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现在就很好了，”季一南感到自己有些醉了，“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br />\n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这辈子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也是很正常的事。<br />\n第54章<br />\n三十岁生日的那个晚上，季一南很难得地和小七聊了几句李不凡的事情。<br />\n那可以说是季一南第一次开口讲到他，起因是小七在做菜时不小心加了香菜。<br />\n厨房里热气蒸腾，小七放完香菜，才想起季一南不爱吃，转身和季一南说：“一哥，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加香菜了，等会儿给你挑出来。”<br />\n季一南走进来，把小七盛在桌上的菜拿起来，才说：“其实我不挑，挑的不是我。”<br />\n小七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季一南可能说的是谁。<br />\n两个人坐到阳台上吃晚饭，小七听季一南提了那么一句，才试探地开口：“哥你最近睡得怎么样？天冷了，我们这儿晚上开暖气，有时候闷得很，还没有夏天开空调好睡。”<br />\n小七和季一南一个办公室，有时候季一南早上四五点就来工作了，问也只说睡不着。<br />\n“最近还行，就是有点干。”季一南听小七提到这个，就忍不住想到，其实李不凡最喜欢的就是冬天。他喜欢被拥抱，喜欢两个人窝在一起的感觉……<br />\n思绪开了个头就止不住，季一南突然很想很想见李不凡，连饭也没心情吃下去。<br />\n等小七一走，他拿钥匙，开了很久的车，到很远的山上。<br />\n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次想到李不凡，季一南就想去没什么人的地方坐坐。可能是因为李不凡也喜欢待在山里，他现在也这样。<br />\n至于要找花，其实是后来想到的。<br />\n他在黑夜中开了很久，到路边停了一会儿，车内就冷了下来。<br />\n季一南扶着方向盘，从车窗朝外看，什么也看不见，他点了一根烟，只抽了两口，开始无止境地拨打李不凡的电话。<br />\n在办理死亡证明以后，他没有去注销这个号码，起初也只是想给自己留下一点关于李不凡的东西，还以为自己会常常给这个号码发信息，但李不凡真的走了，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清醒得可怕。<br />\n哪怕偶有做梦，只要稍有苏醒，也会立刻认清现实——李不凡不在了。<br />\n打过去的电话自然无人接听，好在季一南有及时缴纳话费的习惯，才让每拨打过去的一次通话，都可以撑得久一点。<br />\n寂静的夜晚，关闭的车窗内似乎连虫鸣声也听不见，只剩下电流声在不断重复，让季一南联想到很多等待。<br />\n可他等不下去了，烟抽得都有点醉了，想说话又开不了口，干脆跌跌撞撞下了车。两束车灯照亮一片草地，季一南往地上一坐，听到身旁草木窜动的声音。<br />\n他偏过脸，看见一只抱着松果的灰色小松鼠，正两条腿站在地上，好奇地盯着他。<br />\n季一南是一个人，小松鼠也只是一只松鼠。<br />\n怕打扰这里最后一个陪着他的动物，季一南没动，微微侧着头，就这么发呆片刻，才注意到那小松鼠脚旁有一簇花。<br />\n于是他想起那个下了雨的、被打乱计划的生日，想起李不凡雨中的眼睛和手里的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这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份礼物。<br />\n本来心情很糟的，季一南又出了口气，双手撑着草地，望满是星星的天空。<br />\n还好……现在好一点了。<br />\n他像是又收到了李不凡送的礼物，一份很遥远的、也不知道如果现在李不凡还活着，他还愿不愿意送的礼物。<br />\n好惨呐。 <br>\n\t\t\t', '\t')('\n季一南揉了揉眼睛。<br />\n最爱的人走之前都没告诉他，是不是真的不爱他了。<br />\n如果不是，为什么又要一走了之。<br />\n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甚至……从山上滑下去，真的是意外吗。<br />\n没有人可以告诉季一南答案了，也或许本来就没什么答案可言。<br />\n活着吧……<br />\n自己就这样活着好了。<br />\n季一南在山坡上躺了很久。坦白来说，冬天的香格里拉真是冷得可怕，他回去就生病了。<br />\n不过没有病上多久，最多也就两个星期。<br />\n季一南又看起来完好无损了，除了那头白发，一直也找不到什么原因。<br />\n“生日那天我去爬山了，晚上，”季一南说得很轻松，“在山里很好玩，虽然我是一个人去的，但还算开心吧，我喜欢没人打扰的时间。”<br />\n李不凡听了，没说话，后来他身边有人叫他，应该是护士，李不凡才开口：“到我了。”<br />\n“好，结束跟我说一声。”季一南说。<br />\n“今年你不用一个人过生日了。”<br />\n李不凡留下这么一句，就挂了电话。<br />\n香格里拉的春天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哪怕到了气温应该回暖的季节，这边也还很冷。<br />\n每天最暖和的时候，就是季一南窝在被子里和李不凡打电话的时候。<br />\n他很难反应过来是从哪天起，房间里已经不用再开空调，光是每天午后的太阳，就足够把房间晒得滚烫。<br />\n“你看小羊。”季一南把镜头翻转，压低声音学羊群咩了几声。<br />\n山坡成片成片地绿了，在傍晚的光线下反而显得枯黄，正在吃草的小羊们奇怪地顿住，都朝季一南望过来，过了片刻，才确定地回复道：“咩——”<br />\n李不凡在手机的那一头笑，他那边是晚上，房间里就开了一盏落地灯，不是很亮。<br />\n“你说它们是不是听得懂你讲话啊？你是不是歪打正着和它们说什么了。”<br />\n李不凡是半夜醒的，醒了睡不着，给季一南发了条信息，没想到他正好回了。<br />\n季一南的电话打来时，他刚从被窝里坐起来，嗓子粘乎乎的，有点哑。<br />\n“季一南，想我没？”<br />\n季一南抿抿唇，把镜头对准自己，却说：“你问小羊。”<br />\n“我问小羊那你倒是给我看看羊啊。”李不凡失笑。<br />\n“不行，”季一南又否认，“还是看我吧。”<br />\n李不凡说：“怎么这么不讲道理。”<br />\n“跟你讲不了。”季一南承认。 <br>\n\t\t\t', '\t')('\n他笑了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么，说：“最后悔的就是当年太跟你讲道理。”<br />\n“那你继续说说呗，三十岁以后呢？你又做了什么事。”李不凡调了调靠枕，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一点。<br />\n“三十五岁……有一点可以和你聊的，”季一南说，“那年我拿到了一个奖，是专门颁发给年轻学者的。<br />\n“领完奖，我很高兴。”<br />\n因为有同事庆祝，那天晚上季一南喝醉了，把奖杯抱着塞在羽绒服里，找了个司机带他去央娜雪山。<br />\n那时还是冬天，花没有开，草地光秃秃的。<br />\n奖杯被他捂得热乎乎的，季一南打开羽绒服，把那奖杯掏出来，醉醺醺地笑着，和这片空地说：“李不凡，你看……这奖挺难拿的，说是我得奖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不过要是你在，你肯定说，这奖就该我拿。”<br />\n他跌坐在草地里，抱着那硬邦邦的奖杯，像抱着李不凡。<br />\n“嗯……最近其实还挺开心的，”季一南说了个开头，怔了一会儿，又继续讲，“有同事结婚了，都已经算得上晚婚，我去参加了婚礼，本来他还让我当伴郎，但是有对象的人最好不要做伴郎吧？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规矩。”<br />\n说完又停了一会儿，自己也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喝了酒，他脑子乱乱的，去想和李不凡在一起的时间里最珍惜的几个片段，好像也觉得有点模糊了。<br />\n他很害怕这种感觉，于是又克制住了想念，意识到手有些麻了，才把奖杯松开一点。<br />\n“不凡，要是你在就好了……”<br />\n他又哭了。<br />\n不行，别掉那么多眼泪，李不凡可能看着呢。<br />\n再说了，他都三十五岁了。<br />\n那李不凡呢，现在多大了。<br />\n季一南在想，就忘了掉眼泪。<br />\n六岁……可能六岁了吧。<br />\n也许这辈子他会有很好的爸爸妈妈，会有自己也满意的恋人……<br />\n不能再想了。<br />\n季一南吸了吸鼻子，又把奖杯珍惜地抱起来，放进拉链半开的怀里。<br />\n他跌跌撞撞站起来，沿着山路走啊走啊，忽然天上下雪了。<br />\n走得双脚都有些麻木，眼前才出现一点亮光，太冷了，太冷了……偏偏走着走着又全身都热了起来，还出了一点汗。看见那光，季一南还以为自己在情人大桥上，还以为前面有个喜欢的人捧着花等他呢。<br />\n对了，博士毕业典礼，李不凡说情人大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br />\n后来解释说是要打分手电话，不信，怎么会有人专门跑到桥上去打电话，何况他当时还说自己已经回国了。<br />\n都是假的，骗我，为了离开我。<br />\n季一南想着想着，居然短暂地恨起李不凡来。<br />\n就留下他一个人，是觉得他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吗……什么都不告诉他，从高中开始就是这样……怎么这么喜欢自己扛，要他怎么办。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