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难看，看赵芷、元澄一眼，没言语。<br />\n这就是还有大臣要来。<br />\n果然，片刻时间，清河王元怿带着北中郎将元苌、徐州刺史元寿兴一起进殿。<br />\n这二位宗室大臣，先说元寿兴，此人年少时就以聪慧闻名，可惜早年和王显结仇，才一直于地方任职。<br />\n元苌的履历了不得！不仅数次率师击退柔然进犯，还在迁都前后代管旧都诸事，后又一路平北，再随孝文帝南征，可谓战功累累！如今元苌除了担任北中郎将，还兼河内郡太守。<br />\n朝廷最广阔的养马场，就覆盖了河内郡地！<br />\n赵芷才回京，不明白元寿兴、元苌的突然出现意味什么，不过她注意到任城王不满看了清河王一眼，显然元寿兴和元苌被调回京一事，是清河王密承旨意执行，摄行朝议的任城王不知。<br />\n任城王没提前得消息，那她女儿尉窈极有可能也不知，也被皇帝疑心。<br />\n最后一位大臣来了，是广陵王元羽，看他衣裳沾土带皱，就知今夜又去翻墙了。<br />\n皇帝气元羽不堪重用，却也最不提防他，于是唤：“四叔到朕跟前。”<br />\n“是。”元羽低着头听令，这么严肃的时候他仍记仇，把侄子元愉挤开的时候，故意踩对方一脚。<br />\n皇帝扫视诸臣，告知今夜叫他们来的原因：“太师送来相州刺史王显犯的十余桩大罪，王显现已伏诛，太师愤怒，还要问罪王显三族，只是太和十六年修改了刑法后，夷三族重刑轻易不得施行，所以朕叫你们过来，阅看王显之罪，商议一个让太师满意，宽猛得中之法。”<br />\n说完，他指御案上的文书，命令：“赵芷，拿给他们看。”<br />\n朝中诸事现由任城王职掌，赵芷不能迟疑，只得先递给任城王。<br />\n元澄细阅，烛火照清他渐冒的汗珠。<br />\n文书中先提，王显得势张狂，明为御医，然暗中勾结流民盗贼，将贼寇转为监察百官的暗探，恃天子势构陷良臣……<br />\n让元澄紧张的，不是这些罪过，而是接下来王显供述了一件事，王显在平城旧宫时，与白衣侍卫赵修一起贿赂孝文帝跟前的宦官“双三念”，造成小冯皇后被废，使幽皇后重得孝文帝宠，夺取了中宫之位。文书里再言，幽皇后得势，才能趁孝文帝南征之际，托女巫进宫施行咒术，咒孝文帝重疾，终致帝崩。<br />\n是以王显罪孽深重，该夷三族！<br />\n汗珠淌到元澄的眼里，他想，别说有心计的王显了，就算愚蠢的赵修，也绝不敢自作主张去贿赂双三念，跟幽皇后结势。<br />\n只有一种可能，当年这件密事，是现在的皇帝元恪指派的！<br />\n也就是说，太和二十年的那一晚，幽皇后伸向文昭皇后高照容的刀子，沾着元恪的罪孽。<br />\n奏书记录的，哪是王显的罪证，而是皇帝害母的罪证！<br />\n元澄进一步揣度，今夜凡阅看文书的臣子，都有可能变成天子与太师角力的棋子。<br />\n不，弃子！<br />\n“司空。”皇帝催促元澄了。<br />\n元澄回神。<br />\n旁边的清河王元怿伸手要接文书。<br />\n元澄两息犹豫，做了个君臣皆惊的举动！<br />\n尚书省。<br />\n尉窈白天在西柏堂处理政事，只能腾出夜里时间决断诸曹的章奏。 <br>\n\t\t\t', '\t')('\n月高悬，风低送。<br />\n脚步动静打破安宁。<br />\n“尚书令，请随我等去式乾殿。”来者全是左右侍卫，有尉窈认识的，也有陌生面孔。<br />\n她把官帽戴上，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br />\n“我等不知。”<br />\n廨舍外还有两名侍卫，其一是奚骄，人多嘴杂，奚骄只能提醒她：“路黑，尚书令行走要小心。”<br />\n到达式乾殿。<br />\n尉窈才迈进门槛，就听见器物摔碎声，紧接着是近侍、宦官的惊喊。<br />\n尉窈三步并两步，看到皇帝倒在榻上，她立刻挡开众人站到榻前。<br />\n幸好崔御医在，速速下针，皇帝发青的脸色才稍稍恢复。<br />\n“怎么回事？陛下又因何事忧懑生疾？”她厉色询问周围。<br />\n皇帝苏醒，在她搭在榻上的衣袖边轻点两下，说：“尉窈，留下。”<br />\n待侍卫都退出，元恪坐起，问：“元勰把王显的头送来给朕，你可知道？”<br />\n尉窈“扑通”跪倒，承认：“臣知道。”<br />\n“朕的式乾殿，太极殿，都露成筛子了。”元恪冷笑。<br />\n尉窈立即辩解：“臣不敢在式乾殿、太极殿安插耳目！太师寄物给陛下，臣不敢不探查，这才在驿官进宫门的时候，检查了所寄之物只有头颅和奏书。”<br />\n此刻每一息的安静，都似摇摇欲坠之山，朝着尉窈头顶碾压。<br />\n“起来吧。”元恪叹声气，指一下御案，说：“元澄撕了奏书，还能拼起，你看完，朕再问你。”<br />\n“是。”尉窈起来的时候，手背抹眼，把泛起的汗抹到眼部，放下手时，任谁都分不清她泛红眼眶中的水莹是泪是汗。<br />\n奏书虽碎，拼起来不太费力，尉窈拼好后一阅，顿时把皇帝再犯病的原因猜出个大概……彭城王通过王显的招供，逮到了皇帝早年间和幽皇后结势的把柄，一旦彭城王将奏书内容散布，皇帝就摆脱不了弑母的嫌疑。<br />\n彭城王此举，摆明了要和皇帝撕破脸！<br />\n尉窈紧接着思索，皇帝想反击，就得先一步宣告彭城王有大罪！<br />\n彭城王向来谨慎不犯错，那便只有诬陷。<br />\n而最有用、最快的诬陷手段，是让彭城王也犯同样的罪过……杀害宗王至亲！<br />\n皇帝要择为“弃子”的宗王，肯定要有贤良名声。<br />\n官职要高，要在朝廷有威望。<br />\n所以人选是……清河王，元怿？<br />\n可是想实现此事，还欠一个契机。<br />\n元恪走近，从案侧取出另卷文书。<br />\n尉窈接过来展开，看清楚内容后，牙几乎咬烂嘴内的肉。 <br>\n\t\t\t', '\t')('\n第461章 于皇后崩<br />\n帝杀后，杀便是，何必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真是让臣子寒心，以效忠这样的君主感到羞耻！<br />\n文书上写有显阳殿的女官、宦官告发皇后联络朝官的诸多事，朝官有前殿中郎元昭、前左中郎将茹皓、直寝将军刘胄，以及宦官秦松。<br />\n其实这些罪不算重，重的是最后一桩！<br />\n皇后的妹妹于宝妃供述……皇帝前次头疾昏迷，皇后不见悲伤，还道：“皇帝该有子嗣，如此我也可为常、冯。”<br />\n“常”和“冯”，显然指和平元年崩逝的常太后，和太和十四年崩的冯太后。这二位声名显赫的太后，都是在帝驾崩后，通过抚养太子成为掌权者，同时让家族荣显，王爵加隆。<br />\n尉窈：“臣看完了。”<br />\n此时此刻，皇帝对付彭城王的全盘谋划，她捋顺了。<br />\n皇帝既然把徐州刺史、河内太守召回京部署，便表明要和彭城王兵戎相见。什么萧梁正值内乱，什么社稷苍生，皇帝顾不上了。<br />\n但皇帝……元恪这个人，很在意一件事，便是史书留名！哪怕是他先违背孝文帝的嘱托，无端猜忌彭城王，他也会用尽手段让朝野颂扬他是位宽厚君主。<br />\n所以元恪谋划的第一步，是皇后崩逝，由朝廷诏令彭城王回京参加丧仪。<br />\n接到诏令的彭城王将进退两难，回京是死路，抗旨则不忠，仍执意不回洛阳的话，贤王的名声定会被史书质疑！如果传旨的大臣是同样有贤王美称的清河王，清河王若死在扬州，那彭城王不必等到后人读史，就会遭到朝野唾弃。<br />\n那时元恪再向扬州发兵，兵出有名。<br />\n元恪：“朕跟皇后是夫妻，情分跟其余嫔妃不同，朕给皇后解释的机会，只要她承认是于宝妃诬陷，朕就当没见过这份奏章。”<br />\n“陛下仁慈。”尉窈垂低的眼中，尽量克制讥讽。<br />\n奏章上呈时，均为两份。<br />\n现在另一份，由宦官杨范递给了皇后于宝映。<br />\n“陛下卧病，不能亲自来问皇后，命奴来问清事情原由……皇后，京兆王妃陈述之罪，你可认？”<br />\n于宝映双目憋红，若此刻身在荒野，她一定放肆大哭、大笑！不惧被人嘲讽疯癫！<br />\n真是满纸的歹毒！<br />\n如果她认罪，皇后自然做不成了，于家也要受牵连。<br />\n如果她不认，妹妹宝妃就得担诬陷皇后的罪名，然后风言风语继续中伤她，最终仍难掌中宫。<br />\n“陛下啊……你想杀我，直杀便是，为什么用这种手段？让我瞧不起你。”于宝映以袖捂脸，满腔愤懑，只能含糊吐露。<br />\n杨范听不清，问：“皇后？什么？”<br />\n于宝映放下衣袖，冷声道：“你去外面等着，我做过何事，没做过什么，都写给陛下。”<br />\n杨范道声“是”，领着一众阉臣退至殿外。<br />\n他的一名心腹忐忑不安，悄声问：“若皇后认罪，当真喂她鸩药？”<br />\n杨范瞧着天上月，只叹息，不说话。<br />\n没多会儿，殿内传出哭声，杨范等人再进来的时候，于皇后已经没了气息，铺在她脸庞下的纸，画着个骑马驰行的彩衣女郎，女郎的发被风吹，脸被太阳光映，笑容是那么纯净。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