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翻到第三页时，搭在鼠标上的手指如遭针刺般弹了下。某种尖锐的震颤从尾椎窜上后颈，大脑陷入空白。<br />\n窒息感裹着寒意从各个方向涌来，像有一根绳子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并慢慢收紧，呼吸堵在气管里，上不去下不来。<br />\n“这……”沙哑的气音消散在键盘敲击声里。<br />\n画面里，他和诸伏景光被盛开的各色鲜花环绕，天光洒下，将两人的轮廓融成柔和的金边。诸伏景光头上的警帽向左歪了几度，他则握着警帽，维持着一个即将把帽子戴上的动作。<br />\n他们穿着警礼服，帽檐阴影下洋溢着笑意，眼角微微皱起的笑纹里填满了对未来的期许。<br />\n降谷零怔怔地看着这幅画，呼吸短暂的紊乱了几秒。他不安地收紧手指肌肉，低骂一句脏话。<br />\n情报泄露的冷意蹿上头皮，这是特大级事故，足以让日本公安多年来的努力在一夜时间化为乌有。<br />\n降谷零平稳住微微发颤的声线：“从你们发现这个账号，到现在，这幅画增加了多少浏览量？”<br />\n技术员快速敲打了一行代码：“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我们检测的短短半个多小时里，已经有361次访问，本土ip占比63％。”<br />\n降谷零沉默不语，他的视线钉在画面里诸伏景光扬起的嘴角上，视网膜却倒映着技术员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那是实时浏览量数据，每三秒刷新一次，像催命的数符。<br />\n一滴冷汗顺着降谷零额角滑落：“能封掉这个账号吗？”<br />\n风见裕也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正在走流程，但跨国申请需要七十二小时。推特的响应速度您知道的，而且我们和美国那边没有合作，没办法走后门。”<br />\n降谷零咬紧后槽牙，下颚线骤然绷紧成一条直线。<br />\n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风见，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冷静。为什么？”<br />\n风见裕也脸上还残留着连轴加班后的疲惫和顿感，他看向降谷零，脸上有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棘手事件的茫然、自责，和不该有的平静。<br />\n这份异常的平静让降谷零生出不详的预感，鸡皮疙瘩顺着手指爬向小臂。<br />\n风见裕也表情微妙地短暂错开视线，第二次推眼镜——哪怕这次眼镜并没有从鼻梁上滑下来：“降谷先生，我认为您不用太过担心。”<br />\n他的喉结不自然地跳动两下：“账号持有者已经为您准备了解决办法。”<br />\n降谷零疑惑蹙眉。<br />\n“降谷先生，您可以直接跳转到第四页，那里有您想要的答案。”<br />\n“第四页？”<br />\n鼠标滚轮转动的咔嗒声里，林见月的推特账号被翻到第四页。从上往下翻到第七幅画时，降谷零的瞳孔剧烈收缩，虹膜边缘的毛细血管几乎要撑破眼白。<br />\n降谷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空调的嗡鸣、下属翻动文件的沙沙声、键盘敲击声……周遭的声响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远去，直至归于寂静。<br />\n降谷零死死瞪着屏幕正中央被放大的单人插画，太阳穴的血管突突跳动。他破天荒地笑了一声，又有些无力。<br />\n画面里，琴酒穿着警礼服，一脸凶相的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间。作为背景的其他毕业生被虚化了脸，只能隐约窥见脸上的笑意。<br />\n仔细去看，就会发现琴酒身上还斜挂着一条红色绶带，上面隐约可见“毕业生代表”的字样。<br />\n画的正上方用黑体写了一排小字，是林见月将画发布出来时，一并写上的。翻译成日文后，大意是：听说最近很流行红黑互换，我试试。<br />\n风见裕也适时开口：“降谷先生，你可以点进刚才被你跳过的第三页的下半段。”<br />\n降谷零沉默照做，然后有幸目睹了公安部警花贝尔摩德，被画成派大星般睿智形象的刑事部双星基安蒂、科恩，和刑事部部长琴酒老大哥，以及永远的跑腿司机伏特加。<br />\n“……呵。”降谷零发出一声无力的冷笑，而后是无尽的沉默。 <br>\n\t\t\t', '\t')('\n风见裕也静了几秒，再次开口：“从时间线上推理，您和诸伏先生的画出现在‘琴酒警官’的主题后面，所以……”<br />\n风见裕也没有说完，但降谷零明白他的意思。<br />\n琴酒对组织的忠心，天地可鉴。谁都可能是内鬼，唯独他琴酒绝对不可能是。<br />\n在林见月把琴酒塑造成警察的那一刻，她的画就失去了可信度。<br />\n信他们是警察，不如信琴酒是美国珍珠岛转世，被上天派来痛击报复日本的。<br />\n“降谷先生！”风见裕也倏然出声，坐在一边的技术员也从转椅上弹起身，发出一阵响动。<br />\n降谷零抬眼看去。<br />\n方才还好端端显示在屏幕上的林见月的社交账号，在刷新过后，突然变成“账号不存在”的提示字样。<br />\n林见月的账号被封禁了。<br />\n降谷零眉心微蹙：“赤井秀一那家伙终于也发现了。”<br />\n三年前，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抱着放手一搏的心态，依托萩原研二从林见月那里听来的情报，完成了极限自救。<br />\n诸伏景光洗清了嫌疑，继续卧底，他们也在反复试探中和赤井秀一交换了身份——但也仅仅是自述阵营的地步。除了身份，他们和赤井秀一之间没有交换任何情报，fbi和日本公安依旧各自为政。<br />\n他们甚至没有互换真名，“赤井秀一”这个名字也是他们从萩原研二嘴里听来的，再经过反复试探后确认了其真实性。<br />\n“太好了降谷先生，”技术员长舒一口气，带着几分奉承的语气，“应该是fbi那边出手抹除了账号存在的痕迹，也算是帮我们解决后顾之忧了。”<br />\n降谷零垂眸不语。<br />\n账号的事确实解决了，他也不需要担心被林见月的画暴露真实身份。<br />\n但他担忧另外两件事。<br />\n一是林见月的安危。琴酒一旦发现这个账号，就绝对会掘地三尺把林见月给找出来。<br />\n二是……世界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融合。<br />\n他刚刚翻阅林见月的社交账号时敏锐地注意到，最底下的翻页图标多达37页。虽然不知道林见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运营使用推特账号的，但绝对不止半年。<br />\n可他们直到今天才检测到林见月的账号。<br />\n林见月发布的内容几乎清一色都是萩原研二，偶尔掺杂一些组织成员，以及当年的五位警校同期。<br />\n她的主页内容不是现役警察，就是尚未落网的重刑犯，这无异于踩着日本公安的脸起舞。日本公安的网络监控再怎么不成器，也不可能漏掉这种程度的大鱼。<br />\n降谷零问：“这个账号是一个小时前突然出现的？”<br />\n风见裕也点头：“是的。”<br />\n降谷零危险地眯起眼。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林见月突然从萩原研二的梦里消失。<br />\n因为她从梦中的平行世界，真真切切来到了他身边。<br />\n“风见，查到账号ip的位置了吗？”<br />\n“查到了，就在东京。但似乎存在某种干扰，我们查不到准确的位置。”<br />\n降谷零抱臂而立，捏着下巴思索起来。应该是林见月刚融合进这个世界，还不够稳定，所以无法查到准确位置。 <br>\n\t\t\t', '\t')('\n但他不打算把这个推测告诉风见裕也。<br />\n世界融合的理论太过荒谬，没必要说给一个唯物主义的警察听。况且他们几个也是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消化并接受了萩原研二在和梦里的女人谈恋爱的事。<br />\n降谷零垂下眸子，已经有了主意。他翻出手机，给远在数公里之外的友人发去一条消息：<br />\n『我会尽快安排模拟画像师去找你，你把林见月的长相口述给她。切记，此事保密。』<br />\n几秒后，对面发来回信：<br />\n『你知道林见月在哪？』<br />\n降谷零原本打算尽数隐瞒，但删删改改，最终只发过去一句简短的话：『不知道，但我必须找到她。』<br />\n聊天框顶部，原本显示萩原研二名字的地方先是变成一串「正在输入中」，闪烁良久，最后却只回过来两个字：『明白。』<br />\n降谷零默了一瞬，又补充了句：『林见月暂时没有危险。稍安勿躁，等我联系。』<br />\n*<br />\n警察宿舍。<br />\n萩原研二枕着单臂斜倚床头，衬衣领口松垮地滑向一侧，露出曾在梦里被林见月咬过一口的肩窝。<br />\n夜风掀起窗帘一角，手机屏幕的冷光落在脸上。睫毛微颤，紫鸢色的瞳孔映着聊天框里反复删除又重写的字符，萩原研二将林见月的名字含在嘴里反复咀嚼，只品出一股不甘。<br />\n半分钟前点击发送的『好哦，联谊算我一个xd』的字样在对话框里发烫，指腹在撤回键上悬停了三秒，终于重重按下。<br />\n无边夜色下，烦扰的思绪海草般死死缠住萩原研二，拖着他不停下坠。<br />\n新的回复被发送过去。<br />\n送达提示亮起的刹那，萩原研二突然将手机甩向床头，自暴自弃地合上眼。<br />\n重新发送的内容很短，却承载着沉甸甸的情绪，碎成满地无法收拾的月光。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