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就见那女子端坐椅上，淡淡笑道：“妾知这一遭来得冒昧，然则家中无人，总不能看着祖业败落，只能勉为其难学着旁人做些买卖。今次前来汀州，正想寻一家粮商，贩些米粮。”<br />\n萧霖抬了抬眉：“若是地处棉城，去番禺运粮岂不更快？”<br />\n棉城正在海边，顺着海路北上番禺，其实比来汀州还近一些，米粮这种大宗生意，怎能舍近求远？何况内河过关是要抽税的，海上可不必花这冤枉钱。<br />\n那女子却叹了口气：“如今贼匪太多，江家船少，哪敢在海上运粮？而且江家原本是贩盐起家，在番禺可卖不上价。”<br />\n原来这江氏是盐贩子出身啊，也是，棉城附近也有盐场，私盐贩子数不胜数，倒也不算奇怪。<br />\n但是跑来汀州贩粮，还寻到自家门上，就有些古怪了。<br />\n萧霖不由道：“既然是如此，汀州地界，大小粮商无数，夫人为何会选我家？”<br />\n那女子立刻道：“妾之前也曾在仔细打听过一番，似贵号这般买卖公道，信誉绝佳的，满汀州也没几家。妾乃是闺中女子，不善分辨米粮好坏，自然得寻一家靠得住的大商号才行。”<br />\n胆敢出门做粮食买卖，还能直接寻到萧氏的，她当真分辨不出米粮的好坏吗？这话萧霖是半句也不信，只是片刻工夫，他已经瞧出了这女子机灵干练，是有些内秀的，绝非简单人物。<br />\n然而欣赏归欣赏，生意却不能这么谈。<br />\n萧霖摇了摇头：“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萧氏虽大，但是米粮每年都有定数，往往一早就分派下去，不会卖给别家。”<br />\n这话有一半是真的，萧氏经营日久，除了汀州外，附近几县也有粮道，不论是收粮还是卖粮都有规矩，轻易不会接纳新主顾。<br />\n当然，如果真是大宗买卖，也不是不能谈，但是江家这种落魄到女子当家的小门小户，他还不放在眼里。<br />\n这话说的干脆，若是个寻常女子，怕已经面露沮丧了。<br />\n谁料对面人只是淡淡一笑：“萧氏家大业大，妾自然知晓，然则妾手头也有些东西，不知能不能入萧公之眼？”<br />\n说着，她对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那小姑娘立刻上前两步，把一方木匣放在了萧霖面前。<br />\n第124章<br />\n这举动有些出乎了萧霖的预料，犹豫一下，他伸手掀开了盒盖，只见里面放着一枚亮晶晶的玩意。<br />\n“西洋镜？”萧霖讶然出声，把那枚镜子取了出来。那镜子其实不大，只有碗口大小，手柄以金银为饰，装饰着藤蔓、花朵样式的纹路，极有异域风情。<br />\n更难得是镜面光洁透亮，比上好的铜镜还要清晰几分。<br />\n这东西可不便宜啊，难不成是送给自己的？然而下一刻，萧霖就抬起头，直勾勾看向那端坐的女子：“江家能弄来西洋的货物？”<br />\n如今朝廷禁海，朝贡的船只日益稀少，能往西洋的船队更是屈指可数。<br />\n而这种西洋镜，正是珍品中的珍品，比胡椒还要难得几分。<br />\n若是这样的货都能弄到，说不准她手头还有其他什么东西。<br />\n就见那妇人微微一笑：“都是早年留下的门路，妾也愁了许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运来汀州。”<br />\n这话有些古怪，然而仔细想想，却又在理。<br />\n不论是去番禺还是去泉州，都逃不开大商号的探查，这要是被探知了路数，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吞了。<br />\n而通过内河运到汀州，不仅能避开海上大豪，还能让货物的价格涨上不少。这样的物件放在船上也好藏，不必担心被衙门扣下。<br />\n那么找上他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了。<br />\n萧氏乃是汀州本地名门，根深叶茂，何愁找不来销路？偏偏他们手上没有船队，对江家也构不成威胁，加之有粮，可不就是上佳的合作伙伴嘛。 <br>\n\t\t\t', '\t')('\n这买卖能做吗？沉吟片刻，萧霖道：“不知夫人手里有多少货？”<br />\n那女子笑道：“这个妾也说不好。”<br />\n萧霖脸一黑：“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br />\n谁料对方无辜的眨了眨眼：“萧公误会了，海上的买卖，的确不是妾说了算的。但是有粮这事就好说，能有多少，妾绝不私藏。”<br />\n这话让萧霖一阵无言，先给粮再谈货，难不成她想空手套白狼？等等，萧霖心头突然一惊，想到了另一个可能。<br />\n这江家莫不是掮客，来汀州就是为大海商牵线搭桥的？那她背后的，究竟是哪家？<br />\n心中猜疑不定，萧霖沉吟许久，方才道：“那夫人想要多少米粮？”<br />\n那女子立刻来了精神：“最好夏秋各运一次，每次至少千石。不过吾等也没运过粮，还得想法子疏通关卡。”<br />\n也就是说，运粮的人脉也要靠他们了？还真是无本的买卖！然而对面女子神色坦然，一点都没有羞愧的意思，这脸皮倒是个经商的好料子。<br />\n萧霖也笑了起来：“夫人的提议，老夫会仔细思量。”<br />\n他岂能被人牵着鼻子走？再说了，这江家到底是什么来路，有什么背景，总得好好查清楚了再说。<br />\n这敷衍的调调并没让那女子沮丧，只见她欣然颔首：“无妨，妾还会留在城中几日，若是有事，萧公只管派人去井口巷的天福客舍传讯即可。”<br />\n见她如此干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萧霖不由面露讶色。<br />\n这底气可真够足的，也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有把握。<br />\n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多留人，把那手镜装回盒中，推了回来：“这镜子，还请夫人收好。”<br />\n谁料对方摇了摇头：“冒然来访，是妾莽撞，此物权作赔礼，还望萧公笑纳。”<br />\n转了一圈，还是成了礼物，可是比起最初，萧霖显然没了推拒的理由。<br />\n想了想，他便道：“既然夫人慷慨，老夫就笑纳了。过两日在城东芙蓉园有个赏花宴，若是夫人不嫌弃，可随同老夫的家眷一同去赏花品茗。”<br />\n这是一个台阶，更是拓展人脉，探听消息的绝佳场所，只要她足够聪明，就不会拒绝。<br />\n果真，那女子面露喜色：“妾孤身一人前来汀州，正愁无处打发时间，多谢萧公好意。”<br />\n这一笑，倒让她更显出几分符合年龄的明媚，让萧霖脸上都不由挂上了笑：“夫人喜欢便好。”<br />\n之前还略显生疏的关系，此刻已经有了缓和，两人规规矩矩的道了别，也算宾主尽欢。等送走了人，萧霖坐回桌边，重新打开了那个木盒，里面银灿灿的镜面，照出了他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也让面上的笑消失不见。<br />\n这女子，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br />\n说她莽撞，偏偏行事沉稳，一点多余的口风也没漏。<br />\n说她面皮太厚，却也心思细腻，让人生不出恶感。<br />\n至于那让人咋舌的胆大，放在男子身上可能会生出唐突之感，放在一个美妇人身上，却意外的令人好奇。<br />\n这到底是嫁进江家的女子，还是招了婿的小姐呢？然而不论是哪种，江家这一手的确走的不差。<br />\n又看了那手镜一眼，萧霖暗自下定了决心。<br />\n赏花宴时，得让人探探她的口风，也看看她有没有其他心思。<br />\n唉，若是个男子，只要听个曲儿，喝杯酒，就能把人摸得八九不离十，这女子经商，还真难对付啊…… <br>\n\t\t\t', '\t')('\n……<br />\n一直等上了车，林默才大口喘了一声，只觉背上都被汗湿了一片。<br />\n身边传来个含笑的声音：“还怕吗？”<br />\n林默闻言赶紧摇了摇头：“之前有点，现在不怕了。”<br />\n在走进萧府那高大的门墙时，她的确怕的厉害，双腿都有些打颤。<br />\n这可比她想象中的大宅还要大上几倍，就连会客的厅堂都不似凡俗人家。<br />\n更要紧的是，她怀里还抱着那木匣，里面的镜子据说就值一百两呢，怎能不让人心生畏惧？<br />\n然而等帮主开口后，她突然就不怕了。<br />\n明明是面对比自己年长好多，瞧着就让人生畏的大老爷，也能侃侃而谈，让对方露出讶色。<br />\n她家帮主如此厉害，她还怕什么？<br />\n瞧着那小姑娘闪亮亮的眼睛，程曦笑道：“不怕就对了，你做的很好。”<br />\n这夸奖让林默略略有了些羞赧，低声道：“我什么都没做，还是帮……夫人厉害！”<br />\n怎么会没做呢？身为一个丫鬟，她那略显紧张的神情，可算是相当不错的掩护了。<br />\n程曦斜靠在了车厢上，笑道：“今日不过是投石问路，过两天才能见真章呢。”<br />\n她说的轻松，林默听得似懂非懂，想了想，突然道：“那镜子真送他了？要是谈不成岂不亏了？”<br />\n见小丫头一副肉痛模样，程曦不由笑出了声：“反正是抢来的，有用咱们就不亏。”<br />\n没错，那手镜是从陆氏的船上搜出来的，一共十来面，都是巴掌大小的化妆镜。<br />\n之前程曦还没当回事，谁料等田昱盘库时，才跟她说明了这些镜子的价值。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