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 <p> 家里大小四只狗也好似知道今天过年，不同往日，从早晨开始就格外兴奋，抢着出门。</p><p> 村狗们成群结队，一通疯跑，又纷纷踩着饭点回家，仿佛和人一样懂得看升起的炊烟，当然，更大可能是即使离得很远，狗鼻子也闻得到饭菜香。</p><p> 未时过半，饭菜上桌。</p><p> 人在桌上吃，狗在桌下吃。</p><p> 叶素萍、颜祺和霍英喝不了酒，也吃不了太多茶，便煮了些甜丝丝的红枣茶倒在碗里，说是茶，其实就是热乎的甜水。</p><p> 举筷前，霍凌看向霍峰道：“大哥，老规矩，你先说两句。”</p><p> 霍峰清清嗓子，端起酒盏，笑道：“我这人是大老粗，不会说什么漂亮场面话，我随便一说，你们随便一听。”</p><p> 他接着道：“咱家今年行大运，先是老二成亲，再是添了牲口、田地，素萍和祺哥儿接连有喜，可以说从年头到年尾，都顺风顺水的，希望明年还是如此，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家宅平安，吃穿不愁，没病没灾！”</p><p> “好！”</p><p> 叶素萍很给自家汉子捧场，率先叫好，余下霍凌和颜祺还有霍英，也都含笑拍了拍手。</p><p> 霍峰举起酒盏，朝颜祺面前递了递，颜祺赶忙坐直，端起自己的红枣茶。</p><p> “祺哥儿，我作为霍家老大，今年必须要先敬你一杯，要是没有你，我和你大嫂还在为了老二的亲事发愁，他这会儿怕还打着光棍儿，只能自己睡冷炕头。”</p><p> 颜祺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了笑，语气却诚意十足。</p><p> “大哥说的我不敢当，实则嫁进霍家，给霍凌当夫郎是我的福气，我以前从没想过，能过上眼下这种好日子。”</p><p> 他说着说着，喉头微哽，可过年的日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掉眼泪的，于是飞快吸了下鼻子，换上笑模样。</p><p> 叶素萍注意到颜祺的神色，暗暗把手绕到霍峰身后，掐他一下，霍峰一凛，赶紧长话短说，“能成一家人，那就是缘分，我先干了！”</p><p> 他喝酒的豪迈姿势打断了颜祺伤怀的思绪，紧接着甜甜的枣茶入喉，微微泛酸的喉头教甜意裹住，登时消散。</p><p> 五人碰了下杯，正式开吃。</p><p> 霍凌给颜祺夹菜，凑近道：“荤的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p><p> 颜祺没碰杀猪菜里的肉，只吃了点酸菜，但别的菜都挨个尝了尝，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便放心地吃起来。</p><p> 一大桌菜，各个都在大碗中多到冒尖，一顿是怎么也吃不完的，大约只少了一半，就都接二连三停了筷。</p><p> 霍峰和霍凌继续喝着酒，时间长了，霍英觉得无聊，拉着她娘和颜祺一起玩嘎拉哈。</p><p> 霍凌侧头看了半晌，含笑转回，将他和霍峰的酒盏添满，霍峰端起自己那只，与霍凌的轻轻相碰。</p><p> “敬你一个，庆祝你明年第一次当爹。”</p><p> 霍凌回敬道：“也要庆祝你明年第二次当爹。”</p><p> 说罢两人沉默一瞬，接着齐齐笑起来。</p><p> 火炕另一头，玩得正起兴的三人闻声抬头，霍英直白道：“爹和小叔傻傻的。”</p><p> 颜祺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他俩是太高兴了。”</p><p> 这顿年饭吃得饱足，不只是肚子饱，心头也因为欢喜而醺然。</p><p> 自午后到天黑，炕桌上的餐碟暂时撤去，空出来的地方放上盖帘，一家人合力擀皮包饺子。</p><p> 按着习俗，饺子里要包点不一样的东西，红枣、花生、栗子……霍凌搜罗了几样，红枣洗干净，花生和栗子剥去壳。</p><p> 颜祺看在眼里，问道：“不洗两个铜钱么？”</p><p> 霍凌摇头，“不包了，去年村里有个孩子，吃饺子吃得急，差点让铜钱噎着，幸好最后吐出来了。”</p><p> 颜祺听着都后背发凉，“那还是算了，包点本就能吃的，寓意也好呢。”</p><p> 霍凌点头，顺手拿筷子把枣核也给捅掉，这东西两头尖锐，不小心吞进肚子里也容易出事。</p><p> 饺子是白菜馅，白菜谐音百财，逢年过节，都愿意讨个口彩。</p><p> 一边荤的是白菜猪肉，还混了些猪油渣，另一边素的是白菜豆腐，加了木耳增鲜。</p><p> 因为正月初一的第一顿也要吃饺子，所以直接包了两顿的数，晚上冻住后明早直接下锅，半点不耽误。</p><p> 饺子包得早，下锅晚，到了要吃的时候，霍英早就躺在炕上打瞌睡，还是叶素萍把她叫醒的。</p><p> 平日里这个时辰，颜祺也早就眼皮子打架了，可今天却精神得很。</p><p> 带彩头的饺子包得不少，分罢两盘饺子，人人都至少吃到一个。</p><p> 霍凌和颜祺一人咬到了花生，一人咬到了红枣，不得不说，红枣混在饺子馅里，滋味是最奇怪的，但霍凌还是嚼了嚼飞快咽下。</p><p> 因为这饺子是颜祺夹给他的，他疑心小哥儿肯定暗中在饺子皮上做了记号，不然怎么一夹一个准。</p><p> 说是守夜，农户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彻夜不睡还费灯油，多是守到子夜交际时就准备歇了。</p><p> 时辰</p> ', ' ')('\n <p>到，颜祺看院子里霍凌点燃引信，继而飞快往回跑。</p><p> 他被汉子拉进怀里，耳朵被捂住的同时，鞭炮炸响，狗子们仰脖齐叫。</p><p> 旧岁告终。</p><p> 新年已至。</p><p> 拜年啦</p><p> 要说正月里有什么要紧事, 无非是走亲访友。</p><p> 除去初一在家迎新祭祖，初二霍峰去了叶素萍的娘家拜年，接来想看看闺女的叶家老两口, 以及叶素萍的哥嫂, 霍凌和颜祺自也作陪了。</p><p> 初三该往舅家去, 霍峰留在家里陪媳妇，只霍凌和颜祺领上霍英, 提着礼出门。</p><p> 这趟没见着也不可惜，等孩子出生，满月酒时舅舅一家肯定会来，到时照样能见。</p><p> 岳家在的村子叫窝子沟, 已不属保家镇了。</p><p> 想着他们今天会来，一家人早就扫干净炕, 摆上果子、点心，守在家里等着。</p><p> 唯独岳松柏坐不住, 不多时就下炕去院外张望, 乔氏拿着棉帽子追出去，给他扣上。</p><p> “大峰和二凌哪年不是赶着晌午来，村子间隔得远, 这会儿要是能到，岂不是天刚亮就出门了，还带着个孩子, 走也走不快，你一把岁数了, 还沉不住个气。”</p><p> “屋子里闷得慌，我出来转转又咋了。”</p><p> 岳松柏嘴硬，愣是不回屋, 乔氏懒得离他，去灶屋看一眼炖大鹅的火候如何了。</p><p> 鹅肉不好炖烂，早早就下了锅，省的人都到了，捞出来的肉还咬不动。</p><p> 却说这岳松柏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实也觉得有些冷，他搓着手往村路上瞧，自是没有人影的。</p><p>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屋坐一会儿，忽而听到车轱辘声，再抬头，一架牛车载着人，从前面的道上拐过来，正是往自家方向来。</p><p> 而赶车那人的身形，最是认不错的，可不正是他那人高马大的好外甥！</p><p> “谁说来不了，这不就来了么！”</p><p> 岳松柏高兴地朝屋里喊一嗓子，也不管里面人听没听见，自己先迎上去。</p><p> “舅爷！过年好！”</p><p> “欸！我的好英子！过年好过年好！舅爷想死你咯！”</p><p> 一老一少隔着老远扯脖子喊，霍凌和颜祺相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p><p> 眼看没几步路了，霍凌勒停了牛，率先跳下车，又扶着颜祺下来。</p><p> 岳松柏走近，见只来了三个人，忙问：“老大两口子呢？”</p><p> 霍凌笑道：“大嫂怀身子，月份大了，今年来不了，大哥留下陪她，教我给舅舅和舅伯赔个不是。”</p><p> “哎呦，这可是大喜事！”</p><p> 岳松柏先是惊讶，旋即故作生气道：“你们两个孩子也是，咋不寻个人来传话？”</p><p> 说罢和颜祺打了招呼，牵起霍英的小手往回走，“跟舅爷回家吃好的，你小舅爷和你表婶儿一起炖了大鹅。”</p><p> 屋里的人听见声音，也早就全数出了门，乔氏站在最前，应下小辈们的拜年礼，给霍英塞了红包。</p><p> 得知霍峰和叶素萍没来的缘由，也直呼是好事情。</p><p> “等孩子出生，要紧给我们递个信儿。”</p><p> “舅伯放心，到时定要请你们一家去好好吃顿满月酒的。”</p><p> 岳松柏的长子岳谦见霍凌赶了牛车来，帮他一起栓牛停车，霍凌顺手搬下放在车上的一堆礼，可谓是把过往一年山上的好东西都带来了。</p><p> 岳松柏一边怪他浪费钱，直说有这些好品相的山货，拿去卖了多好，家里又不缺，一边看着牛车道：“正月里亏你们能借到牛车，路上也好省些脚程，你舅伯还说这个时辰你们到不了，你看看，这不就赶到了。”</p><p> “之前我和小祺成亲时，舅舅你不是特地嘱咐，要我们过年早些来，多待些时候，我可还记着呢。”</p><p> 霍凌扬唇，摸了摸牛脑袋道：“不过这牛车不是借的，是家里今年新添置的。”</p><p> 一席话又引得岳家人都出来看牛，半晌后乔氏率先说道：“咱们也是傻了，在外面杵着说什么话，快进屋，里面烧着热炕呢，你们皮糙肉厚的，再把祺哥儿和英子冻着。”</p><p> “舅伯，我不冷。”</p><p> 颜祺和岳家人就打过一次交道，还是有些拘谨。</p><p> 岳谦的媳妇姚氏上来挽过他胳膊，“哪能不冷，我们村这地界不如你们下山村，风大。”</p><p> 乔氏也道：“是了，咱们几个先进屋。”</p><p> 院里留下霍凌，被岳松柏父子围着，问他花多少钱买的牛。</p><p> 因了解自己亲舅舅不是个能藏住事的人，还爱串门子，去各家喝酒唠嗑，喝醉了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外抖落，舅伯没少因此和他吵架。</p><p> 故而霍凌没提侯力一事，只道是在镇上牲口行依着市价买的。</p><p> “那也划算，你们有脑子，还懂得趁秋收过后去挑。”</p><p> 岳家倒是早就有牛车用了，他家田地多，没有耕牛，累死人也犁不完地。</p><p> 而今看着外甥家日子越过越好，岳松柏同样欣慰。</p><p> 待到了屋里准备</p> ', ' ')('\n <p>上炕，霍凌瞥见他舅伯和表嫂望着颜祺，笑容明显不一般，他隐有预料。</p><p> 果然，接下来就见舅伯对舅舅笑言：“今天还有一桩喜事嘞，你猜猜是什么。”</p><p> “还有喜事？”</p><p> 岳松柏往炕沿一坐，左看右看。</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