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哄似的话语这几年反复在她耳边响起，李忘情抬眸凝睇，忽地粲然一笑，将手中象征着神的职业插在他发间。随后，她猛地抓住他的衣领，迫使他靠近下来，狠狠地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br />\n“别忘了我是一口剑，不与天地争锋，算什么剑器。”<br />\n……<br />\n捡来的小女孩还不会说话，李忘情给她起名叫米花糖，因为她见了大米和糖就走不动路。<br />\n喂了半年后，小女孩脸上的肉长得丰润起来，五官越发熟悉，看起来和出走的唐呼噜有一点像。<br />\n她生得漂亮，有一回李忘情给她打扮得像个瓷偶娃娃，出去玩的时候轰动了全村的小男孩。<br />\n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小崽子们便到学塾来偷看米花糖。<br />\n“我只跟认识一百个字以上的人玩儿。”米花糖高傲得宛如村花。<br />\n于是，上课时，窗户上的小脑袋越来越多。<br />\n没几天，学塾里面落灰的桌椅就被新主人蹭干净了。<br />\n李忘情李夫子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劝不来的学生，最后竟是以关起门来偷学的形式上起了课。<br />\n“夫子，有时候诱之以色，总归是有点用的。”<br />\n入秋的时节，障月抱着枕头，不让李忘情起床。<br />\n“你少来这一套，今天下了学还要上门去家访呢，我总能说服他们爹娘名正言顺地……”<br />\n“晚点再说，晚点。”<br />\n秋风瑟瑟的时节，危险的邪神二话不说地将人勾进了被窝里。<br />\n到了日上三竿，李夫子急急忙忙掩盖住脖子上秋后的蚊子咬痕，踢拉着鞋子，来到学塾里时，诧异地发现里面已经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br />\n“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寒来暑往，秋收冬藏。”<br />\n米花糖坐在夫子的位置上，手里卷着书领读着。<br />\n等到读完，下面有小孩出声询问。<br />\n“糖糖，我爹娘说，老天爷再不下雨，秋收的粮食以后再也过不了冬了，和这书上说的不一样啊。”<br />\n“不会的！”米花糖高声否认，“咱们要学的本事不是跪天跪地，是去学着修水车，盖水坝，从我们这一辈起，再也不要指着老天爷落泪过日子！”<br />\n李忘情在窗外驻足良久，直到读书声再次响起，她背过身来，沿着墙壁慢慢滑坐下来，一行泪水顺着脸颊落下。<br />\n天空中好似又有雪落下来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br />\n一把伞斜靠在她头顶，为她挡去雪花。<br />\n李忘情抬头，流着泪，扬起一个笑容。<br />\n“障月，你说，火烧起来了吗？”<br />\n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饥的神国 “凭你……<br />\n死壤母藤停止蔓延的第三天, 简明言御剑掠过山阳国的外围。<br />\n放目望去，大地沉陷, 遍地哀鸿，到处都是拖家携口、背井离乡的灾民。 <br>\n\t\t\t', '\t')('\n数量多到让人绝望。<br />\n“太子……真要把人都带到御龙京去吗？”<br />\n“那不然呢，和火陨天灾不都是一回事。”<br />\n“可是尊主那边……”<br />\n“没能继承到阳帝的造化，他对我失望，也在意料之中。”简明言眼中黯然，忽的，他仿佛注意到了什么, 降落在一处山峰，指着远处慢慢迁往山阳国方向的灾民。<br />\n“再往前面就是山阳国的雾墙，已经没有路了,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br />\n身后的修士也一概不知, 简明言一皱眉，原地打坐, 并将神识分出一缕, 附着在一个村民身上。<br />\n……<br />\n风树村灾民。<br />\n前些天的山崩地裂, 在贫苦的山民眼里，不过是一次大一些的地龙翻身。<br />\n村里死了一些人, 余下的活口合计了一下，决定另找一块更平坦的地方造屋建村。<br />\n“这回总该轮到我当村长了, 凭我的关系, 跟葳蕤门的管事打声招呼, 平地起高楼不过是眨眼间的事。”<br />\n只擦破了点儿皮的村霸得意地瞥了一眼队伍最末的一对母子。<br />\n荼十九背着石大娘在最后缓缓地走着，比起前面村民的忐忑，他还是一样平静，只有背上的“老母亲”显得格外有精神。<br />\n“跟、跟着羊走。”石大娘连说带比划, “老山羊，认、认识路，你小时候，逃难也是跟着老羊才、才找到的活路。”<br />\n“知道了。”荼十九不耐烦地应付着。<br />\n“累不累，娘可、可以自己……走。”<br />\n“我是怕你死在那儿。”荼十九翻了个白眼，“拖我后腿。”<br />\n荼十九谎称自己的腿已经好了，其实还是一样钻心地疼，所幸他家学渊源，这点苦痛还不算什么。更令他在意的，还是死壤母藤。<br />\n“……大祭司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他背叛了母藤？是因为那逃出苏息狱海的‘神’吗？”<br />\n“我是应该就此隐姓埋名，还是回去看看？”<br />\n以前荼十九是不会想这些的，可是自从成为了“凡人”，他看世间的一切都有了不同。尤其是最后看大祭司的那一眼，他心里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悲哀。<br />\n山路周折，荼十九低头沉思，没有注意到，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村霸瞥了眼身后，故意崴了一脚，踢歪了斜坡上一块滚石。<br />\n滚石骨碌碌顺着山路掉下去，沿途一片惊呼，最后越滚越快，径直砸向荼十九。<br />\n“石秋！”<br />\n一声焦急的呐喊，荼十九抬起头来时，滚石已经重重地飞落过来。<br />\n避无可避，他正要去挡，背后的石大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扑倒在地上，任凭滚石砸落在她羸弱的脊背。<br />\n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落在一脸震惊的荼十九脸上。<br />\n“你……”<br />\n高处有人埋怨似的推搡。 <br>\n\t\t\t', '\t')('\n“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当心，砸死人了怎么办。”<br />\n“那能怎么办，原本带的粮食就不多，多吃一口呗。”<br />\n一瞬间，一股鲜明的杀意从荼十九倏然血红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然而那些满含恶意的交谈却在说话间没入了山回路转之处。<br />\n荼十九本能地要去追杀，走出两步后，身后的石大娘一声忍痛的闷哼声，让他硬生生停住脚步。<br />\n“石秋，别、别去了。”<br />\n石大娘老了，脸上纵横的沟壑里，岁月无声无息地抽空了她的生机，这一块石头砸下来，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br />\n如果放在以前，按荼十九的脾气，那几个人今天就得死，可现在，比起愤怒，他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恐慌。<br />\n“我……”荼十九找了块木板让她躺上去，免得扯动伤口，“我会救你，你别说话！”<br />\n可是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荼十九又迷茫了。<br />\n他上哪里去求救？最近的山门，有几十里之遥，遑论山路崎岖，没有个三天根本无法望见人烟。<br />\n“石秋，放下娘吧……”<br />\n“没事，只要翻过这座山……”<br />\n不知道走了多久，星星升起，荼十九艰难地拖着石大娘攀上一座山顶，入目的只有一片狼藉的崇山峻岭。<br />\n没有路了，死壤母藤的枝叶只是在这片地域轻轻扫过，就不知道断绝了多少人的生机。<br />\n鲜血浸透了手里的麻绳，荼十九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尖锐的石子划破掌心，他没有听见石大娘唠叨了一路的“停下”。<br />\n“你怎么样？你醒醒！”荼十九挣扎着紧紧抱住已经面无血色的石大娘，可她的呼吸仍是细若无声，四肢也逐渐冷了下来。<br />\n如果放在以前……<br />\n不，如果是在以前，他也根本不会救人，他只会杀人。<br />\n此时此刻，他才第一次意识到……杀一个人那样简单，救一个人，却比登天还难。<br />\n这个时候，他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有热泪从眼中流了下来。<br />\n“娘，你醒醒，别……扔下我……娘……”<br />\n无尽的绝望中，荼十九蓦然想起了什么，他望向天穹。<br />\n“你在看着我吗？夺走我身份的……地底的邪神。”<br />\n他嘶吼着：“你叫不法天平，不可能只是掠夺，像你对他们……对所有人那样，对我开出你的条件！只要她活下来，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br />\n荼十九吼完，蓦然间，眼前一黑。<br />\n随即，他的灵魂仿佛被拉入了一片虚无的深海，四面皆是静谧的星尘，而他，发现自己如同筹码一样坐在一座天平上。<br />\n此时，天平向一侧慢慢倾斜，他惶然地抬起头，一股无可名状的恐惧，随着眼前看见的一幕降了下来。<br />\n“不法天平”像是玩弄筹码一样，将他称量在天平上，斗篷下半透明的、涌动着寰宇中无数文明中金色符文的面容，如同苍天一样压迫满了他的视野。<br />\n“你还挺聪明的嘛。”<br />\n…… <br>\n\t\t\t', '\t')('\n“出来做生意，我能办到多少事，取决于你能给多少，这才叫交易。”<br />\n疏散灾民，自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死壤母藤造成的灾难，导致整个百朝辽疆南部尽数沦陷，单一个御龙京自然是忙不过来的，不得不分散给了下面的宗门去。<br />\n风树村的村民抛下了石大娘和荼十九之后，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来到了仙舟前。<br />\n这仙舟属于葳蕤宗，管事的看人下菜碟，见风树村的村民给的孝敬不够，礼貌地退回去，让他们继续等消息。<br />\n“可仙师！万一再闹地龙了可怎么办？”<br />\n“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不过看在你们排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们，夜里靠近山阳国的雾墙睡，有梦里的鬼来喂你吃饭。”<br />\n“啊？什么意思？”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