了等你们，菜都热了两回了。”<br />\n张灯道：“哦。”<br />\n何小丘亲密地拉住张灯的手：“堵车吧。”<br />\n“一路畅通。”张灯偏不下台阶，说道。<br />\n张德科从书房走了出来，眼皮在众人的身上扫过，对他这个亲儿子并没有过多地停留目光。<br />\n他坐下了，说道：“吃饭吧。”<br />\n张灯想，其实张德科对于叶红爱往家里叫小辈来吃饭这件事也是默许的，他可能甚至是喜欢的，毕竟生活中很少有哪些场合是他能说得算的。这个家就是一个小型王国，他是这个小王国里小小的君主，拥有话语权，张德科这个在婚姻和爱情中瘸腿的男人，是享受这种短暂的威严的。<br />\n这次落座和上次来座的一模一样，张灯和卫原野坐在一侧，何小丘和刘岩坐在另一侧，刘岩的视线和张灯在半空中交汇，刘岩跟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br />\n叶红说道：“尝尝阿姨做的新菜。”<br />\n随后就起身给何小丘、刘岩布菜，张灯扫了一眼餐桌上也没有几个自己爱吃的，他在这个时候开始很后悔，其实不应该来的。<br />\n叶红并没意识到她做错了什么，她以为自己叫张灯回家吃饭，就已经算是和好。<br />\n可惜张灯已经见过真正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不能被这样拙劣的技法糊弄了，张灯眼睛看着餐桌，手却没动筷子，他问道：“找我过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br />\n他说话的语气不算很和善，众人都望向了他。<br />\n叶红愣了下，把筷子甩在了桌上，也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br />\n“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必要在充当你人生的观众，看你去疼爱别人家的孩子了，”张灯说，“这种行为也无法再刺痛到我了。”<br />\n张灯彻底懂了。<br />\n他以前以为是自己的难过太过于含蓄，叶红没能看出他对母爱的渴求——但是和卫原野谈恋爱的这段时间，张灯忽然意识到，没有人会迟钝到对一双渴望爱的眼睛熟视无睹。<br />\n那么叶红就是故意这样对他的。<br />\n她就是故意疼爱别人家的孩子，她喜欢在张灯面前表现出她和何小丘的关系更好，以刺痛张灯的心。<br />\n叶红是故意的。<br />\n明白了这一切，张灯内心并不是郁结全消，而是反而有种很多东西涌在胸口堵得难受的感觉。<br />\n并不是因为他的恨，而是他没想到，整个童年给他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痛苦的根源，居然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如此幽暗、难登大雅之堂、甚至在中文语境中很难去与之匹配的小心思。<br />\n那一刻，张灯霎时觉得，这个世界居然就是如此的荒谬。<br />\n就仅仅是因为叶红享受被追逐着求母爱的这种感觉，就让他整个童年都蒙受巨大的心理阴影。<br />\n这一切的轻重差大到已经让张灯觉得头重脚轻。<br />\n叶红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br />\n“你总是听不懂我的话，”张灯说，“意思是我没有表达清楚，但是我表达得很清楚了，我活得也清楚明白，每一笔落下都是落下去了，我的人生书写得很工整，真正活得很盲目的人是你俩。” <br>\n\t\t\t', '\t')('\n张灯说：“把我叫过来，又没有新的事情说，还要我看你表演向别人挥洒母爱，我看够了，也根本无所谓了。”<br />\n张德科道：“张灯！”<br />\n张灯全然无畏地转头望向他，问道：“什么事？”<br />\n刘岩开口道：“好了，都消消气——”<br />\n张德科一拍桌子，伸手作势要打张灯，卫原野身体往前一探，刘岩也站了起来，但却是何小丘大喊了一声：“你要干什么？！”<br />\n何小丘道：“叔叔，你要打人啊？”<br />\n张德科尴尬地手在半空中停住，半晌放下，说道：“你说的是身为儿女该说的话吗？”<br />\n何小丘道：“你们不能这么沟通问题啊。”<br />\n刘岩看了眼何小丘，也有些意味深长：“是啊，沟通很重要。”<br />\n叶红看场面有些失控，她的视线从这四个年轻的孩子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坐了回去，说道：“先吃饭吧。”<br />\n接下来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得益于刘岩近两年混得实在是不错，提供了不少话题，刘岩也是很低调地显摆了一番，有种公孔雀求偶的感觉。<br />\n叶红摩挲着何小丘的手说：“你们俩最近到底是怎么啦？这顿饭其实也是你妈妈想让我聚一下的，你就跟阿姨说说心里话，你俩到底怎么想的？”<br />\n何小丘看了眼张灯，想了想，把手拿了出来，他说道：“阿姨，我跟我妈都没说，您再问也是一样。”<br />\n叶红表情可以说是进门以来最尴尬的一次，她甚至有点没反应过来，她转眼去看刘岩，刘岩道：“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自己处理就可以了。”<br />\n张灯知道叶红的这种尴尬和无所适从来自哪里——何小丘也和她不亲近了。<br />\n其实叶红不够聪明，何小丘根本不可能真的做她的干儿子，他心里根本没有把叶红当回事，维持着面子来参加她所谓的家宴，只是因为何小丘这人精于人情世故，对于把事情做得漂亮有一些很变态得追求。<br />\n但是张灯也不清楚为什么，何小丘开始考虑他的感受了，不陪叶红演这出戏了。<br />\n叶红想了半天，最终才说出今天叫张灯来的真实意图，她道：“你爸前几天开车，把车撞了，保险是你报的，要你和保险公司联系。”<br />\n张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听到这种话反而心里的石头落地了。<br />\n“我没有时间，”张灯说，“你们自己掏钱修吧。”<br />\n张德科看向张灯的眼神相当凶恶：“你的意思是以后不认我们了，断绝亲子关系，是吗？”<br />\n张灯看他老实一辈子，估计谁都没见过他还有如此悍的表情，却是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br />\n“是的。”张灯没什么可恐惧的，他说道，“断绝亲子关系吧。”<br />\n叶红的手在半空中摆动了几下，不知道是要阻拦谁，或者是说她想要让事态不要再继续发展下了。<br />\n张德科随手抄起一个杯子来砸向了张灯，张灯一侧身就躲过了，何小丘“啊”了一声，叶红也马上道：“别动手！”<br />\n张灯说道：“你太不理智了。”<br />\n这句话说出口，张灯终于有了快感。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