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雪想起他看自己时总是带着厌恶的眼神，顿觉没趣，随手将话本一抛，说：“既然人家不领情，那便不要去叨扰他的清净。”<br />\n映月试探道：“那之前说要给他送些滋补的膳食……”<br />\n姜时雪随口说：“照样送，都说了，何必反悔，不缺这点东西。”<br />\n映月自小跟在姜时雪身边，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养得还娇贵，自是没受过旁人气的。<br />\n她哪能叫姑娘受了委屈，转头便去厨房吩咐，给祁昀做的补品要加几味料。<br />\n隔日她亲自端着补品到栖鹤轩，对祁昀说：“姑娘说了，薛公子必须全部用完。”<br />\n祁昀仍然在看书。<br />\n映月气得一把将书夺过来，叉腰说：“薛公子，你既然寄人篱下，主人家的吩咐你就该好好听一听。”<br />\n祁昀沉默片刻，终是将补品接过来，一口一口用尽。<br />\n映月终于出了一口气，接下来几日，她也亲力亲为，务必将补品送到他面前，看着他用干净。<br />\n这么一折腾，距离姜时雪的生辰宴也过去大半月了。<br />\n祁昀那夜弄出来的外伤已经好了大半，夏荷便改为每两日来替他换一次伤药。<br />\n怎料这一日她才踏进栖鹤轩，便见一人栽倒在桌案旁，一身雪白的直裰上沾染了斑斑点点的血迹。<br />\n她吓得惊呼出声，愣在原地不敢往前半步。<br />\n碎瓷声响起。<br />\n夏荷回头，却见映月面色惨白立在门口：“我，我没害他！”<br />\n映月已经哭出声来了，夏荷心脏砰砰直跳，还是咬牙大着胆子往前，探上了祁昀的脉搏。<br />\n片刻后，她松了一口气，起身对映月说：“映月，过来搭把手。”<br />\n映月却浑身颤抖不敢过来，连连摆手：“我，我真的没害他……我只是，只是想捉弄他而已。”<br />\n夏荷知道映月性子跳脱，但没想到她竟能闯下这样的祸。<br />\n她也没问她究竟对薛尽做了什么，只说：“他没死，只是晕过去了。”<br />\n映月止住哭声，喃喃道：“……真的？”<br />\n夏荷无奈极了：“信与不信，你过来看一看便知道了。”<br />\n映月抹了把眼泪，哆哆嗦嗦靠近祁昀。<br />\n他瓷白的下巴上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映月不敢细看，闭着眼睛将手凑到他鼻尖处。<br />\n片刻后，她脱力般跌坐在地。<br />\n栖鹤轩出了这样的事，夏荷也没办法瞒姜时雪。<br />\n映月自知犯错，跪在姜时雪旁边啼哭不已：“姑娘，奴婢只是往他的补品中加了鹿茸人参……我，我想着既然要补，不如使劲给他补补……”<br />\n夏荷垂头立在一旁。<br />\n姜时雪把玩着一只刚得来的穿花戏珠鎏金簪，长睫微敛，面上没什么表情。 <br>\n\t\t\t', '\t')('\n映月见她不说话，哭得更凶了：“奴婢真没想害人，奴婢不知道那鹿茸人参和他现在正在服的药相冲……”<br />\n簪子被人扣在桌案上，发出清脆一声响。<br />\n映月吓得霎时不敢言语。<br />\n姜时雪生着一双笑眼，但不笑的时候，整个人便如壁上神女，高贵疏离，不可接近。<br />\n“大夫说他肝气上逆，阳络受损，若继续服用下去，很可能阴虚阳亢，高热不退，乃至暴毙！”<br />\n姜时雪声音徒然严厉：“你这是在害人性命！”<br />\n侍女们吓得跪了一地。<br />\n映月面色发灰，不敢再为自己争辩，只匍匐在地流泪不止。<br />\n姜时雪道：“将映月关到柴房，今天不许送吃的给她，夏荷，银烛，随我去栖鹤轩。”<br />\n又开始落雪了。<br />\n姜时雪唇线紧抿，步子走得急，银烛在后面撑伞都遮不住她。<br />\n她鬓发上很快落了一层白。<br />\n栖鹤轩里药香缠绕。<br />\n姜时雪拨开帐幔，看到了躺在榻上苍白如雪的少年。<br />\n姜时雪心中涌起愧疚，不自觉将脚步放轻。<br />\n祁昀听到动静，眼睫微颤，但没有睁开。<br />\n片刻之后，一道极轻的声音响起：“薛尽，对不起。”<br />\n祁昀不为所动。<br />\n“是我看管不利，纵容侍女肆意妄为，误伤了你。”<br />\n“我已严加惩罚她，她也知道错了。”<br />\n“你若是有什么气，便冲我撒吧。”<br />\n许久之后，祁昀缓缓睁开眼：“姜姑娘说待我伤好，便让我离开，可还算数。”<br />\n姜时雪的目光落在那双凛若秋霜的眼睛上。<br />\n她眼角酸涩，但还是点头：“嗯，算数的。”<br />\n祁昀撑着床榻起身，淡淡道：“我想明日便离开。”<br />\n姜时雪眼眸微睁，下意识扭头去看窗外纷扬的大雪。<br />\n也因此，她错过了祁昀带着审度的眼神。<br />\n她回过头，喃喃：“可是这几日还在下雪，你又……”<br />\n她止住话。<br />\n她分明说过要护他周全，转眼便出了这样的事，姜时雪此时只觉得两颊燥红。 <br>\n\t\t\t', '\t')('\n她思忖片刻，小心翼翼商量道：“眼下天气还不好，你贸然离开恐怕身子受不住，要不然这样，我在外面另寻一处宅院给你……你先住下？待天气好些再离开。”<br />\n出了这样的事，他不想继续待在姜府也是正常的。<br />\n只是如今种种，也算是因她而起，她实在是昧不下良心就这么不管他了。<br />\n好在这一次，祁昀微微微点了点，算是同意。<br />\n姜时雪松了一口气，道：“我在城东有一处雅宅，地点不大，但位置清幽，适合养伤，明儿我便差人送你过去。”<br />\n“劳烦姜姑娘，待我寻到族人，定会好好酬谢姜府这些时日的照拂。”<br />\n姜时雪燥得慌。<br />\n还提什么照拂？这些时日他在姜府可是受了不少磋磨。<br />\n她胡乱说些场面话，想打消他的念头：“没有的事，你我萍水相逢，也算缘分，更何况——”<br />\n她急急止住话头，耳尖却一点点泛起红。<br />\n片刻后，祁昀道：“姜姑娘放心，当日之事，薛某必当守口如瓶。”<br />\n话音落，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起来。<br />\n桌案上已经换了新的一枚瓷瓶，被他们打翻的屏风也复位如初。<br />\n只这屋子里，似还残留着那一日暧昧的香气。<br />\n姜时雪再也待不下去，她扶了扶发鬓上的蜻蜓簪，道：“你先歇着吧，有什么事就找夏荷。”<br />\n她转身，打起厚重的帐幔。<br />\n袖袍堆叠，露出一截肤如凝脂的皓腕，靠近上臂的位置，生着一颗妖娆的红痣。<br />\n祁昀忽然想起，那一夜情到浓时，这只手是如何攀附上他的背脊，红痣是如何在他眼前颠簸不休。<br />\n“姜姑娘。”<br />\n他忽然唤住她。<br />\n姜时雪倚着帐幔回过头。<br />\n祁昀喉头发干，他开口，声音有些哑：“为人刀者不足为惧，该提防的，是满口谗言蛊惑他人之人。”<br />\n姜时雪秀眉微蹙，片刻后，她似是想到什么，“是阿发？”<br />\n祁昀眉梢微动，有些惊讶于她的反应速度，但只说：“姜府内宅之事，薛某不便干涉。”<br />\n他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双杏眼露出几分凶：“我知道了，多谢薛公子提点。”<br />\n祁昀目送她离去，狭长的眼尾微垂，似是一柄弯钩的利刃，几乎割破满室昏黄光影。<br />\n宫中长大之人，对味道总是比旁人敏感几分，又怎会尝不出那些寻常的膳食里加了东西。<br />\n说来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博她放手。<br />\n祁昀不知她对自己的占有欲到底从何而来，但他看懂了她身上的重重矛盾。<br />\n看似乖顺娴静，实则离经叛道，寻常闺秀视之如命的贞洁名声，她却是全然不在乎的。 <br>\n\t\t\t', '\t')('\n若继续留在姜府，他担心……姜时雪会做出什么不可预判的事。<br />\n更何况姜府的确守卫森严，总归是不方便他办事。<br />\n祁昀随手拿起放在榻上的书，闲闲翻阅。<br />\n若一切顺利，冷渊他们也该找到余州来了。<br />\n最迟十日，他们便能会面。<br />\n而那时……她的葵水也该来了。<br />\n他信她的确服用了避子汤，但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br />\n在东宫时，尝试给他塞女子之人源源不断。<br />\n但他从未染指过任何一个。<br />\n因为他知道，那一张张或艳丽或清新的美人面，背后是对东宫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br />\n他感到无尽的厌烦。<br />\n祁昀的指尖在书页上微微摩挲。<br />\n他绝不会让他不喜欢的人，诞下他的子嗣。<br />\n第10章<br />\n第二日，姜时雪安排的人早早便候在了栖鹤轩。<br />\n祁昀一眼扫过去，没有看见阿发。<br />\n为首的是个微胖的男子，祁昀记得此人乃是姜时雪身边得力之人，唤作王长。<br />\n对方脸上带着笑：“薛公子，姑娘吩咐我领人过来帮忙。”<br />\n祁昀略一颔首：“劳烦了。”<br />\n东西他早已收拾好，只需带走几件换洗衣物。 <br>\n\t\t\t', '\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