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金姐抬手招呼学生，开始安排，“纪颂你写字好看，喏，拿粉笔在那块小黑板上写禁止喧哗，全程静音，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让大家别叽叽哇哇乱叫乱起哄……你创造力强，自由发挥吧。”</p><p> 纪颂领了命，又听金姐说：“赵逐川，阿符，你俩个儿高，过来帮忙挂竖幅。”</p><p> 竖幅？</p><p> 纪颂转头一看，赵逐川正背对着他踩在短梯上，阿符在下面掌着梯腿，赵逐川手中的竖幅骤然往下垂直徐徐展开——</p><p> 【少年自有摘星志。</p><p> 日拱一卒，功不唐捐。</p><p> 不准走神，好好看戏。</p><p> 要不你上来演？</p><p> 天赋，就是天天付出。】</p><p> 白底黑字，飘飘然。</p><p> 当下的他也如同这些竖幅一样，心情飘飘然。</p><p> 黑匣子的门被推开，明跃端着一盘搅拌后的彩色颜料走来，笑着说：“都过来印手印，当做装饰。”</p><p> 阿符问：“这些竖幅要挂在侧面？”</p><p> “对啊，”明跃说，“以后同学们回课、正式演出、汇报形体的时候，大家都会看着这些字。这是属于你们这届的标语。”</p><p> 彩色颜料一字排开，竖幅也铺开平摊到地上。</p><p> 这些没去午休的同学，很幸运地将在黑匣子留下自己的手掌印。</p><p> 一步一个脚印、手印，甚至是青春期里飞扬的汗水，那都是他们尽力靠近未来的证明。</p><p> 纪颂在赵逐川身边蹲下：“你选什么色？”</p><p> 赵逐川已经悬在青绿色颜料上的手停住了，动了动嘴唇，嗓音压得低低的，眼神很有力：“你呢。”</p><p> “绿色吧，绿色好。”纪颂耳朵发痒，指尖泛起细微的麻意。</p><p> 他有些片刻失神。</p><p> 与集星有关的回忆总和绿色有关，他取景器中的赵逐川也总站在生机盎然的绿意之中。</p><p> 绿色还像湖水，像赵逐川眼中缄默不言的一汪深潭。</p><p> 最重要的是，绿色还充满希望，他们现在正是最需要靠希望支撑意志力的阶段。</p><p> 手掌没入冰凉的颜料。</p><p> 大家都笑着挑选好自己最喜欢的句子，左手紧扣着右手手腕，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手印按得清晰。</p><p> 赵逐川的手印按在有关于“天赋”的那句话上。</p><p> 这是纪颂没想到的。</p><p> 他以为赵逐川这种被所有人都看好的天之骄子，并不会在意那两个字，并不会赞同光荣必定伴随着眼泪。</p><p> 纪颂蹲下身，把手印留在了赵逐川的手印旁边。</p><p> 一片眼花缭乱的色彩中，那两个差不多大小的、同色的手掌印十分抢眼。</p><p> “他们”并排靠着，并肩作战，像小拇指勾住小拇指，不需要更多的语言。</p><p> 印完手印，明跃还招呼大家凑在一块儿摊开手掌，拿手机拍下了他们五颜六色的手掌心、被蹭脏的衣摆，甚至还有同学鼻子已经弄上了颜料，所有人相视一笑。</p><p> 很幼稚，但就是很开心。</p><p> 纪颂想到刚才vega的话。</p><p> 人生中的确不会再有这样的夏天了，但是没关系，他会努力让往后的每年夏天都过得像今时今日般精彩。</p><p> 而且，这不只是夏天。</p><p> 这还是他们平平无奇，却闪闪发光的每一天。</p><p> 就当做，正在做一场很长、很热，很疼的梦。</p><p> 作者有话说：</p><p> 严厉的小赵老师和满地乱滚的学生颂颂。</p><p> 七月</p><p> 布置黑匣子那天, 况野午休去了。</p><p> “黑匣子”是一种小型的多功能表演空间，灵活性高，观演距离近, 只有四堵光滑的黑墙, 别无他物, 能避免颜色对表演和灯光效果产生干扰, 连坐席也仅够一个表演班入座。</p><p> 他那天没睡好，才闭眼躺了没多久，找了一本赵逐川平时也看的《表演基础概论》认真摄入知识。</p><p> 看了十分钟, 他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干脆把书当做眼罩蒙在脸上, 也就遗憾错过了往黑匣子竖幅上按手印的纪念活动。</p><p> 哎, 赵逐川真是神人，这种天书也能看得进去……</p><p> 我还是当草根演员比较合适。</p><p> 第一节形体回课是在黑匣子上的。</p><p> 瞟了一眼那几条竖幅, 况野指着“天赋”说：“啧啧。这句好，我喜欢这一句。怎么说的来着？如果没有天赋，那就一直重复, 是吧？”</p><p> “这表二班谁印的手印啊？”</p><p> “这两个手印早恋吧, 隔这么近像牵手！”</p><p> “你没断奶啊, 高三了还早恋？”</p><p> ……</p><p> 那天教室里的确大部分同学都是表二班的。</p><p> 况野不清楚本班有哪些同学在场，了无生趣道：“光凭两个手印, 你们就开始在这儿八卦？”</p><p> “不会真有人……”</p><p> “你们是不是想谈恋爱想疯了？”</p><p> 耳旁闹哄哄的。</p> ', ' ')('\n <p>那些玩笑似的议论声像一只小蚊子嗡嗡地飞着，钻进纪颂的耳朵, 痒痒的。</p><p> 他知道这两个手印是谁所为，心虚，少见地没说话，扭头想和赵逐川对一下眼神。</p><p> 可赵逐川刚从他身上收回目光。</p><p> 赵逐川站得笔直, 脸上的表情总算生动了，用一种带有零散笑意的语气说：“是有点像。”</p><p> “……”</p><p> 纪颂顿时感觉那只小蚊子咬了他耳朵一口。</p><p> 鼓起来好大一个包！</p><p> 阿符正在候场。</p><p> 听了同学们这么说，阿符下意识转头看向纪颂所在的方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缓慢移动过来，脸上是很真挚的热心肠表情：“颂颂。”</p><p> 纪颂：“嗯？”</p><p> 阿符：“哦，我就是想说，那不是你和川哥搞的吗？”</p><p> “他和我比大小呢。”纪颂莫名心虚，头一次体会到语言功能紊乱是什么滋味，“就让他们留点念想吧。”</p><p> 这句话说完，他都没能把心虚劲儿按下去。</p><p> 于是开始在蚊子包上用指甲按十字架。</p><p> 阿符笑答：“是哦，反正也不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谈恋爱。”</p><p> 纪颂一直都觉得“谈恋爱”这三个字离他特别远，离高三也特别远。</p><p> 但在集星不一样。</p><p> 在这种学校，同学们之间的互动多，还要时不时搭档着一起演些有频繁肢体接触和眼神交流的情节。</p><p> 早恋再正常不过。</p><p> 今天晚辅课之前，金姐对最近集星发生的一系列离谱事件做出了最后通牒。</p><p> “少给我来早恋那套！别拿快成年了或者已经成年了来当借口。复读生我管不着，应届生我肯定要管。特别是某些学表演的，目标定了顶尖院校的，以后你们入学、毕业，直到有机会成名，初高中谈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儿，能扒得你底裤都不剩，全得被翻出来。如果你再干点什么违背公序良俗的事儿，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污点。”</p><p> 金姐喘口气，持续输出，“又不是小学初中不懂事的小孩儿了，一个个都长点心！”</p><p> “你看给我们金姐气得，”况野转笔，“愁啊。”</p><p> 金姐看上去是不太精神。</p><p> 她眼下一圈乌黑，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个不眠夜，亲自带的王牌班级出现这档子事，彭思芮肯定责罚她了。</p><p> 纪颂半侧着身，皮肤黏糊得难受，正抬起胳膊用湿巾擦汗。</p><p> 他无意识地模仿了赵逐川平时放腿的姿势，将半条腿搭在桌凳外，仰头灌了一口薄荷冰水。</p><p> 纪颂刚经历过剧烈运动，小腿肌肉线条鼓胀有力，在男生中算是偏细长的类型，并不粗。</p><p> 赵逐川去隔壁教室上晚辅了。</p><p> 前座没人，前方视野无比宽敞。</p><p> 还没收手机，纪颂单手搭在椅背上，另一只手伸进抽屉里噼里啪啦回消息：</p><p> 【蝉：我是说怎么一靠近我抽屉一大股药味儿，你拿的？】</p><p> 他抽屉里有一袋子治跌打损伤的药。</p><p> 纪颂想了好久，今天又看见他在形体教室摔了好几次的本班同学只有赵逐川和阿符，阿符和他没走这么近……</p><p> 别的班更不可能了，哪个女生要是进来送药，那不知道得被起哄成什么样。</p><p> 【1101：对。】</p><p> 【蝉：一起用？我看你今天也摔得挺惨。】</p><p> 【蝉：不用太谢谢我！】</p><p> 赵逐川在木地板上摔跤打滚起来比他吓人多了。</p><p> 属于不把自己折腾死就往死里折腾的。</p><p> 有时候赵逐川一个侧空翻完了趴在软垫上，再翻过身喘气，一个人在那儿躺着不动，如果不是纪颂靠过去看，他远远看着都以为是不是累昏迷了。</p><p> 分明是同学之间的友好关心，每次纪颂都心虚得像他是在看有没有机会给赵逐川做人工呼吸。</p><p> 不止膝盖，赵逐川的手肘、脚踝，都有伤，要么肿要么擦破皮。</p><p> 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练形体练得像在较劲，但纪颂都没有赵逐川那么拼，毕竟表演只是副业，他有时候练累了，就一口花卷一口水，盘腿靠在墙边看书。</p><p> 背后的窗帘软布像躺椅，阳光照射过窗帘再映射到地板上，他和赵逐川之间铺开一条缓慢流淌的小溪。</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