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巷弯一弯唇，公交车刚刚停稳，她便跳下去，三两步跑到陶天然面前。<br />\n穿一件白色羽绒服，但围巾的颜色乱七八糟，一边很短，另一边长长的垂到腰际。<br />\n望着陶天然，唇红齿白的呵出阵阵热气来。她在笑，望着陶天然的一双眸子凉凉的，似落了城市上空没有的星。<br />\n陶天然问：“那么多空座，干嘛站着？”<br />\n记得以前，程巷与她的初吻之后，乘公交车到她学校来找她。<br />\n她下课早，告别了同学在公交车站等程巷。<br />\n程巷那日也穿一件鼓鼓的面包羽绒服，搭灰蓝的阔腿牛仔裤，围一条颜色乱七八糟的围巾。<br />\n天色已晚，公交车里很多空座。程巷却拉着吊环，站在车厢里，雪后的天气气温很低，在窗玻璃上蒙一层白色的雾气。<br />\n程巷探过身子，掌根在窗玻璃上擦一个不规则的圆，陶天然的身形便自那个圆里透进来。<br />\n程巷弯着眉眼，在公交车缓慢靠站的过程中与陶天然对望。<br />\n陶天然素着眉眼，神色总是淡淡的，细粒的落雪洒在她黑色大衣的肩头。<br />\n公交车刚一停稳，程巷便三两步跳下公交车，跑到她面前。<br />\n“你冷不冷啊？”说话间摘下自己五彩斑斓的毛线围巾，往陶天然颈间一绕：“你这，又白又长的脖子就这么露着，我看着都觉得冷。”<br />\n“为什么要站着？”<br />\n“啊？”<br />\n“刚刚公交车上，有空座。”<br />\n“喔。”程巷笑着，穿雪地靴的脚在不规则的地砖上踩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坐不下来，我也不知我在急什么。”<br />\n这时程巷站在陶天然面前，同样咧着嘴，并没说出那句“我坐不下来”。<br />\n她只是笑望着陶天然，忽然说：“日出。”<br />\n“嗯？”<br />\n“日落。”程巷扬着弯弯的唇角：“以女孩子为主角的漫画。路边的小狗。旧书里发出的油墨味道。”<br />\n她说话间牵起陶天然的手，塞进陶天然的大衣口袋，和陶天然一起往前走：“高二运动会的跳高。秋天瓦蓝的天。壁炉里的火。电影院里温热的爆米花。”<br />\n陶天然轻声问：“你在说什么？”<br />\n程巷笑着摇头，手塞在陶天然的大衣口袋里带她继续往前。<br />\n前方是程巷家附近的那个麻辣烫摊，冬日里撑一顶红色帐篷，没灯罩的灯不吝啬发出暖黄的光。<br />\n程巷走进去，拖一张塑料小凳让陶天然坐下，抬起双手摸自己的耳垂，一边跟老板娘说：“麻烦您给我烫两瓶豆奶呗。”<br />\n一边走过去看老板娘烫，叮嘱：“热一点啊，要喝下去有点烫嘴的那种。”<br />\n她拎着两瓶开了瓶盖的玻瓶豆奶，回到陶天然身边坐下，手指在吸管篓里拨两拨，挑一支好看的粉色吸管插进陶天然的豆奶瓶里。<br />\n又给自己插一根明黄色的。<br />\n掌根托腮笑望着陶天然低头喝一口，开口：“零下六度天气里的热豆奶。” <br>\n\t\t\t', '\t')('\n陶天然，我一点也不想给你压力，所以我不想说我有多喜欢你。<br />\n我嘴里只说除你以外令我愉悦的那些事物。<br />\n然后笑着挪开眼神不再看你。<br />\n因为我的眼神在说，我喜欢你，比所有这些事物加起来还要多。<br />\n程巷伸手拨一拨玻瓶里的吸管，低头咬住，扁扁的吸一口，又放开：“陶天然，其实我不着急的。”<br />\n陶天然：“什么？”<br />\n程巷笑一笑不说话了，拈一串煮好的香菇，用筷尖撸下来，放到陶天然面前烫好的碗里。<br />\n嘴里交代：“小心烫啊，吃太烫对食道不好的。”<br />\n陶天然夹起一块切成三角形的香菇：“我也不着急。”<br />\n“是啊。”程巷弯着眸眼点头：“所以慢慢来，我们有很多时间的。”<br />\n陶天然望着程巷。<br />\n那盏没有灯罩的灯就牵在程巷头顶，将她浓密的睫打得毛茸茸的。她自己也咬一口香菇，嘴里因怕烫而呼呼吹着气。<br />\n陶天然抬起手，那是一个想理程巷头发的动作。可程巷的头发并没有乱，于是她指尖轻轻刮过程巷的眉尾。<br />\n“小巷。”<br />\n“嗯？”程巷在吃一颗丸子，腮帮子鼓鼓的。<br />\n“下周二要做什么？”<br />\n“下周二？”程巷微一怔：“继续画漫画啊，我还能干嘛？”<br />\n“跟我待在一起好吗？”<br />\n“你不上班吗？”<br />\n“累了。”陶天然说：“请假。”<br />\n程巷眼神里就含了点笑意。<br />\n陶天然有时候真的有那么一点娇是吧。<br />\n“可以啊。”她点头：“要不我带你去按摩吧。我刚知道，我们胡同里卧虎藏龙诶，有个老中医，是什么医派第十四代传人。”<br />\n“什么医派来着……”她拿筷头点点自己的腮帮子：“反正吧正骨特别牛。”<br />\n“不去。”陶天然说：“我想和你待在家里。”<br />\n“待在家里啊？嘿嘿嘿。”程巷忽然就笑了。<br />\n吃完麻辣烫，陶天然送程巷走回四合院。<br />\n远远的主街道上，有人群欢庆的笑声传来。<br />\n程巷问：“你知道快到平安夜了么？”<br />\n“嗯。” <br>\n\t\t\t', '\t')('\n“我本来想送你一颗苹果来着，但我都送你苹果树啦，就不搞这些形式主义。诶说起来，你知道平安夜为什么要送苹果么？噗，估计外国人都不懂，这谐音梗。”<br />\n她的手插在陶天然大衣口袋里，挠挠陶天然的掌心：“总之呢你肯定会平安的。我问过卖家了，说如果苹果树养得好，两年就能结出果子了。”<br />\n两人走到四合院门口，程巷：“那我进去啦。”<br />\n陶天然握着她的手没放。<br />\n她笑问：“干嘛？”<br />\n陶天然的手在大衣口袋里轻轻挪动，程巷感到尾指一阵轻微的凉意。<br />\n掏出来看，是陶天然将自己的尾戒套了上去。<br />\n程巷怔了怔：“你干嘛呀？送给我？”<br />\n“嗯。”<br />\n“可，今天也不过节。”<br />\n“就是想送给你。”<br />\n程巷低头，拨弄着小指上的素戒转了两圈，吸吸鼻子，抬起手来对陶天然弯唇道：“我不会弄丢的啦。”<br />\n“好，进去吧。”<br />\n陶天然转身，往胡同外走去。<br />\n走到第二盏路灯下，停步，垂头望着自己映在井盖上的影子，手在大衣口袋里紧紧的攥成拳。<br />\n想回头。<br />\n想叫程巷出来。<br />\n想和程巷在她家的卧室或车里。想停在无人的胡同尽头激烈的做。想她的手摁在雾气弥漫的车窗，程巷在她身后，她目光虚无浑身冒汗的望着这冬日世界。<br />\n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和程巷坐在前排，牵着手，望着一片枯叶落在她的挡风玻璃上，程巷会说那样的声音像诗人在写诗，又或者嚼薯片咔嚓咔嚓的声音。<br />\n陶天然想着这些，却快速的拔腿向前走去。<br />\n她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br />\n从今天一早就想什么都不做的和程巷待在一起。可她照常x去公司加班，照常开会，照常画设计稿，直至加完班才来找程巷吃饭。<br />\n好像只要她按照既定的日程，就代表她没有害怕。<br />\n就代表程巷和余予笙，都会继续好好留在这个世界上。<br />\n她想过要提醒程巷注意安全。<br />\n想发微信，可是手机的电池立刻跳停。想在纸上写下来拍给程巷看，可用了多年的万宝龙钢笔开始剧烈漏墨。<br />\n她无法说出真相，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功。<br />\n第二天中午，陶天然推开天台的门。<br />\n她知道余予笙会偶尔待在这抽烟，望着这广袤的世界发呆。<br />\n推开门，楼顶的风大得出奇，狂卷着她的大衣下摆和一头长发。余予笙倚在天台的围栏边，一手抚着她那头沙漠玫瑰般的长卷发，才能露出一只眼来看清陶天然。 <br>\n\t\t\t', '\t')('\n“陶老师？你怎么会来。”<br />\n余予笙知道陶天然不抽烟。<br />\n“透透气。”陶天然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走过去。<br />\n“这天可真冷。”余予笙耸耸肩：“我还以为除了我，没人肯上天台。”<br />\n“你哥的案子怎么样了。”<br />\n“还有一周就要开庭了。”<br />\n“你不请假？”陶天然透过乱舞的发丝瞥她一眼。<br />\n“大老板是建议我请假，可是，没必要吧。”<br />\n陶天然随着余予笙的视线往下看，这里是三十二楼，一片低矮的建筑变作小小火柴盒，甚至看不清蚁行的路人。风冷冽得出奇，总让人疑心在吹着楼体轻微晃动。<br />\n“余予笙。”<br />\n“嗯？”<br />\n“和乔总怎么样？”<br />\n“陶老师你真的很奇怪。”余予笙朝她看过来，扬起唇角：“因为自己谈恋爱了，就开始关心起其他人的感情生活了？”<br />\n“我们挺好的。”余予笙挑出妩媚的笑颜，淡蓝的烟雾弥散在她总是瑰妍的面颊边：“我其实不介意她告了我哥这件事，相反，这对我也许是好事。让我知道，我爸妈一直以来口中的‘好’，也未必就是真的好。他们的正确，也未必就是真的正确。”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