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南摇摇头,几乎不敢相信地抱住李不凡:“我没有怪你……什么时候怪过你,反倒是你应该怪我才对,怪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br />\n“你说了什么话呀?”李不凡还是笑着看他,“我都忘记了,要不要再讲给我听一听,你是不是偷偷骂我了。”<br />\n可是季一南哭了,只有在梦里才敢哭得大声一些。他咬着牙,含糊地说我没有骂你,怎么舍得。他又想把日出看完,尽管眼前景色模糊,像浮在水面上,还是努力睁开眼。<br />\n“怎么了呀。”<br />\n季一南听见李不凡问他。<br />\n梦里他好真实,如果是现实,李不凡可能也会这样问他。<br />\n会温柔地、只带着关心地和他说话,会摸一摸他的脸,或者亲亲他的嘴唇。等到季一南真的愿意告诉他为什么,他再帮他想想办法。<br />\n季一南抬起眼,一时又分不清是不是梦境了,他只是反复在问:“你去哪里了?”<br />\n“……你去哪里了?会不会冷啊,为什么又不告诉我。”<br />\n“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之前才会不理我,你跟我说好不好。”<br />\n“我以前说什么,养一只小猫很多年它也会喜欢我,都是气话,我知道你很爱我,你不说我也知道。”<br />\n“所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我听到你说要分开,我就很慌,我情绪上头,说了很多错的话,没有和你好好沟通。”<br />\n“李不凡……”季一南哽咽着,“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现在回来,好不好?”<br />\n“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如果你也走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我不想这样。”<br />\n季一南胡言乱语起来,说话的逻辑连自己也搞不懂了,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哭。<br />\n心脏软得发酸,季一南喘不过气来,挣扎着动了动,胡乱擦了擦眼泪,才发现李不凡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br />\n空旷的悬崖上就剩下他一人,鸟不叫了,风不吹了,一切死气沉沉,静得可怕。<br />\n眼泪好像白白掉了一通,季一南茫然地坐着,分不清刚才的那些是否真的发生过。<br />\n忽然,他感到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着,接着听见有人叫他。<br />\n“ian!”<br />\n“ian醒醒。”<br />\n眼睛好像被干掉的泪水糊住了,季一南费劲地睁开眼,被油灯的光晃了下。<br />\n“救援队刚才发现的,你看一下,这个是不是他的东西?”<br />\n一道银光闪烁着划过眼前,季一南握住了,终于分辨出那是李不凡脖子上的项链,是毕业时自己送给他的那一条。<br />\n第50章<br />\n“遗体找到了,很抱歉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被河水冲到下游,加上最近天气比较冷,水面已经开始结冰了。”<br />\n“除了这条项链,他身上没什么别的东西,背包里全部都是登山装备,还有一台相机,我们已经全部整理好,等会儿你过去领。”<br />\n“……你还想看看他吗?可能已经……”<br />\n寒风呼呼地吹,季一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他两条腿都灌满了铅,每一步都很慢。营地里吵闹起来,许多人围着那一处,季一南很远地看了一眼,认出李不凡的衣服,就说不要去了。<br />\n他看向队长,和他说自己要申请dna鉴定。后来又神志不清起来,反复问李不凡回来了是吗,抓着不知道谁的冰凉的手。 <br>\n\t\t\t', '\t')('\n一旁的队长没有说话,季一南就好像忽然忘记了谁是李不凡。<br />\n他的人生中不应该出现过这个人,应该是在明年夏天,他家旁边才会搬来新的邻居。那一家人并不和睦,但其中最小的孩子却古灵精怪,对季一南最好。<br />\n他们会一起上学,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生命里没有什么病痛和苦难,也从未分开。之后在季一南的博士毕业典礼,他们去了云南的央娜雪山,季一南跪在雪地里求婚,李不凡同意。周围可能还有其他登山的人,他们会欢呼祝福,然后天地间又多了一处对季一南而言留下过痕迹的地方。<br />\n那一瞬间,季一南明白过来李不凡为什么要和他拍那张照片。他当时已经做好了告别的准备,央娜雪山不应该是一种充满憧憬的地方,它分明代表着痛苦和分别,可他居然浑然未觉。<br />\n天地都被大雪覆盖,季一南觉得好累,不想从梦里醒过来,掌心里还攥着那条李不凡的项链,他却闭上了眼。<br />\n离开威斯林顿是大约十天以后的事。<br />\n季一南没有给李不凡举行葬礼,因为暂时没办法面对任何人。他只是打电话通知了他的父母,由于无法开口,连喻修景和徐祁年都没告诉。<br />\n落地云南后,小七在香格里拉的高铁站等他。车站很小,季一南拉着行李箱,朝外走几步,就认出了站在栏杆外的小七。<br />\n但小七好像迟迟没有认出他,从手机屏幕里抬起视线,也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敢朝他招手,叫他一哥。<br />\n“怎么了?”季一南知道自己现在大概笑得很难看。<br />\n“你……你怎么了?”小七的目光落在季一南头发上,他这时才意识到什么,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见自己泛白的发根。<br />\n居然已经这样了么……<br />\n在威斯林顿这几个星期,季一南没睡过一次好觉。比起睡不着,他更是不敢睡着。一闭眼,李不凡就出现在梦里,不管那梦是好是坏,总之醒来时李不凡就不在了。<br />\n巨大的失落比能够短暂见到他更让季一南痛苦,他不想再睡着了。<br />\n两个人上了车,季一南才平静地说:“我的爱人因为意外去世了。”<br />\n小七差点踩了急刹,还在斟酌说什么,季一南又道:“不用安慰我,没人安慰得了,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太担心了,我自己待一段时间就好了。”<br />\n“哦……好,一哥你要注意身体。”小七担心地说。<br />\n和所长请假时,季一南就已经告知了他理由。<br />\n可能为是为了不让季一南难受,星期一上班时,整个办公室没人再问季一南为什么白了头。<br />\n他照常上了一个星期班。到周五那天,他醒得很早,实在没有什么事好做,便起来绕着山晨跑了一圈。<br />\n洗了个清爽的澡后,季一南开着车去了研究所。因为时间还早,食堂没什么人,他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根油条。<br />\n上午他开了两个会,领导心情不错,负责行政的小姑娘准备了切开的哈密瓜,季一南尝了两块,比平常的甜一点。<br />\n午休时,他拿出柜子里的毯子,戴上眼罩,尽管没有睡着,也闭眼休息了片刻。午休时间快结束时,他才打开手机,点出和李不凡的聊天界面,随手在消息记录里选了一个时间。<br />\n三年前某个晚上,李不凡发:【要是有一天我变成小飞蛾了你会怎么办】<br />\n季一南回:【那我只能睡觉也不关灯了。】<br />\n李不凡:【为什么】<br />\n季一南:【怕你迷路。】<br />\n李不凡:【你怎么不说我还是会很爱你】<br />\n季一南:【想了想,觉得亲一只飞蛾还是有点困难。】<br />\n【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的?我也学一下。】 <br>\n\t\t\t', '\t')('\n李不凡:【图片】<br />\n【故事的开始是家里出现了一只大蛾子】<br />\n季一南:【希望等我回家的时候你已经把它拍死了。】<br />\n李不凡:【哦 哥哥怕啊】<br />\n季一南:【我怕你亲它。】<br />\n【宝贝快弄出去。】<br />\n季一南轻轻地笑出了声,还想要往下滑,办公室里有人的闹钟响了。<br />\n周围的人窸窸窣窣动起来,季一南就关掉手机,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好长时间。<br />\n今天工作不多,傍晚,季一南准时下班,带上常用的小菜篮,去市场花两块买到一只新鲜的番茄,还挑了一根排骨。<br />\n回到家,他做了三菜一汤,盛一整碗米饭,习惯性地挑走撒进菜里的香菜。<br />\n等吃了两口,才恍然发现那个不吃香菜的人其实已经不在了。<br />\n他又沉默着打开手机,想要继续看午休时读过的那段聊天记录,却发现自己没有注意那是哪一天,发了一会儿呆,想要关掉手机时,忽然有人给他打来电话。<br />\n找自己的只可能是工作,因此季一南听到对方说英语时,稍微停顿了一下。<br />\n“你好,我们是摄影网站的工作人员。”对方说了他们的具体网址,季一南想起,这是李不凡经常发布作品的地方。<br />\n“我们和李不凡先生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只是最近编辑都联系不上他,因为您是他的紧急联系人,所以打来电话问问,李不凡先生这段时间很忙吗?”<br />\n有大概半分钟,季一南都没有讲话。<br />\n他本来以为生活已经平静了,却突然有人提醒他李不凡已经去世的事。季一南平静地说:“他去世了。”<br />\n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对方。<br />\n礼貌的工作人员首先表达了歉意,也说了一些类似节哀之类的安慰季一南的话,季一南都没有什么回应。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