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晚能够勾勒出整个帝国的海岸边界，照亮包括海域与领空在内的三维空间。<br />\n这对人类来说是夜晚中的光，但是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深水中的，只依靠太阳与月亮等自然光线生活的物种，这又意味着什么呢？<br />\n没有人知道。<br />\n“但是我不能直接把这一条抛出来，”庄宇寰抿唇，“我要先……给大家一个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br />\n天际线的总构想者，灯塔的设计人，现在突然说“灯塔对鲛人的生活有影响”。这不是一件能够为环塔和帝国大多数人所接受的事情。<br />\n灯塔建设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现在已经建好了，你却突然跳出来说有问题？你早一点干什么去了？<br />\n你当时信誓旦旦提出天际线计划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呢？<br />\n所以庄宇寰要给自己一个台阶，给环塔一个缓冲。<br />\n“所以，”庄宇寰有点惨然地笑一下，“只能先委屈你们了。”<br />\n“没有的事儿，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时亭州走到庄宇寰身边，用力拍一拍他的肩膀。<br />\n“大家都是兄弟，而且大家想要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br />\n“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了！”<br />\n“我们都会支持你的。”<br />\n-<br />\n“暂停灯塔夜间照明”这一议题在当天下午就被庄宇寰写好，并且发送到了环塔。<br />\n环塔那边与庄宇寰对接的人是叶郁青。<br />\n在知道是叶郁青之后，时亭州松了一口气。<br />\n叶郁青可以说是主战派现在最听得进其它意见的人了，跟他还有商量的余地。<br />\n庄宇寰一个人在会议室里面和叶郁青视频通话。<br />\n时亭州双手插在裤兜里，等在会议室门外，不断地踱着步。<br />\n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会议室的门打开，庄宇寰出来了。<br />\n“怎么样？”时亭州凑上去问。<br />\n“上将答应了。”庄宇寰点头。<br />\n时亭州呼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就好！”<br />\n“什么时候开始试验？”时亭州问道。<br />\n“今天晚上。”庄宇寰的神色很坚毅。<br />\n-<br />\n夜幕降临，今晚的罗斯纳海角零号驻点并不同于以往。<br />\n今晚不再有灯塔的照明照亮夜空了，整片海洋和沙滩，礁石，尽数笼罩于静谧的黑暗当中。<br />\n只有天上一轮上弦月，还有几点稀落的星光。 <br>\n\t\t\t', '\t')('\n时亭州他们还没睡，好几个人一起并肩在海岸线上走着。<br />\n“你说今晚上鲛人会回来吗？”不知道谁问了一句。<br />\n“哪儿能这么快？”虞星笑着回了一句。<br />\n“总要给人家一点反应的时间吧？你当人家是照灯的开关啊？按一下就亮了，再按一下，就又灭了？”<br />\n“说的也是。”晏越泽挠挠头。<br />\n庄宇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眼眸微垂，一言不发。<br />\n顾风祁和时亭州并肩走在庄宇寰前面，顾风祁轻轻拽一下时亭州的袖子，示意时亭州留意后面庄宇寰的状况。<br />\n怎么了？时亭州看顾风祁。<br />\n很昏昧的光线，只有天上的上弦月投下来一点微薄的亮色，刚刚好能勾勒出顾风祁眉眼的轮廓。<br />\n“看上去心情不好，”顾风祁微微偏头，凑到时亭州耳畔，声音很轻，被温热的气流带着，跑到时亭州耳朵里，“你跟他关系最好，你劝劝？”<br />\n庄宇寰心情不好，心里不舒服。<br />\n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理解的事情。<br />\n他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凭空创造出了“天际线”这么一个东西。而现在又是这个东西，给罗斯纳海角的鲛人的生态环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br />\n时亭州点点头，了悟。<br />\n他松开拽着顾风祁衣角的手，往后落了两步，和庄宇寰并肩往前走。<br />\n庄宇寰抬眸，冲着时亭州淡淡笑了一下。<br />\n大家都是心思通透的人，而且都已经是这么熟悉的朋友了，彼此不用开口，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br />\n于是两个异口同声道。<br />\n“你心理负担别这么重。”<br />\n“我没关系，你不用担心。”<br />\n两个人都笑了，氛围稍微轻松了一点。<br />\n“再等一段时间，会好起来的。”时亭州道。<br />\n“嗯，会好起来的。”庄宇寰道。<br />\n灯塔的夜间照明暂停了半个月，然而在近海还是没有出现鲛人的身影。<br />\n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叶郁青已经给庄宇寰来了两通视频询问相关进展。<br />\n其实不是叶郁青在逼庄宇寰，是环塔很难能容许这种等不到结果的事情发生。<br />\n之前你说要试验，好，我同意你试验了，可是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你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br />\n你在构建天际线的时候，就已经明确指出，它具有防卫的功能了。<br />\n现在暂停了灯塔的照明，灯塔的防卫功能大大受损。<br />\n你当然可以进行试验，但是你不可能无休止地试验下去吧？ <br>\n\t\t\t', '\t')('\n这就是环塔的逻辑。<br />\n并且环塔其实也并不关心，灯塔照明是否会对鲛人的正常生活造成影响。<br />\n只要不对环塔和帝国本身造成影响就可以了。<br />\n叶郁青已经尽量充当缓和，帮着庄宇寰和环塔沟通了。<br />\n但是环塔并不会无休止地等下去。<br />\n第三次通话。<br />\n“宇寰，”叶郁青微微叹气，他其实很欣赏庄宇寰，因此多少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消息，“最后三天时间。”<br />\n“如果最后三天还没有结果的话，我们会恢复照明，并且之后应该也不会允许相关的试验开展了。”<br />\n庄宇寰沉默一下，他握紧了拳。<br />\n最后三天。<br />\n庄宇寰抿一下唇，“好，谢谢上将。”<br />\n那三天时间庄宇寰过得很煎熬。<br />\n时亭州他们也陪着庄宇寰一起煎熬。<br />\n第三天晚上，庄宇寰一个人在海边站了一夜。<br />\n他看着波涛汹涌的海面，也看着他亲自设计的矗立在海岸边的庞然巨物。<br />\n人这一生，到底有多少东西，会与最初的构想背道而驰？<br />\n庄宇寰不知道。<br />\n他低头，看着海浪一浪一浪地冲上来，又缓慢退去。<br />\n他觉得有些疲倦了。<br />\n第二天，太阳升起。<br />\n庄宇寰看着朝阳的金辉洒满海面，他有些惆怅，但最终还是苦涩地笑一下，认了这个结局。<br />\n他转身往回走，正碰上晏越泽听了时亭州的话跑过来找他。<br />\n“有收获吗？”晏越泽还是那么元气，很轻盈地越过漫长沙滩，向庄宇寰跑过来。<br />\n庄宇寰轻轻摇头。<br />\n晏越泽叹一口气，有点想劝慰庄宇寰，但又不知道到底应当怎么开口。<br />\n“没关系的，”晏越泽绞尽脑汁，憋出几个字来，“至少我们努力过……”<br />\n晏越泽话没说完，他的视线越过庄宇寰的肩膀，凝定在海平面上。<br />\n“庄老师！你看后面！”晏越泽的声音一瞬间雀跃起来。<br />\n他甚至暂时忘了军阶的差距，很兴奋地猛拍庄宇寰的肩膀。<br />\n庄宇寰回头，在一片浩瀚的波光粼粼之中，他看见有什么东西破开海面，凌空跃起。 <br>\n\t\t\t', '\t')('\n是鲛人。<br />\n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等到了。<br />\n第86章 橄榄<br />\n那还是晏越泽第一次见到鲛人。<br />\n鲛人的上半身与人类几乎一模一样。<br />\n他的头发是银色的, 在浸了水过后，于阳光的映照之下，呈现出缎面一样的光泽。<br />\n晏越泽站在沙滩上, 看着那一尾鲛人缓缓顺着大海波涛向海岸线靠近，他竟然看得呆住了。<br />\n呆了好半晌，他正想拽拽庄宇寰, 指给他看那鲛人向着他们游过来了。<br />\n一转头才发现, 庄宇寰已经脱掉外套和军靴, 踩进了温柔的白色浪花里。<br />\n晏越泽呆住。<br />\n庄老师这么……草率的吗？还不知道对面是什么情况, 这就要下海去了吗？<br />\n海洋可是鲛人的领地呀。<br />\n可是庄宇寰已经涉水走远了。<br />\n-<br />\n等庄宇寰和晏越泽回到零号驻点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了。<br />\n庄宇寰单手拎着军靴，另一只手臂上面挂着军装外套。<br />\n他身上是湿的, 头发也是湿的。<br />\n他的薄唇还是微抿, 但是眼睛里已经带上浅浅的笑意了。<br />\n时亭州看到庄宇寰的时候愣了一下。<br />\n“你这是，自己下海找鲛人去了？”时亭州看着庄宇寰一身湿漉漉的。<br />\n“嗯，”庄宇寰笑一下，心情很好, “我还碰到了他的尾巴。”<br />\n时亭州皱眉，他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判别庄宇寰说的是真的, 还是在开玩笑。<br />\n然后他通过庄宇寰轻松的神情判断出, 他应该真的找到鲛人了。<br />\n时亭州睁大眼睛, “……这么厉害的吗？不愧是你。”<br />\n庄宇寰笑, “我先换身衣服, 向环塔那边汇报一下情况, 晚些再跟你们细说！”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