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云层被夕阳点燃，纪德感觉自己像一颗子弹穿过了流动的火焰。水汽在冰冷的皮肤上瞬间烘干，血液凝固在眼角，纪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迎向那轮巨大、正在沉落的红日。视网膜传来灼烧的痛感，熔金与血色交错，视野中浮现出点点黑斑。身体仍一直向上，仿佛要坠入那片燃烧的晚霞。<br />\n渐渐的，夕阳的光芒不再温暖，随着四肢逐渐僵硬，无尽的寒冷紧紧攫住了纪德的心脏，空气远离，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吞咽滚烫的刀片，肺部向外挤压出血沫，又化作一团粉红色的雾。<br />\n【本来不想亲自动手的。不能在这里杀人，那把你带出去就行了吧。】<br />\n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br />\n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被人一顿狂揍。<br />\n但这一切已经与纪德再无干系，四肢切断知觉，他的意识开始溶解，疼痛远去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宁静。他仿佛定格在了昼与夜的交替，成为悬浮在宇宙之中的标本，瞳孔固化为两颗微小的水晶球，映照着那颗熟悉又陌生的蓝色球体。<br />\n……<br />\n不知是第几次睁眼，纪德已恍如隔世。<br />\n他转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球，感受到手里坚硬的物体——是那把尚未扣下扳机的手.枪。<br />\n刚才的一切仍是【窄门】所呈现的结局。<br />\n纪德动了动手臂，正在靠近的芥川龙之介瞬间进入警戒状态 。<br />\n却见对方只是虚空抓了几下，像是在感受什么。<br />\n“……我输了。”<br />\n话音落地。<br />\n纪德表情变得很复杂，不甘中带着困惑，困惑中又带着一丝解脱。<br />\n“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br />\n鹰隼般的视线直直射向了仍在状况外的秋山诚。<br />\n秋山诚：“？”<br />\n“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说吗。”<br />\n纪德重重吐出一口气，仰头看向屋顶，似是要透过它看向百公里外的无尽之处。<br />\n纪德：“我看到了宇宙。”<br />\n秋山诚：“嗯？”<br />\n纪德：“拜你所赐。”<br />\n秋山诚：“嗯？？”<br />\n眼见纪德疑似又陷入冥想状态，秋山诚在脑海内呼唤队友。<br />\n【齐木，是你做的么，你还能把人弄去宇宙？】<br />\n【如果有必要的话。】齐木楠雄没有否认，并开始思考纪德究竟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才让他费那番功夫。<br />\n此时的纪德已沉浸在那须臾之间感受到的玄妙状态中。<br />\n“我经历了陨石、地震、山崩……最后我进入宇宙，看到了地球。”<br />\n“我誓死保卫的国界，就是一道看不见的划痕，那群抛弃我们的政客，更是渺小得如同尘埃。” <br>\n\t\t\t', '\t')('\n“呵……我曾以为自己是悲剧的主角，被国家、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但现在我明白了，宇宙根本不在意我的故事，没有观众，没有评判，甚至没有恶意，只有物理法则冰冷、绝对的运行。不管是陨石、地震，还是将我抛至深空的不可抗力……它们都不是命运的刻意安排，它们只是‘发生了’，就像我被国家抛弃一样，只是庞大宇宙中一系列因果链条的无心结果而已。”<br />\n“身为渺小的人类，又如何掌控自己的生命呢？生与死，都是如此荒谬的事情。”<br />\n纪德猝不及防的自白听得众人一阵晃神，仿佛到了什么大型传销现场。<br />\n织田作之助从阴影处走出，看向几位小伙伴。<br />\n——还打吗？<br />\n齐木楠雄：……<br />\n齐木楠雄虽然利用卡bug阻止了纪德的下一步举动，但反过来，如果纪德不再打算做什么，碍于平行世界的规则，他也不会真的动手。<br />\n芥川龙之介尝试着探出【罗生门】，试图绑住纪德，却被对方敏捷躲过。<br />\n“不要打断我。”纪德很不满，“我在思考很重要的问题。”<br />\n不能打，又抓不到。<br />\n场面一下陷入了奇怪的僵局。<br />\n……<br />\n“我明白了。”<br />\n秋山诚率先开口打断沉默。<br />\n纪德皱眉看去。<br />\n芥川龙之介也震惊看向他。<br />\n他不敢相信竟然真有人在认真听纪德刚才念的那段“咒语”。<br />\n“你明白什么了？”纪德有些怀疑，但更多的是迫切。<br />\n“你看，”秋山诚挪了几步，站到一个队友能够反应的安全位置，“你一直无比强烈地想找人杀掉自己，美其名曰想作为士兵死在战场上，认为那才是摆脱被背叛的痛苦、了结无意义生命的唯一途径，觉得那是对自身命运的最后抗争，对世界的控诉，对吧？”<br />\n纪德眉头舒展，表情逐渐带上一丝认同。<br />\n“但你进入了一个误区。”秋山诚的下一句话又令他眉头紧锁。<br />\n纪德：“什么意思？”<br />\n“很简单，因为你只不过是想借外来力量完成这件事而已，因为这样，你生命终点的责任就不必由自己承担——但这样一来，被动地等待一个外人来了结自己，不就相当于依然把自己生命的最终意义，交托给了外物吗？”秋山诚两手一摊，做出结论，“所以直到最后一刻，你也放弃了对自己命运的把控。”<br />\n！！<br />\n醍醐灌顶。<br />\n纪德瞬间睁大了眼睛，随着最后一根线连上，他的大脑此时就像一块被擦得透亮的玻璃般清晰。<br />\n——如果生与死都同样荒谬，那么被动地等待一个荒谬的结局，与主动选择一个荒谬的结局，又有何区别？<br />\n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区别便在于：选择权。<br />\n国家夺走了他的荣誉与信念，命运夺走了他的方向与归宿。但他这具残破躯体的最后开关，那生命之火熄灭的瞬间——这个权利，他必须夺回来！<br />\n这不是自杀，这是他对自身存在能够做出的最后、也是唯一一次绝对自由的裁决，是对那冰冷宇宙的一次微小、却只属于他本人的回应！ <br>\n\t\t\t', '\t')('\n“呵呵……哈哈哈……”<br />\n纪德喉咙内再次传出笑声，那双浑浊的瞳孔深处燃起一簇火焰。<br />\n“没错，我是自由的！没人能选择我的命运——除了我自己！”<br />\n激昂的声音回荡在宽广的大厅内，也不待众人反应，纪德突然间抬起胳膊，反手对着自己的胸口就是一枪。<br />\n“砰——”<br />\n“砰。”<br />\n两道声响，那具身躯终于倒地，在胸口开出一朵血花。<br />\n纪德嘴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由于过于激动，他最后一刻手指颤抖着并未命中心脏，因此还留有一丝气息。<br />\n他满足地盯着房顶，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br />\n他并非停止呼吸。<br />\n而是命令肺部停止工作。<br />\n他并非心脏衰竭。<br />\n而是命令血液不再奔流。<br />\n他此时此刻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极致的自由。他最终没有被国家杀死，没有被敌人杀死，甚至没有被宇宙意外杀死。<br />\n他，作为一名被一切抛弃的士兵，最终选择为自己执行了死刑！<br />\n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完全由自己主导的结局！<br />\n全程被迫听完对方心理活动的齐木楠雄：……理解不能 。<br />\n不同于其他人的愕然，秋山诚只觉得纪德脸上满足的笑容颇为刺眼。<br />\n——虽然这个事件走向似乎也有他一份因素在里面。<br />\n但一个试图用无辜孩童性命来达到自己目的卑劣者，凭什么这么满足地结束自己的一生。<br />\n秋山诚快步走到纪德面前，蹲下身，凝视着对方逐渐失去生气的面庞。<br />\n纪德回视过去，目光已有些涣散，神情疲惫却又带着宽慰。<br />\n下一秒，秋山诚口齿清晰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br />\n“逃兵。”<br />\n“？”<br />\n纪德瞳孔一震，眼里流露出困惑和愤怒。<br />\n“选择自己的命运，对你而言就等同于毫无意义地自.杀吗？那还真是平平无奇，不，应该说平庸至极。”<br />\n担心对方被气得突然嗝屁，秋山诚扯了下嘴角，在纪德无言的抗议中加快语速：“你以为你捍卫了自己最后的自由意志，然而你不过是无法再承受无穷无尽的思考，所以主动放弃了一切可能性而已——虽然很同情您过去的遭遇，但你至今的所作所为早已背叛了一名士兵的意志，现在更是亲手扼杀了自己生命的一切未来形态。”<br />\n纪德张了张嘴，想要反驳。<br />\n秋山诚自然不给他这个机会，眼底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嘲讽，和怜悯： <br>\n\t\t\t', '\t')('\n“你不是一名士兵，不是一位殉道者，甚至称不上我们的敌人……你只不过是一个在自己战场上逃跑的懦夫而已。”<br />\n被秋山诚的前后转变给气到，几乎在“懦夫”二字出口的一瞬间，纪德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数下，嘴角溢出血沫，就这样突兀地断了气。<br />\n“……唉。”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秋山诚呼出一口郁气，拍拍膝盖站起了身，转头便见织田作之助和芥川龙之介正愣怔地盯着自己。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