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那天他一开灯，顾长浥就冲进来了。<br />\n顾长浥还是没睁眼，姜先生烧迷糊了，自己关没关门都不记得？<br />\n你知道密码啦？姜颂笑眯眯的，那你以后还留在我家的话，我就不用留在家里给你开门了吧？<br />\n确实不用。顾长浥的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映出地灯柔和的光，我之前对我的资产不够负责任，险些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这一部分的责任在于我，所以我准备修正我们的协议。<br />\n他之前虽然也和姜颂住在一起，但也只是同住一个屋檐下。<br />\n顾长浥的工作很忙，除了吃饭的时间，姜颂是不大能见到他的。<br />\n虽然和顾长浥之间的协议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平等可言了，但姜颂听他这么说，一点不害怕，甚至轻轻笑了出来，你想要什么？<br />\n不论出于任何原因，你都不能从我的视野里消失超过一小时。顾长浥说话的口气仿佛在谈生意，并不带有许多感情色彩，从你离开的第一秒开始计时，只要时间过了，你的债务利息就会以每小时百分之一增长，且计入本金。<br />\n姜颂很吃惊的样子，好家伙，利滚利啊。<br />\n这一点我已经跟周秘书明确申明过了，合同会拟出来之后明天送过来。但从今天开始生效，姜先生有意见吗？顾长浥垂头看他。<br />\n我哪儿敢有什么意见，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姜颂笑了笑，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br />\n顾长浥刚刚还是一副在商言商的样子，现在却手疾眼快把他扶住，声音控制不住地发紧，怎么了？<br />\n没事儿，睡久了头晕而已。姜颂把他的手轻轻推开，自己踩上拖鞋起身。<br />\n放了个水出来，姜颂看见顾长浥就在洗手间门口杵着，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这几天在医院你也没休息好，你房间保洁也都每天收拾，是干净的。<br />\n姜先生刚刚恐怕没明白我的意思，我说的不超过一小时，是包括一整天在内的二十四小时。顾长浥好整以暇地说。<br />\n二十四小时？姜颂费解地重复了一遍，那晚上你睡着了，我不在你视野里了。那明天一大早，别说我现有的资产，恐怕我后面几辈子的资产都得抵押给你了吧？<br />\n很简单，姜先生可以设定闹钟，每隔一个小时叫醒我一次，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顾长浥的神情很自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再或者你就让我用其他的方式感受到你的存在。<br />\n比如说？姜颂腹诽这小崽子怎么蹬鼻子上脸的技术如此炉火纯青。<br />\n但顾长浥又的的确确在医院照顾了他好几天，算是之前那几年没白养。<br />\n前一阵那些气人的混账话，他也懒得跟他计较了。<br />\n比如说，姜先生可以要求睡在我身边。顾长浥平和地提了一个建议。<br />\n跟这个小崽子一起睡过多少年了，而且现在这一身伤都被顾长浥看见了，也没什么可藏的。<br />\n所以一不一起睡，姜颂倒是无所谓。<br />\n只是他被顾长浥的一本正经逗乐了，行啊，我郑重地，要求睡在你旁边。<br />\n顾长浥对他的回答并没有表现出满意或者不满意，只是淡淡地转开目光，很轻地嗯了一声，像是一种最漫不经心的应允。<br />\n床上多了一个人，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br />\n姜颂的嗅觉已经完全恢复了，他能闻出来顾长浥用过他的沐浴露。<br />\n顾长浥身上那种干净的气息里就多了几分他熟悉的甜梨香。<br />\n小崽子时期的顾长浥就喜欢用他的沐浴露。<br />\n但是每次家政送洗护用品来，顾长浥还要挑一个别的气味的，假装自己和姜颂用的不一样。<br />\n姜颂不明白，但也不拆穿。<br />\n小孩子嘛，喜欢怎样就怎样。<br />\n毕竟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也就那么几年可以任性。<br />\n白天睡得多，姜颂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探头看了一眼床上另一边的顾长浥，好像是睡得挺沉的。<br />\n他刚从床上爬起来一点，顾长浥就出声了，要去哪儿？<br />\n我睡不着，去书房写几个字。姜颂撑着身子坐在床边，睡衣松松垮垮的，夜灯的微光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镀着一层融融的光。<br />\n正好，我也睡不着。顾长浥起身看着他，姜先生既然要写字，那不如我今天就来求一枚印吧。<br />\n顾长浥说是求，口气里却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br />\n写字也是写，写印面也是写。<br />\n姜颂没跟他争，任着他跟到了书房。<br />\n从前他教过顾长浥写字，研磨润笔都是最基本的。<br />\n他在掌心铺开一张纸，顾长浥就已经在一边安安静静地把墨研好了。<br />\n什么内容？姜颂打柜子里扫了一眼，挑出来一方朱砂地芙蓉冻钮，用力在手中的宣纸上压了压。<br />\n顾长浥打量了一下他手中玉石印章的大小，就写顾氏私藏。<br />\n藏书章？姜颂偏头想了一下，建议道：会不会太直白？藏之长浥或许更合适。<br />\n不是藏书章，但按你说的写。大约是夜深了，顾长浥的神情松弛了许多，看姜颂的眼神也没有那么阴鸷紧绷。<br />\n阴文阳文？姜颂提笔蘸墨，抬头看他。<br />\n阳文，缪篆。顾长浥站在桌边，等着他落笔。<br />\n缪篆屈曲缠绕，是篆书当中相对易学却难写好的一种。<br />\n但对姜颂来说却不成问题。<br />\n他稍微弓着腰，因为身上吃不住力，只能微微撑住桌面。<br />\n从身后看过去，他的一张背纤薄，一双肩平直，流畅地收束成一把软腰。<br />\n好似一把吃着力的韧竹。<br />\n他身形有些过于瘦削，落笔却是极稳。<br />\n字形方正且横平竖直，流畅的走笔充盈顶格，把长浥藏之四个字写出了一种古朴的倜傥之意。<br />\n笔锋收住，姜颂撑着桌子直起身，不大满意地打量了一下，气韵不够，写得哆哆嗦嗦的，要不然改日我重新<br />\n不用。顾长浥打断他，不需要重写。<br />\n姜颂有些为难，可是我现在，写写印面没什么问题，章子怕是刻不动。<br />\n印床和刻刀给我。顾长浥很自然地向他伸手。<br />\n姜颂并不知道顾长浥会刻印，因为他没教过。<br />\n所以站在集尘垫一边，他一直在担心顾长浥把自己的手剌了。<br />\n但是顾长浥动作很利落，从渡稿到冲切一气呵成，真的很快就磨好了一方印。<br />\n边款。顾长浥把印章递给他。<br />\n印是你刻的，边款你来刻就行了。姜颂写字都没什么力气，刻边款估计更不靠谱。<br />\n随便刻，刻成什么样算什么样。顾长浥不由分说把印章塞进他手里。<br />\n姜颂只能硬着头皮，小小地冲上一行姜颂刊石。<br />\n钤印吗？姜颂问。<br />\n一般刻好一枚新印，都是要用连史纸钤盖印蜕，权当留个纪念。<br />\n好比当年幼童顾长浥写的那枚颂颂画的，姜颂也是认认真真做了印蜕的，现在还在他印集的第一页封藏。<br />\n不用。顾长浥的金眸中带着一些懒散，看着姜颂露在睡衣外面的那一段光洁手腕，我要等到开印的那一天，再做不迟。<br />\n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2 11:16:35~20210903 18:1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br />\n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冷君情、嵐風 20瓶；来一份可爱 6瓶；时壹 2瓶；<br />\n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br />\n第32章<br />\n在家里养了一个多礼拜, 姜颂给顾长浥写了不少印面。<br />\n他记得顾长浥小时候很喜欢漂亮的石料，这些年碰见好看的都攒着。<br />\n无论是去戈壁滩，还是去东南亚，他都留心着适合刻印的漂亮石头。<br />\n他也没想着有一天能亲手给这个崽子, 顶多算是一个念想。<br />\n但是现在赶上顾长浥想起来这么一出, 无论他想要刻什么, 姜颂都一一给他写了印面。<br />\n原本搁在柜子里一方一方的印石几天之间都吃上了字，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上, 红红绿绿地成了一景。<br />\n让姜颂没想到的是，顾长浥在外面这几年像是仔细研习过刻印。<br />\n无论自己写什么笔体, 顾长浥都能很好地把握他的笔触, 刀法又很有自己的风格。<br />\n刀笔一交融，姜颂自身的柔和细腻风格里就多了顾长浥的凌厉狂放。<br />\n印刻出来, 姜颂自己也很喜欢, 常常趁着顾长浥不注意, 偷偷把玩。<br />\n这些印顾长浥都没做印蜕, 说是等要用的那天一起开。<br />\n你要做个印集吗？一整本都光盖章？姜颂倚在扶手椅里, 胃口上护着一只暖水袋。<br />\n他最近顿顿吃顾长浥熬的药膳粥, 一周没重样, 饭后已经基本不会太难受了。<br />\n那些印是我问姜先生求的, 用途自然我自己来定。顾长浥检查了一下暖水袋的温度, 冷冷地看了他一眼。<br />\n姜颂懒洋洋地偎着一只软枕，大约是屋子里温度略高，把他玉色的脸颊上暖出一点淡淡的瑰红。<br />\n他毫不在意顾长浥冷淡的口气，慢悠悠地掩住一个哈欠，那这么多印，得多大一幅画才能盛下呀？<br />\n顾长浥抬起眼睛来, 深深地把他看了看。<br />\n姜颂有些莫名其妙：不愿意说就不说，看我干什么？<br />\n他懒得搭理顾长浥了，往软枕深处蜷了蜷。<br />\n他正有些犯困，门铃响了。<br />\n姜颂撑起身子，拄着扶手要站起来，估计是邢策吧，他昨天说今天要过来。<br />\n坐下。顾长浥护着他的腰，轻轻把他推回了椅子里。<br />\n这几天一直这样，除了写写字，顾长浥什么都不让他轻易亲自动手。<br />\n姜颂看着顾长浥走向门口的背影，很轻地叹了一口气。<br />\n邢策拎着几只还在扑棱的乳鸽进来，屋子里一下就热闹了起来。<br />\n怎么，样了？邢策一边换鞋一边低声吐槽，我拖鞋呢？怎么这，这几次来都只有一次性拖鞋啊？<br />\n姜颂总不能说是顾长浥扔了，笑着说：你拿这么多鸽子过来干嘛啊？<br />\n还能怎么回事？老太太呗！她麻友听，听说她前一阵摔着了，给她从老家淘换的嫩，嫩鸽子。她非要我拿过来几只，还说汤要吃刚从砂锅里倒出来的，不能用保温桶捂过，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穷讲究。邢策说起来也是头疼。<br />\n他手里的鸽子扑扑腾腾的，飞了一屋子小绒毛。<br />\n老太太让我拿，拿过来，一天吃一顿。邢策把鸽子笼拿给顾长浥，放点葱姜枸杞就行，别的香菇什么那些，发的不要放。本来，也不是吃味道。<br />\n姜颂没想到邢策居然胆子肥到敢明目张胆支使顾长浥了，有点担心他惹麻烦，你放厨房就行了，我可以自己做。<br />\n你？邢策就笑了，你当炖，炖鸽子汤是煮方便面呢？<br />\n我姜颂眨眨眼，回顾了一下自己的厨艺，都是先放水后放食材，能有什么不一样？<br />\n他没想到顾长浥居然很温和地开口了：邢叔，鸽子给我就行了。<br />\n不吃的就先喂，喂着，邢策还叮嘱他，食儿我妈也，也给装了一大兜，玉米里的小石头子儿是，是故意放的，不要挑出来。<br />\n好，我知道了。顾长浥听得很仔细，把装玉米的袋子也提起来看了看。<br />\n姜颂目瞪口呆地看着顾长浥提着鸽子和玉米走向厨房，问邢策：你给他下什么药了？<br />\n邢策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不就，跟你一张脸，跟别人一张脸吗？那他不，不吓唬我我也没什么好怕他的。<br />\n行吧。的确也很有道理。<br />\n姜颂靠回椅子里，小姨最近身体好些了吗？上次摔的不是还没好利索？<br />\n正要说这事儿呢，邢策自己搬了个小板凳在他旁边坐下，我妈这也算多少遭，了回罪。过两天就是她整生日，我想着大，大办一次让老太太乐呵乐呵。<br />\n应该的。姜颂点点头，需要我做什么？<br />\n邢策是单亲，基本就是小姨独自一人拉扯大的。<br />\n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邢策的学费都是姜家出的。但是他们都不敢让邢策妈妈知道，就说是学校减免。<br />\n邢策长大了，他妈才算是熬到头。<br />\n能需要你，做什么啊？邢策笑了，地方什么的我都，都订了，家里亲戚也不多。我就想着你俩，成天把我当个信，信鸽似的，今儿个你送点什么，明儿个她送点什么，累不累得慌？<br />\n不如趁这个机，机会，过生日吃饭的时候你也露面，我找个时机你，俩就说两句贴心话儿呗！<br />\n可以吗？姜颂有些紧张地坐直了，她看见我会不会不高兴？<br />\n老太太哏着呢！肯定得装，装装不高兴吧？邢策挠挠头，但心眼儿里哪能，真不高兴？<br />\n姜颂揉了揉自己的脸，我现在看着行吗？<br />\n他怕自己的样子病病殃殃的，让老人家看了心情不好。<br />\n邢策认认真真地上下把他看了看，跟上周比，稍微，有个人样儿了。<br />\n上周姜颂瘦得已经完全脱形了，那个不吃不喝的样子让邢策想起来都后怕。<br />\n之前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br />\n姜颂看着跟个好人一样，每天插科打诨话不少。但就是缺那么点活人的阳气儿，眼瞅着一天天瘦下去谁也没办法。<br />\n就好像他对生死没什么概念，也完全感受不到生命从身体里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