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章盈便回屋想了一晚，贺知意走后，她又多派了好些人手去寻阿娘的踪迹，做了这些，她也只能在越州等消息。她手里的钱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可她却不想就这么成日无所事事。<br />\n第二日，她找来赵管事，“赵管事，我有一事想托你出去打听一下。”<br />\n赵管事道：“夫人尽管吩咐。”<br />\n章盈道：“麻烦你去租一间铺子，我想开一家店。”<br />\n赵管事询问：“敢问夫人想要开什么店？我好挑个好地方。”<br />\n“你就在城中最热闹的街上选一间就是，”章盈顿了顿，继续道：“我要开一家米铺。”<br />\n赵管事神情一滞，“夫人，这钱家，咱们轻易开罪不起。”<br />\n章盈自若道：“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br />\n“是。”<br />\n赵管事领了吩咐，刚要抬脚离去，又被她叫住，“夫人还有何事？”<br />\n章盈沉吟少顷，问他：“老爷走了多久了？”<br />\n赵管事想了想，“快一个月了。”<br />\n久不听她出声，赵管事抬眼望去，发觉她不知看着何处出神，那双温婉流波的眼眸，隐含忧郁。<br />\n***<br />\n动乱殃民，却也有人从中获利。<br />\n孙二与发小刚走运了一批货，赚了个盆满钵满，本以为可以好好歇一阵子。可他生性好赌，钱还没揣热乎，一时手痒又输了出去，还连带着欠了一大笔钱，四处被人追债。无奈之下，他只有返回乡里，打算等风头过了再出来做买卖。<br />\n归乡途中，路过一座山时，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溪边很七竖八躺着数具尸体，最近匪患猖獗，想来这些人多半是遭遇山匪，与之缠斗后死去的。<br />\n死人财也是财，孙二恶人胆大，当即下了马车搜罗起这些死人身上。他忍着恶臭搜过几人，一无所获，最后挑了个衣着不俗的人摸索。<br />\n他手伸向那人腰间时，猝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呻|吟，他吓得缩回手，踢了踢他，“哎，你死没死？”<br />\n除了那声，他再没听到其他动静。<br />\n孙二重新蹲下身，将人翻了过来。他随意瞥了一眼他的样貌，污浊之下，勉强能看出他模样俊逸。<br />\n“长得好看又有何用？还不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外。”<br />\n孙二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一把扯下了他腰带上不菲的玉佩，起身打算扬长而去。走出几步后，他摸着手里温润的玉质，脑子里迸发出一个念头。<br />\n这小子能戴这么好的玉，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他身受重伤，若自己将他救下，来日挟恩索财，岂不比跑几趟买卖划算得多。就算他家里没钱，自己把他养好之后，以他的样貌，随意卖到有钱人家做面首，也能赚不少。<br />\n心里有了计较，他随即将人扛上了马车，挥鞭而去。<br />\n第67章<br />\n东街上的米铺一开, 低廉的价格便引得越州城的百姓奔走相告，不过一上午，店里囤积的粮食就一扫而空。<br />\n后来的人拎着空布袋子问道：“掌柜, 还有吗？”<br />\n赵管事和气一笑，道：“诸位放心, 我们东家说了, 明日一早, 还会有米面续上，大家明日请早。”<br />\n众人一阵欢跃，有人问道：“那往后也都有吗？” <br>\n\t\t\t', '\t')('\n管事颔首, “每日都有。”<br />\n如此几日过去, 每日清晨便有长队排在米铺前等着开门, 而城中其余米铺越显生意萧条。<br />\n午后，章盈坐在前厅，合上账簿后对赵管事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br />\n“夫人言重, 职责所在, 谈不上辛苦。”<br />\n赵管事说完，嘴角动了动,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br />\n章盈脸含笑意, 温声道：“管事有话直说便是。”<br />\n赵管事这才将担忧都吐出：“夫人，小的知道您是体恤越州百姓, 可我们府上存余的粮食不多了, 就算按您的吩咐，每日只卖几石, 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br />\n章盈点点头, “这我知道，你尽管照我说的做就是。”<br />\n“是。”赵管事应下, 忽而想到一事，出言道：“今早有人来买米时，张口便要买许多，小的依您的话，只卖给他两斗，他临走时向店里的伙计打听了有关您的事。”<br />\n“无妨，有人问你告诉他便是。”章盈继而又道：“你今日得空了去袁府一趟，请袁夫人明晚来府上用膳。”<br />\n赵管事退下后，章盈就回了书房。<br />\n碧桃端着参汤进屋时，正瞧见她对着一本兵书出神，她稍作回想，这本书似乎她从前在上京衢州都在看。她将碗放在桌山，“娘子，都看了一下午了，你就歇歇吧。咱们来越州才多久，你都瘦了一大圈。”<br />\n章盈头也不抬道：“左右也是闲着无事，不如看看书打发时间，多学点东西。”<br />\n碧桃嘀咕道：“你这是开店做生意，又不是带兵打仗，看兵书有何用？”<br />\n章盈被她的话逗得一笑，“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生意场上，虽不见刀光剑影，可却凶险不减，靠得便是筹谋经营。我从前不懂这些，自然要多看多学。”<br />\n碧桃瞪大了眼看着她，许久没说话。<br />\n章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一句话便吓愣了？”<br />\n碧桃回过神，顺口道：“娘子，我总得你与以往不一样了，你现在与五爷···”<br />\n话到嘴边，她立时止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她的神情。离开衢州后，她从未听过娘子提及宋长晏，她也识趣地避讳着，生怕惹得她想起那些伤心事。<br />\n章盈垂下眼帘，只说了一句：“人总会变的。”<br />\n碧桃走到她身后，轻手捏着她的肩，“我只是不愿你太辛苦。”<br />\n***<br />\n半月之后，米铺便出了事。<br />\n这早一开门，便有十几人抢着挤进来，说要买米。铺里的伙计一眼便看出他们是一伙的，摆明了是想买光，好让旁人没得买。<br />\n这伙计也是个真性情的，硬是没卖给他们。对方急了眼，当即就嚷了起来。推搡间不免起了冲突，最后有一人撞到了柜角上，额头磕出一个大洞，血流了一脸，好不骇人。<br />\n到了这地步，自然也就惊动了官府，只是两方各执一词，当场不好了断，最后伙计与好事者都被带回了府衙，关进牢里。<br />\n赵管事火急火燎地赶回府时，章盈刚从袁家归来。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说完，最后笃定道：“这事一定是钱家的人做的，夫人这店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这是想法子打压您呢。”<br />\n章盈仿佛早就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听他说完，镇静道：“烦劳管事去牢狱打点一下，千万别叫伙计吃亏，我这就去府衙。”<br />\n赵管事答道：“夫人安心，刘大人并未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有在场那么多百姓愿为我们作证，不会冤枉了我们。只是钱家实在不好应付，刘大人私下令人带来了话，请你今晚去府上一见。”<br />\n“大人当真是有心，那你备好马车，天黑了就去。” <br>\n\t\t\t', '\t')('\n***<br />\n章盈一早便从赵管事那得知了知府大人刘丰的概况。他是个寒门学子，未及弱冠便高中，本是在上京为官，可不知得罪了谁，最后才被外放到越州任知府。<br />\n向来新官都是被拉拢的对象，可这位刘大人却不偏不倚，并不与谁交好，可称得上清廉了。<br />\n刘丰在城里没有私宅，只将府衙后方的几间房用作住处。<br />\n章盈依他所言，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进去，进了后院里会客的厅堂。<br />\n章盈前脚一进屋，里头的人便起身相迎。<br />\n刘丰二十五六的年纪，一袭青衫便服，面容清秀，一副读书人的模样。他举止斯文有礼，稍一作揖，“易夫人。”<br />\n章盈回之以礼，“刘大人。”<br />\n刘丰引她入座，边道：“一早便听闻城中来了位心善的东家，今日总算一见。”<br />\n章盈歉意一笑，“是我给大人添麻烦了。”她开门见山道：“不知大人今夜相邀所为何事？”<br />\n“易夫人果然性情直率，那刘某也就直说了。”刘丰侧身面对她，缓缓道：“今日米铺之事，我希望夫人能与对方私下调和，不必闹上公堂。”<br />\n章盈摸不清他心中所想，斟酌措辞道：“大人明察秋毫，自然是知道此事并非我铺上伙计的过错，分明是对方不饶人，能否调和，也不是我说了算。”<br />\n这话倒有了几分试探的意味，试探刘丰在这事上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有何立场。<br />\n刘丰定定地瞧了她许久，随即展颜道：“众人皆云貌美则性拙，此言差矣。恕刘某多嘴，夫人开铺之事，想来是为了城中百姓吧？”<br />\n商人逐利，若非如此，她一日日的真金白银砸在店里岂非有悖常理。<br />\n章盈未置可否，只道：“我哪有那般志向，只因身在越州，尽绵薄之力罢了。”<br />\n“夫人可知，上一任知府是为何撤职？”不等章盈回复，刘丰自顾自道：“钱家，袁家，陈家···这越州城中豪商世家众多，他们相互制衡，盘根错节，掌控着城里的财贸命脉。若想头上这顶乌纱戴得长久，便不能偏倚向某一方。上一位便是不懂这个道理，最后才被人告发贪污，落了大狱。”<br />\n“大人所言何意？”<br />\n刘丰轻点桌面道：“我只是想提醒夫人，贸然出头，与其中某一方对抗绝非明智之举。况且钱家掌握城中大部分粮食，猝然乱其根本，于百姓而言未必是好事。”<br />\n章盈略作思索，“大人所言极是。既然大人心系百姓，那我想请大人出面，与钱家当面说和。”<br />\n“易夫人果真聪慧。”<br />\n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刘丰才命人送章盈出门。<br />\n上了马车，章盈靠在车壁上，乏力地闭上了眼。<br />\n以前她从不觉得，与人交谈也是一桩这么费神的事。<br />\n碧桃听了一晚上的哑谜，脑子里云里雾里的，忍不住问道：“娘子，刘大人究竟会不会帮咱们？”<br />\n“他是个好人。”章盈启唇道，而后她睁开眼，叮嘱碧桃：“明日你在府上准备一桌酒菜，请钱家，袁夫人和刘大人来府中做客。”<br />\n***<br />\n钱家虽然不满这位新来的易夫人已久，可毕竟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米铺的事，能讲和自然是最好，毕竟谁会与钱过不去。<br />\n晚膳时钱家掌事之人还是应邀来了易府，不过人虽来了，气势却不饶人。见桌上只有认识的几人，钱傲撇嘴，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位易夫人当真是气派十足，连刘大人都要干坐着等她。”<br />\n少顷，章盈才衣着华贵，打扮精致地从里屋款款走来。她眉眼从容，单嘴上歉意道：“不巧在外谈了一桩生意，让诸位久等了。” <br>\n\t\t\t', '\t')('\n她眼神一一掠过其余人，最后落在了钱傲身上，“这位便是钱掌柜吧，久仰。”<br />\n钱傲抬眉瞥了她一眼，冷哼道：“不敢当，易夫人一来越州便要断了我钱家的生计，我可担不起这句‘久仰’。”<br />\n他一开口便夹枪带棒，章盈却不恼，坦然走到桌边坐下。“钱掌柜此言，是在怪我了。其实我初来此地，丈夫又不在身边，只不过是想寻个谋生的法子罢了，并非有意得罪钱掌柜。”<br />\n钱傲轻笑一声，拍响了桌子，“各地都有各地的规矩，只怕易夫人逾矩了吧？我知道你有钱，可我钱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br />\n桌上其余人面上一惊，刘丰不动声色地饮了一口酒，最后俞婉出来打圆场，“钱掌柜息怒，有话好好说。”<br />\n钱傲不予理会，锋利的视线对着章盈。<br />\n果真是恶人有理。章盈腹诽一句，开口道：“钱掌柜误会了，其实我是想找个机会，与你做一笔生意。”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