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孟朝曦算是下嫁，余家郎君身姿挺拔，朝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带着她往屋内走去。<br />\n新娘子嫁衣上织金的花纹是合欢花图案，新娘子妆容精致，羞怯地低着头，迈过余家的门槛。<br />\n门前放着一个火盆。<br />\n周围人起哄道：“跨火盆，跨火盆！”<br />\n喜娘高声唱和，“新娘子跨火盆喽！”<br />\n孟朝曦抿着红唇，朝前走去。<br />\n绣鞋轻轻踮起，抬脚迈过火盆，周围一阵欢呼喝彩声，夹杂着鞭炮噼里啪啦，压下了刀刃出鞘的声音。<br />\n屋内的慕容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茶杯，朝外奔去。<br />\n抬进府中的嫁妆箱子霍然打开，提刀的黑衣人接连跳了出来，迅速锁定谢鸢的位置，朝这边冲了过来。<br />\n谢鸢站在人群中，直到身后人群躁动起来，她才明白出事了。<br />\n局势顷刻间乱成一团，火盆被踢翻，新娘子被吓得花容失色，嫁衣凌乱，往一边躲去。<br />\n侍卫都守在远处，人群太过凌乱，他们根本来不及赶到谢鸢身边。<br />\n谢鸢听见耳边响起嗡嗡剑鸣，猛地回头望去，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明晃晃的刀刃，就要砍在她的脖颈上。<br />\n就在这时候，一颗石子隔空袭来，弹飞刀刃。<br />\n“谢鸢！”<br />\n谢鸢朝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隔着慌乱的人群，她看见慕容徽站在台阶上，衣摆翻飞，他朝谢鸢的方向掷出刚从刺客手中夺过的刀。<br />\n刀刃掠过她头顶，带动岚风击碎她头顶金冠，长发散落，风中如柳絮般狂舞。<br />\n刀口削去她身后刺客的头颅，鲜血溅到谢鸢脸上。<br />\n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容徽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冲她喊道：“走！”<br />\n谢鸢一愣，慕容徽拽着她突围。<br />\n谢鸢很早之前就见识过慕容徽杀人的模样，年少的慕容徽，孤刀迎击敌军，以一己之力退敌三百，刀下血流成河，而他却毫发无损。<br />\n在他们成婚的多年里，谢鸢只见过他握过两次兵器。<br />\n第一次，执弓，为救女儿。<br />\n第二次，执刀，为了救她。<br />\n这一刻，她宛如所有英雄救美戏本子里的女主，彷徨地被慕容徽护在怀中。<br />\n他长刀染血，在侍卫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间隙之中连杀数人，无人能近他身。<br />\n鲜血溅在他的身上，他毫不在意，宛如杀神。<br />\n侍卫总算赶来，加入混战之中，局势瞬间明朗起来。<br />\n多年不曾握刀，短短片刻的交战，慕容徽很快力竭，见刺客被制服，他稍稍松懈。<br />\n因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着锦衣华服，混迹在宾客中的男子形迹可疑，正悄悄靠近两人。 <br>\n\t\t\t', '\t')('\n谢鸢刚站定，猛地意识到不对劲。<br />\n“小心！”谢鸢抬手推开慕容徽，那把原先扎向慕容徽心脏的刀偏离方向，刺进谢鸢的肩胛骨。<br />\n慕容徽也回过神来，眼底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极为短暂的错愕后挥刀劈开刺客的头颅，下手前所未有的狠戾。<br />\n那人倒地身亡，可他已经得逞。<br />\n谢鸢觉得肩膀麻麻的，像是被什么堵上了，特别难受，抬手想到拔出刀刃，却被慕容徽怒喝，“别动，你是不是傻！”<br />\n“你想失血过多而死吗？”慕容徽按住她的手腕，双目赤红，这人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br />\n谢鸢被他喝得愣住了，眯了眯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定定地看着慕容徽，“你还怕我死吗？”<br />\n两人之间静默片刻，侍从立刻将两人圈在中间，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收拾掉剩下的刺客。<br />\n周围的宾客零零散散地躲在角落，余家家主也顾不上儿子娶儿媳妇，跌跌撞撞想要上前来询问谢鸢的情况。<br />\n谢鸢的情况不太乐观。<br />\n因为就在她逞嘴快和慕容徽说完那句话后，陡然呕出一口黑血。<br />\n她下意识捂嘴，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淌过她白皙的手腕。<br />\n“不好！”<br />\n慕容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拦腰将她抱起，“回宫！”<br />\n他的手微微颤抖，刀上有毒。<br />\n……<br />\n“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能进去！”<br />\n谢崚虽然腿短，跑起来飞一样快。<br />\n小河提着裙子跟在后边，完全跟不上谢崚的脚步。<br />\n谢崚三步作两步迈上台阶，未等宫女通报，推开门就跑进屋里。<br />\n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谢崚强行忍下想吐的恶心，推开围在床前的众人，飞扑来到床前。<br />\n床上的谢鸢脸色苍白，脸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但是衣裳上全是血迹。<br />\n谢崚晕血的毛病又犯了，被这一身血晃得眼前发黑，却依然抓住谢鸢染血的手，“娘亲，你别死……”<br />\n她的眼泪如雨，流<br />\n淌下来，滚落在谢鸢冰冷的掌心，如热浪一般，快要将她烫伤。<br />\n谢鸢抬手，努力摸摸她的额头，气息虚弱。<br />\n“阿崚，你出去，别看。”<br />\n她强忍着剧痛，露出微笑，“娘没事，你晕血，不该到这里来。”<br />\n即便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记挂着谢崚晕血。<br />\n谢崚哭着摇头，“不要，我就要和娘亲在一起，我就要陪着娘亲，我不走，我不走！” <br>\n\t\t\t', '\t')('\n听见谢崚尖锐的哭声，立在床头的慕容徽才仿佛如梦初醒。<br />\n他脊背还在发寒，身后被汗湿了一片。<br />\n慕容徽垂眸，看向哭泣的孩子，开口道：“阿崚，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br />\n他的声音严肃，和平日的呵斥完全不一样。<br />\n谢崚愣了下，察觉周围的气氛凝重得有些可怕。<br />\n她抬起头来，环顾一周，才发觉殿中居然有这么多人。<br />\n除却侍立的太医，聚在殿中的，有尚书令谢芸，中书监钟涛，司农卿……朝廷的高官基本上都在这里了。<br />\n她越过这群人朝屏风后看去。<br />\n负责起草奏章的中书舍人跪坐在书案前，提笔正准备写着什么，谢崚不由得愣住了。<br />\n谢鸢究竟想要做什么？<br />\n谢鸢温柔地安抚道：“没事的，阿崚，娘亲待会会叫你，娘亲只是有些事，需要和几位大人们说。”<br />\n“殿下，快走，你不能在这里待了。”<br />\n谢崚还没有反应过来，明月就上前来，抱起谢崚走出门外。<br />\n没了谢崚的打搅，宣室安静无声。<br />\n谢鸢伤势凶险，身为天子，她回宫后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为今后可能发生的所有事做准备，稳住朝廷。<br />\n包括……最坏的可能。<br />\n谢鸢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打精神，一字一句地念道：“拟旨，若朕出事，立朕女会稽公主谢崚为东宫，授青圭金册，以承大统，延续国祚。命尚书令、扬州刺史谢芸辅佐，代公主理政，直至公主年满二十。”<br />\n她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徽。<br />\n“皇后慕容徽，赐……”<br />\n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恍惚了一下。<br />\n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两人之间。<br />\n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慕容徽不是汉人，若是谢鸢出事，谢崚继位，他就是未来女帝的父亲，幼帝年少，他完全可以插手楚国朝政。<br />\n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br />\n慕容徽迎向她的目光，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br />\n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br />\n谢鸢的眸光闪了一下，交杂着多种复杂的情绪。<br />\n“鸩酒”二字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舍得说出口，谢鸢摇头道：“罢了。”<br />\n谢芸急喝：“陛下！”<br />\n谢鸢没有因此改变旨意。<br />\n阿崚若是失去母亲的同时也没了父亲，她该多么难过，她的手重重垂落，目光涣散。 <br>\n\t\t\t', '\t')('\n“不好了，陛下昏过去了！”<br />\n……<br />\n屏风后传来太医的低语，他们说谢鸢的伤不算严重，但是这毒难解，他们没有人能找到解法。<br />\n只能通过针灸压制，暂时拖延毒性蔓延，但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br />\n慕容徽跪坐在谢鸢的床前，看着昏睡不醒的谢鸢。魔怔了一样，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谢鸢昏迷前的那个眼神。<br />\n她在想什么？<br />\n按照常理，谢鸢若是死了，合该拉着他一起下地狱才对。<br />\n可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br />\n……<br />\n谢崚蹲在宣室殿前的白玉台阶上。<br />\n她已经哭了一个下午，眼泪已经干涸了。<br />\n她拼命安慰自己，没事的，谢鸢不可能有事的。<br />\n她是书中的女主，有气运庇护，这本书本来就是女主视角的权谋文，谢鸢的气运比慕容徽还要强。<br />\n哪怕在原书中毁容重伤，她也是最长寿的，活到了楚国一统天下的那天。<br />\n她怎么可能会死？<br />\n可是太医的窃窃私语和谢鸢苍白的脸色浮现在她面前，她心脏震颤不已。<br />\n她真的害怕她出事。<br />\n她擦了擦眼泪，忽然间，她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她抬头一看，发现正是苏蘅止。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