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1)
('那么他到底是何时发现这一点的？为什么一直憋到现在才说？而且不是光明正大地向Z告状，而是潜入段非拙的梦中和他对质？<br />\n色诺芬此举显然别有目的。他不止是为了揭穿段非拙的真面目。<br />\n那你何不揭穿我？段非拙问。<br />\n色诺芬眯起眼睛这个嘛，原因有很多。首先，我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你已经和Z老大打得火热了。要是我告诉他真相，他会悲痛万分的。我不忍伤他的心。<br />\n你跟他关系倒好。段非拙哼了一声。<br />\n我认识他的时间远比你长。色诺芬淡淡地说，第二个原因，我和Z老大不一样，对秘术师没那么多敌意。但凡愿意为警夜人效力的秘术师，我都不问出身，当他是同袍伙伴。因此你是不是秘术师，对我而言其实无关紧要。<br />\n那你何必潜入我的梦境？<br />\n直觉告诉我，你还隐藏了更多的秘密。色诺芬朝段非拙踏出一步，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br />\n我没有。段非拙硬着头皮否认。<br />\n劝你赶紧坦白，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我愿意帮你保守秘密。色诺芬朝他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我们可以是同谋，是共犯，但你不能有事瞒着我。<br />\n呵，巧了，段非拙的大秘密还真就是原则性的问题。<br />\n我承认我的确早就学过奥秘哲学。既然色诺芬看穿了这一点，他也不好继续嘴硬，除此之外，我没别的事隐瞒你了。<br />\n是吗？色诺芬又往前踏了一步，那你告诉我，你是在何时何地何种情形下学会那些知识的？<br />\n段非拙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他要怎么合理地解释呢？<br />\n我我住在阿伯丁的时候，曾经治疗过一个病人，他最终过世了，只留下了一本书。他开始胡编乱造，我一时好奇就随便读了读。那时我哪能想到，那其实是奥秘哲学书？<br />\n那个病人叫什么名字，埋在哪个墓园？色诺芬继续逼近。<br />\n我不记得了。我治疗过那么多病人，怎么可能一一记住他们的名字？况且我的病人里有不少都是流民，不会用真名的。<br />\n色诺芬冷笑一声不记得？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br />\n说完，他闪电般地伸出手，按住段非拙的额头。<br />\n一股冰冷的力量沿着他的手流进段非拙的脑袋里，像是某种植物在他的大脑中扎了根，拼命汲取他大脑中的记忆作为养分。<br />\n不行，他不能让色诺芬窥视他的记忆！<br />\n段非拙咬紧牙关，将那股深入他大脑的力量强行逼退回去。<br />\n色诺芬的笑容变成了惊愕。<br />\n他想抽回手，但是已经迟了。<br />\n那股力量反向流进了他的身体中！<br />\n地牢消失了，段非拙跌入了无尽的黑暗。<br />\n很快他就落到了地面上。<br />\n他身处于一座玻璃温室之中。温室外已是深秋，落叶遍地，衰草枯黄，温室内却繁花盛开，绿意盎然。<br />\n一名黑发黄眸的少年躺在花架下，脑袋下面枕着一本厚重的大书，嘴里叼着一根草。他手中捧着另一本书，段非拙弯腰看了看书名，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br />\n这少年无疑就是年轻了十多岁的色诺芬。<br />\n这里是色诺芬的记忆。<br />\n少爷，您怎么又在读闲书啦？一个女仆打扮的小姑娘跑到色诺芬面前，抽走他手里的《基督山伯爵》，天呐，您还把老爷的笔记当成枕头！老爷要是见了，肯定又要骂您了！<br />\n色诺芬吐掉草叶，夺回了他的闲书，笑嘻嘻道骂就骂呗，反正我又不想当什么秘术师。等我成年了，我就离家出走，去当个水手什么的，再也不回这地方了！<br />\n女仆撅起嘴您又说傻话了！您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您不当秘术师，那家族的传承不就断绝了吗？<br />\n断就断呗。实在不行就让我老爸收个学徒。到时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家出走？在这儿当女仆怪没意思的，还整天被我老妈责备，咱们一起外出闯荡怎么样？<br />\n少爷，您可别说了，要是让夫人听见，我又得挨骂<br />\n色诺芬哈哈大笑，又躺了过去，继续读《基督山伯爵》。而那本厚重的秘术笔记则再度沦为他的枕头。<br />\n真想不到色诺芬竟然是秘术师家系的后代。段非拙饶有兴味地想。但他口口声声不想学习奥秘哲学，后来怎么还是成了秘术师呢？真香定律？<br />\n场景转换了。白天变成了夜晚，段非拙仍站在温室内，他注意到温室的玻璃上倒影着熊熊火光。<br />\n色诺芬家的宅邸正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br />\n温室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小女仆拉着色诺芬跌跌撞撞地冲进来。<br />\n少爷，藏在这儿！小女仆将色诺芬塞进一株盛放的花丛后。<br />\n色诺芬握住她的手腕可你怎么办？<br />\n花丛后藏不下第二个人了。<br />\n别管我了，少爷！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别出来，听见了吗？<br />\n说完，女仆又搬来几盆花，将色诺芬挡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她提着裙子冲出温室，朝相反的方向跑去。<br />\n一群身穿红衣、头戴面罩、打扮得如同3K党的人举着火把包围了她。<br />\n说，那男孩呢？为首的红衣人说话时带着嘶嘶声。<br />\n女仆惊慌地摇头我不知道！求您饶了我吧，我只是个仆人！<br />\n杀了她。红衣人首领冷酷地下令。<br />\n他的一名部下朝女仆掷出飞刀，刀刃没入她的胸膛。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露出的刀柄，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br />\n红衣人首领环顾四周那小子呢？<br />\n老大，温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br />\n红衣人跨过女仆的尸体，大步流星走进温室。<br />\n段非拙望着躲在花丛后的色诺芬。他蜷着膝盖，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半点声音。他的黄眸噙着眼泪，那是恐惧的泪水，也是愤怒的泪水。<br />\n他虽然没看到温室外的情形，但肯定听见了红衣人和女仆的交谈。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孩子就这样死在了红衣人的刀下，卑微得如同一只被踩死的蝼蚁。<br />\n红衣人们鱼贯进入温室。这地方并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br />\n难道我看错了？方才那个说温室里有东西的红衣人咕哝。<br />\n红衣人首领执着火把，穿过争奇斗艳的花卉。<br />\n色诺芬发起抖来。<br />\n红衣人首领从他面前走了过去。<br />\n色诺芬闭上眼睛，松了口气。<br />\n忽然，红衣人首领又转了回来。<br />\n他一把拨开花丛，露出了躲在后头的色诺芬。<br />\n找到你了，小子，快把你家研究室的钥匙交<br />\n话还没说完，头顶传来轰然巨响。<br />\n一名身披黑色大衣的男子从天而降，砸穿温室屋顶，成千上万的碎玻璃如同暴雨倾斜而下。<br />\n男子落在首领面前，沐浴着玻璃暴雨，却面不改色。<br />\n红衣人首领瞪圆眼睛你是警夜人！<br />\n男子张开双臂，两只机械义肢各弹出一节明晃晃的刀刃。<br />\n是Z。<br />\n他咧开嘴，神情欢悦，像是在玩一场其乐无穷的游戏。他冲向红衣人首领，刀刃反射着金红色的火光。<br />\n其余红衣人惊恐万状、争先恐后地逃出温室。可他们一出门就迎头撞上了一大群身穿黑衣的警夜人。<br />\n段非拙认出为首的正是年轻了十多岁的泰勒斯先生和Q女士。<br />\n接下来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了。<br />\n红衣人面对警夜人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几个在战斗伊始就缴械投降的聪明人，其余的无一例外遭到格杀。<br />\n温室中，Z踏着红衣人首领的尸体，甩去刀刃上的血珠。俊美无俦的脸上沾满了血迹，仿佛刚用鲜血沐浴过一般。<br />\n色诺芬呆呆地望着他，像是看见了下凡拯救他的天神或者自地狱爬出的魔鬼。<br />\n泰勒斯先生屁颠屁颠地跑到色诺芬藏身的花丛前，对他伸出手。<br />\n出来吧，孩子。他和蔼可亲地说，不过因为他身上也沾着血迹，所以这和蔼的语气反而令人毛骨悚然，杀害你家人的那帮家伙都伏法了，你已经安全了。<br />\n色诺芬呆愣了好一阵才勉强发出声音你们是警夜人？<br />\n没错，我们隶属苏格兰场异常案件调查科。<br />\n泰勒斯先生将少年拉起来，拍去他身上的落叶和尘土你是这家的孩子，对吧？唉，秘术师之间的仇杀何等可怕，为了那一点儿书籍和财宝，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幸亏我们来得及时，是不是？<br />\n他转向Z，征求老大的意见。<br />\nZ抬起血红的眸子这小子也是秘术师吗？<br />\n我不是。我从没学过。我不想学。色诺芬低声说，一滴眼泪滑过他的脸颊，早知道有今天，我就应该竭尽全力去学的，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伊莎贝尔也不会<br />\n在警夜人面前说这种话，你就不怕被关进地牢，一辈子不见天日？<br />\n色诺芬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那也总比死了好。<br />\n泰勒斯先生叹了口气，搂住他瘦弱的肩膀那你想从现在开始学吗？<br />\n段非拙出神地望着他们。<br />\n原来这就是色诺芬加入警夜人的始末。不愿学习秘术的少年，因为失去了家人，最终还是走上了秘术师的道路。<br />\n他背后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你看够了吧？<br />\n段非拙扭头，另一个色诺芬就站在他背后。<br />\n我也不是故意窥探你的。段非拙没好气地说，是你先出手，被我反将一军罢了。<br />\n哼，所以全怪我技不如人咯？色诺芬怒极反笑。<br />\n温室场景消失了。段非拙和色诺芬出现在了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br />\n这又是什么记忆？段非拙左顾右盼。<br />\n不是我的记忆。色诺芬的声音中透出一丝紧张，不妙，你快点离开！<br />\n为什么？<br />\n有其他人来了！两个人的精神碰撞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来一个<br />\n接下来的话，段非拙听不见了。<br />\n色诺芬从他眼前消失了。<br />\n某种东西自头顶上压过来，犹如暴风来临时铺天盖地的海潮。<br />\nZ惊醒了。<br />\n他向来睡得很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这是当了多年警夜人后不自觉形成的习惯。<br />\n若是没有这种警惕性，他很有可能早就在睡梦中被人割了喉咙。<br />\n今夜惊醒他的不是噪声，而是秘术。<br />\n他即使不是秘术师，也能感觉到磅礴的秘术能量在周围激荡。<br />\n这种能量往往意味着有人正在施展强大的秘术。仅仅是少许外泄的能量就足以形成一场风暴。<br />\n是谁在施展秘术？施展怎样的秘术？<br />\n他摸了摸蒙在眼睛上的纱布。他很少会痛恨自己目不能视，今夜算是少数例外。<br />\n色诺芬？他唤道。<br />\n与他同屋的同伴全无应答。<br />\nZ下了床，摸到色诺芬床边。<br />\n他的同伴双目紧闭，弓着身子，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脸上大汗淋漓，似乎梦见了某种恐怖骇人的景象。<br />\n色诺芬！<br />\n仍然没有反应。<br />\n有人正使用秘术攻击色诺芬这是Z的第一个想法。<br />\n他知道很多精神攻击类秘术，其中一些可以在他人睡眠时潜入梦境之中，借机窃取重要信息，或是植入恐怖的景象，借此摧毁目标的精神。<br />\n但是大部分秘术师都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的精神，越是强大的秘术师，保护屏障也越强。<br />\n世界上能摧毁色诺芬的精神屏障，对其施行精神攻击的，一只手都能数过来。<br />\n假如色诺芬受到了攻击，那么其他人呢？<br />\nZ飞快地冲向隔壁房间。<br />\n房门紧锁，但他来不及去找旅馆老板索要钥匙。他直接一剑劈穿锁芯，推门而入。<br />\n这么大的动静，屋里的年轻人都没醒过来。他果然也和色诺芬一样在梦境中遭受攻击了。<br />\n但为什么偏偏是他们，而不是自己？什么人会这么想不开，专挑两个警夜人中的秘术师下手？<br />\n周围激荡的秘术能量越来越强大，一场无形的风暴席卷了整个空间，时而灼热逼人、时而冰冷刺骨的能量从他皮肤上掠过，犹如一柄柄尖刀刺痛了他。<br />\n躺在床上的年轻人发出痛苦的呻吟。<br />\nZ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抱起年轻人的身体。<br />\n醒醒。他低声唤道。<br />\n然后，他倒了下去。<br />\n第五十三章 Z的记忆<br />\n段非拙站在一间冰冷的石头地窖中。<br />\n这地方让他想起了阿伯丁教堂专门用于停尸的地下室。地窖中也摆着一座石台，台上躺着一个人，不清楚是死是活，但段非拙觉得八成死了，因为人们一般不会给活人盖上白布。<br />\n一名身穿军服的中年男子走进地下室，陪同在他身旁的是一名护士打扮的女子。<br />\n中年军官神色严肃，他站定时习惯性地立正，笔直的脊背犹如钢铁标枪。<br />\n你成功了？中年军官问。<br />\n护士慈爱地笑了当然。令郎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不会有任何障碍，与正常人别无二致。<br />\n中年军官凝视着石台上的尸体，微微动容。<br />\n你知道吗，护士，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们家族唯一的后代。我们世世代代都是军事贵族，以在战场上获得武勋为荣。我父亲是这样要求我的，所以我也这样要求他。其实我看得出他并不喜欢战场，但我不得不这么做。这是我们家族的光荣和义务。军官低声说。<br />\n我非常理解您的良苦用心。护士微笑。<br />\n军官一把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br />\n他审视着白布下的躯体，眼神挑剔而冷酷，像一个刁钻的顾客在检查商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