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一时除了她压抑的哭声，四周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孩童的笑语依旧。</p><p> 半晌后，周临锦揉了揉额角，颓然道：“希望一切都是我想错了。”</p><p> 这时婢子敲门来问要不要摆饭，虽然几人都没了用饭的心思，但珠儿安安她们要吃，沈莲岫便让她们赶紧摆了饭。</p><p> 待用完饭，周仪韶的心绪稍稍平复下来，又与周临锦商议了一番，两人决定将吴氏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杨氏，但其他事还是暂且先瞒着杨氏，免得她忧心。</p><p> 周仪韶领着珠儿离开，临出门时她看了看沈莲岫，又对周临锦道：“家里我会顾好，你最近就不要回家住了，我怕周临钰对你下手，也怕他们探知你的一举一动。”</p><p> 周临锦和沈莲岫都没有说话。</p><p> 周仪韶的话有几分道理，一半确实是为了让周临锦避开周临钰，毕竟他现在眼睛不方便，很难设防，一半却是为了把周临锦往沈莲岫这里赶，沈莲岫也是暂时寄居在这里，以她的性子不会不让周临锦进门。</p><p> 等到周仪韶走后，周临锦便让随从回诚国公府去收了写贴身物品过来，沈莲岫看在眼里，只是默默叫婢子去后面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p><p> 周临锦留了一会儿便要出门去，见沈莲岫正好带着安安关好了小鸡准备进屋去睡午觉，他便对她说道：“夜里不用留我的饭。”</p><p> 沈莲岫“哦”了一声，依旧还是淡淡的，只是当周临锦转身要走的时候，她问道：“你要出去吗？”</p><p> 周临锦点点头：“我要去胡清山那里。”</p><p> “好，”沈莲岫犹豫了一下，又问他，“若是老夫人真的有事，圣上会答应……”</p><p> 周临锦用食指轻轻碰了两下嘴唇，示意她不要再问下去，然后把她拉到廊下，道：“眼下边关有父亲坐镇，一切安定，圣上也很清楚这一点，戎国也已十数年没有再侵扰我们，惠王是圣上的胞弟，一直很受圣上和太后的宠爱，如今虽说要事发，但圣上究竟会不会轻拿轻放还未可知，除了人证之外，暂时也没有查到他通敌叛国的直接证据，再者那些事情终究只是我的猜测，要如何在圣上面前开口还是个问题。”</p><p> 沈莲岫听得也不是很明白，但她懂了周临锦话里的意思，此事很难。</p><p>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目送着周临锦出门了。</p><p> 一直到了深夜的时候，周临锦才回来，沈莲岫还没睡着，一直有意无意地听着外面的动静，那门一响，她就睁开了眼睛。</p><p> 她翻了个身子，在床上躺了片刻，听着安安在耳边清浅的呼吸声，终是慢慢起身，披了件衣裳出去了。</p><p> 周临锦正往里面进来，他看不见，自然是没见到沈莲岫，沈莲岫便叫了他一声。</p><p> 他一愣，循声慢慢走了过来。</p><p> “厨房里煨着粥，你吃不吃？”沈莲岫问他。</p><p> 周临锦道：“吃。”</p><p> 其实他在外面奔波哪里能吃什么，再加上心里有事，也不过就是略填一下肚子罢了，说不让留饭也只是因为这里不比家中，他不想她这里麻烦，都到了这么晚了，哪有不饿的。</p><p> 随从便去厨房拿饭菜，周临锦这时想了想，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p><p> 沈莲岫叹气：“进来再说吧。”</p><p> 虽说是诚国公府的事，但她也不可能完全不当回事，至少周仪韶和珠儿还在那里，杨氏也对她不薄，她和周临锦的私事归他们自己，她不希望诚国公府出事，而且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安安有什么影响。</p><p> 最重要的是，惠王是个畜生，害了裴若燕也害了沈芜瑜，以及许许许多多她不知道的女子，她更不希望惠王和周临钰得逞。</p><p> 吊唁 不会给他摸手的机会</p><p> 进了屋, 沈莲岫让周临锦坐在外间，自己去关紧了内室的门。</p><p> 随从已经端了粥和小菜过来，这会儿还烫着, 也入不了嘴，沈莲岫坐下, 对周临锦道：“小声一点, 安安睡着了。”</p><p> 周临锦点了一下头, 然后便问道：“我的眼睛要什么时候才会好。”</p><p> “先前看并不严重, 况且也有一段时日, 余毒应该差不多已经清了。”沈莲岫答道。</p><p>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过去仔仔细细看了看周临锦的眼睛。</p><p> 周临锦道：“我想去找父亲。”</p><p> 沈莲岫心下一惊，立刻知道不好, 忙问：“你能去干什么？”</p><p> “今日我与胡清山一起入宫去见了圣上，圣上听后果然没有同意。”周临锦苦笑了一下, “他说即便我父亲暂时离开, 只要父亲排布好了一切, 边关也不会有事，丁忧可以夺情, 但若为了一些捕风捉影之事连母丧都不让他回来, 恐怕……”</p><p> 周临锦没有再说下去，他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久前皇帝对他说的话, 听起来是冠冕堂皇的, 实则却全是算计, 怕影响到自己的名声，怕悠悠众口耻笑在位者的无能和怯懦，说他依赖周昌，一步都不敢让他离开边关, 甚至宁可违逆人伦孝道，更怕周昌从此之后倚仗他离不开他，气焰渐长。</p> ', ' ')('\n <p> 至于惠王，皇帝虽然想打压他，却不太相信他有什么能耐。</p><p> 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他重视父亲，却又猜忌周昌，他猜忌惠王，却又轻视惠王。</p><p> 原本这些年边关安定，他已经不断裁减了不少兵力和军需，可如今他甚至不肯在父亲离开期间向边关增兵。</p><p> 与周临锦自己设想的一模一样，可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去想，因为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p><p> 一切都是那么荒谬，却又合情合理。</p><p> 沈莲岫听着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然后便没再听见他说什么。</p><p> 她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然后才轻声道：“粥已经不烫了。”</p><p> 周临锦仿佛是木然一般，拿起汤匙往自己嘴里舀了几口，一开始还食不知味，等到温热的粥水进入胃中，他整个人才像是慢慢回过神来。</p><p> 他尝出了这一碗是鱼糜粥，清甜鲜香，吃下去之后很舒服。</p><p> 很快，一碗粥便见了底。</p><p> “眼睛的事可以想办法，”沈莲岫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但是就算你能看见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呢？”</p><p> 周临锦的手攥了起来，但眼中却透过一丝茫然：“可让我什么都不做吗？要是父亲……”</p><p> “未必会有事，”沈莲岫咬了一下嘴唇，只能安慰他，“诚国公武艺高强，这么多年都是在沙场上过来的，回来时身边带的必定都是精锐亲信，只要提前做了防备，惠王那些人很难伤他。”</p><p> 吴氏一死，周昌就必定会回来的，到京城之后倒还好说，最危险的还是路上。如果周临锦和周昌一样，那他去接应周昌丝毫没有问题，但偏偏周临锦也就仅仅是不文弱而已，离能去挥刀弄枪打斗还很远，花拳绣腿能顶什么用。</p><p> 人在脑子一热的时候若没有人劝阻，可能就会真的犯下错。</p><p> 周临锦要是去了，白白搭上一条命不说，指不定还会拖累周昌。</p><p> 沈莲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周临锦手上，只听他又道：“我真没用。”</p><p> 若是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习武，走和父亲一样的路，如今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种两难的境地，或许此刻他就在父亲身边，索性不知道这些波诡云谲，倒也太平。</p><p> 沈莲岫没有理会他，她直接起身，轻手轻脚从内室里将自己的药箱取出来，再拿出金针，对周临锦道：“还是先治了眼睛再说，你近来事忙，也不过来，没有机会施针吃药。”</p><p> 她的话不知为何让他一下子便松懈下来，周临锦疲惫地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眼。</p><p> 一盏茶之后，沈莲岫才收针。</p><p> “既然眼下没有什么办法，便先去好好睡一觉，这样眼睛也好得快。”沈莲岫多念叨了一句。</p><p> 此时周临锦睁开了眼，虽然他看不见，可是对上他那双眸子，沈莲岫捻着针的手还是抖了一下，温热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颌。</p><p> 她连忙要收回手，可是周临锦却比她动作快，已经握抓住了她的手。</p><p> “快放开，针会扎到你的。”沈莲岫小声道。</p><p> 周临锦慢慢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还是从前那样柔软，却要更瘦一些，再渐渐往上，便是她拿着针的食指和拇指，他极力从两只手指指腹的间隙中去摸，果然摸到了薄茧，那是她长期行医所致的。</p><p> 这样的时候，幸好还有她在。</p><p> 在沈莲岫的催促中，周临锦终于放下了她的手。</p><p> 沈莲岫低下头去收拾自己的药箱，脸已经飞上了红晕，耳朵也热烘烘的，不住地庆幸着他幸好又瞎了。</p><p> 不过他要是不瞎，也不会给他摸手的机会。</p><p> 好在周临锦还算是识相，等她收好了药箱，他也已经起身了，道了一声别便出去回了自己的屋子，也免得沈莲岫赶人了。</p><p> 沈莲岫拿着自己的药箱进了内室，安安正睡得四仰八叉，沈莲岫怕她着凉，连忙过去给她盖了被子一角，然后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这才自己上床睡了。</p><p> 如此又过了大约三日，这三日里周临锦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连人影都看不见，但沈莲岫还是会一直等到他回来给他施针。</p><p> 两人有时什么话都不说，有时也会说一些话。</p><p> 周临锦也不瞒着沈莲岫一些事情，所以沈莲岫便知道，他还是在忙裴谦和裴谦所呈那个名单的事，极力想尽早使惠王伏法。</p><p> 可是再快也来不及了。</p><p> 一日睡到半夜，家中大门便被拍响，是诚国公府使人来报，吴氏去了。</p><p> 周临锦抱着睡梦中的安安，沈莲岫也跟着，一同到了诚国公府。</p><p> 原本沈莲岫是不应该来的，但她不放心让安安自己和周临锦去，便也只能来了。</p><p> 周仪韶正红着一双眼睛等着他们，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来握住了沈莲岫的手。</p><p> 沈莲岫也停住脚步，不再上前。</p><p> 这时安安被灵堂各种嘈杂的声音吵醒了，睁眼又看见是陌生的地方，白布灵幡到处飘，一下子被吓得哇哇大</p> ', ' ')('\n <p>哭起来，沈莲岫连忙去抓住她乱蹬的小腿，小声哄了几句，安安略微安静下来，一边小声啜泣着一边把头埋到了抱着她的周临锦怀里。</p><p> 周仪韶示意周临锦他们进去，自己则是继续留在院门边与沈莲岫说话。</p><p>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会儿进去，你可以先去我那里，珠儿来过灵堂已经回去了，一会儿我让人再把安安抱过来。”周仪韶对她说道。</p><p> 这正中沈莲岫的下怀，她不算是周家的人，此刻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吴氏的灵堂中，况且她自己也不愿。</p><p> 沈莲岫向周仪韶道了谢，又道：“等天亮之后，来吊丧的亲友宾客都陆续来了，我再进去。”</p><p> 虽说眼下不适合进去，沈莲岫也对吴氏印象平平，但来都来了，又是生死大事，过门不入总是不好，吴氏毕竟是长辈，吊唁还是需要的。</p><p> 一时离去又不放心安安，于是沈莲岫在门边悄悄看着，周仪韶陪着她。</p><p> 虽然已是深夜，但此时人都陆续到齐了，杨氏和小吴氏已经跪在灵前，周荣正在里里外外忙着，底下的子侄辈也都在场，再小一辈的年纪都还小，大抵是已经来了又回了，只有安安跟着周临锦刚到。</p><p> 沈莲岫看见苏琼捂着肚子被婢子搀扶下去休息，这才想起来好像没看见周临钰，便问周仪韶：“周临钰呢？”</p><p> 周仪韶重重叹了一声：“好几日没见过人影了，已经报过信了，也没见过来，可怜祖母临终前还叫着他的名字，要知道我们这几个从小到大，祖母最宠爱的就是他，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大孙子，哪想如今……”</p><p> 她擦了一下眼泪，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灵堂，没有再说下去。</p><p> 也不知道吴氏说出“救”这一个字的时候，到底是只念着长子周昌，还是也包含了她自己，若她已经知道是自己最疼的周临钰害了她，又会作何感想。</p><p> 这个问题，只有已经去了的吴氏自己才知道了，旁人除了无尽叹息也不适合在灵堂前说出来。</p><p> 这会儿安安已经渐渐停止了哭泣，又有杨氏在那里哄她，沈莲岫也就放心了，便让周仪韶继续去灵前，她则是回了周仪韶那里。</p><p> 家里出了大事，珠儿半夜被叫起来之后再回来，也并没有再睡觉，而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和婢子一起玩翻花绳，早前周仪韶就和她说过沈莲岫应该会来，让她好好招待她，一听见有人进来了，她知道是沈莲岫，便着急忙慌地跑出去迎她。</p><p> “舅母！”珠儿拉着沈莲岫进门，想对着她笑一笑，可是毕竟吴氏没了，笑出来不大合适，便抿了抿嘴。</p><p> 沈莲岫摸摸珠儿的头，还是像珠儿小时候那样和她说话，细声细语道：“离天亮还早，珠儿还是去睡一会儿，否则明日会累的，等安安妹妹回来了，让她和你一块儿睡。”</p><p> 珠儿立刻答应了，沈莲岫和婢子一同安顿好了珠儿睡下，珠儿一躺下很快就睡熟了。</p><p> 沈莲岫也没去其他地方，而是坐在内室里面等着，没过多久，周临锦便抱着安安回来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