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送亲的兴奋劲儿一过，来府的客人们马上都想到了这一点。<br/> 大家互相看着，脸上略显尴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br/> 楚王倒是不在乎，随意地拱手，招呼各位宾客入府小住一夜。<br/> “感谢各位来府参加我大女儿的婚礼。”楚王挺了挺肥胖的肚子，又说道：“不用急着走啊，先入府住下，明天还有一场二女儿的婚礼，欢迎大家参加啊！”<br/> 在场的人不是从政，就是从商，个个都是人精。<br/> 一看有台阶下，凝固的气氛立刻化开，王府瞬间又热闹起来，你请我请的，纷纷随着楚王往里走。<br/> 相比而言，国公府就上心多了。<br/> 派来迎亲的队伍，早几日便到了楚州城，只是为了不打扰亲家，选择默默入住东市最大的客栈。<br/> 楚王嫁女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可能没注意到。<br/> 客栈的天字包房内：<br/> “简直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少爷这样的亲家有什么好要的。”<br/> “对啊，太羞辱人了，明知我们国公府定亲时间，却还是选择在前一日出嫁大郡主。”<br/> “这亲不接也罢！”<br/> 在一旁跟着来接亲的士兵们愤怒得很，纷纷跟着附和。<br/> 国公爷是将军，手里别的不多，兵憨憨最多，心爱的小儿子成婚，远赴楚州去迎亲，自然要派最好的亲兵随身保护。<br/> 亲是亲，就是脑子不灵活，很容易怒火冲头。<br/> 国公府二公子盯着桌上的烛火，沉默不语，手里倒是不停地转到着两颗石子。<br/> “公子，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返程。”<br/> “对，不仅返程，还要去抄了那老货的王府！叫他不尊重我们公子。”<br/> 几个亲兵看二公子不说话，更加激动起来，叫嚣着要去把楚王砍了。<br/> “好了，不用说了，明天迎亲继续，”<br/> 二公子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喜怒，很有他舅舅徐尚书的风采，一点也不像传言中纨绔愚蠢的浪荡子。<br/> 薛嬷嬷也跟着队伍来了，大夫人徐二娘不放心次子独身前往，便安排了有过前去楚州经验的薛嬷嬷近身伺候。<br/> “你们几个小子，别闹腾了，主子自有判断。这楚王向来混不吝、不着调得很，这事像是他能做出来的风格。”<br/> 薛嬷嬷一把揪住那个领头叫嚣的亲兵的衣领，推出房门。<br/> “行了，你们回去睡觉，明天早起迎亲，给公子做好排场，到时候别丢了人。”<br/> 亲兵们可不敢与资历高的老嬷嬷动手，这可是大夫人的心腹，国公爷都得礼让三分。<br/> 只好嘴里嘀嘀咕咕地钻进了两旁的房间。<br/> ‘唉呀，这群不省心的小子。’<br/> 薛嬷嬷无奈地摇摇头，眼里却有一分笑意，虽然闹腾，但心是好的，懂得护主。<br/> 往四周瞧瞧，确认都回去睡了，没有外人在边上，薛嬷嬷退后一步，关上房门。<br/> “小公子，这楚王越糊涂，您就越安全，夫人说了只要那姑娘是好的，这亲事就继续。”<br/> “嗯，我知道。您也快去休息吧，夜深了。”<br/> 二公子点点头，继续转动手里的石子。<br/> 今天这个荒唐事，国公府一行人是亲眼目睹的，从头到尾，一秒不落。跟随在身边的亲兵们眼里都喷火了，二公子依然岿然不动。<br/> 他不傻。<br/> 这样做，自有缘由。<br/> 国公府看似鲜花着锦，实则早已烈火烹油，万万不可继续再扩大势力。<br/> 楚王这个人选简直是老天爷喂到嘴边的良药，他越是混账，自己这边就越是能藏在背后，低调自保。<br/> 人人目光都集中在台前乱舞的小丑身上，就余留了大把的时间空地给国公府，甚至舆论还会转变为对国公府的可怜心疼。<br/> 而且楚王远在边疆，一般有事也麻烦不到他们国公府，若真有那逆天的大事，一个女子，休掉便是。<br/> 咻————<br/> 石子从手中弹射而出，打灭了飘燃的烛火，天字号房内顿时黑寂下来。<br/> 二公子晦暗如深的脸隐藏在夜色中，看不清。<br/> ······<br/> 清晨，天还未大亮，二小姐的院子便闹腾的热火朝天。<br/> “哎呀，你去那边，小姐的热水呢？”<br/> “你踩到我脚了，小心点！”<br/> “不是，有谁看见我刚叠的衣裳了？”<br/> “快快快，来不及了，小姐的梳妆盒哪去了？”<br/> “瑾姐儿呢，快过来给小姐画妆！”<br/> 备嫁的新娘子总是最忙碌的，在没有现代机械辅助的景朝，一般结亲当天早晨，新娘子是三更天便起。<br/> 院里的下人更是通宵不睡，准备喜服的、烧热水的、收拾嫁妆的、打包行李的、煮吃食的，忙得都团团转，叽叽喳喳地吵闹。<br/> 妆娘沈瑾自然也不得清闲，虽然不用熬通宵，但也差不多三更起床，去给二小姐画新娘子出阁妆。<br/> 这妆可不好画，不仅仅得是正妆，还得惊艳漂亮，让未来姑爷一眼就迷上。毕竟新婚之夜，掀开帘幕，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脸上的妆容。<br/> 这是第一印象！<br/> 第一眼有多重要，不用多说。<br/> 而且，作为二小姐唯一的妆娘，为了确保妆容精美完整，必须全天跟妆。<br/> 紧跟在二小姐身边，旁人自会看到她。<br/> 这就意味着，沈瑾自己也得收拾好，干净整洁，她某种程度上来说，代表了二小姐的脸面。<br/> 所以，三更天起，不早，甚至还比较匆忙。<br/> “哎，这儿呢，我来了！”<br/> 沈瑾高声应和着，抱起桌上的梳妆工具，推开房间门，奔着二小姐厢房跑去。<br/> 第44章 第 44 章<br/> 新娘妆就是要喜庆, 第一眼夺目。<br/> 二小姐喜好清淡素雅，虽是文静，但在成亲之日就显得过于苍白了。所以沈瑾打算以桃红为底色, 画一副娇嫩的新婚正妆。<br/> 梳妆台上，各样胭脂水粉已经被提前摆好了, 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列，一看便知是二小姐提前细心安排好了的。<br/> 沈瑾挑了一瓶清透水润的桃红面脂打底, 揉在秋娘肌肤上化开。<br/> 面脂看瓶子是从北市最大的胭脂店, 胭脂轩，买的，应该是从都城采购来的上品好货, 这样的面脂一小瓶便要十两银子，滋润效果特别好。<br/> 温柔的新月眉比较适合二小姐的气质, 不似柳叶眉那般带着飘零, 也不似平眉那般普通，新月眉既略显活泼、又温柔, 符合新婚当夜的气氛。<br/> 沈瑾小拇指往桌上一翘，挑起一根细长的刷子, 沾了点淡棕眉粉，往二小姐额间点涂。<br/> 吱呀———<br/> “小姐, 给您编发的张娘子到了，我把人带过来。”<br/> 叶果火急火燎地推开房门, 打断了正在化妆的沈瑾。她一把扯过身旁的妇人, 推到二小姐面前。<br/> “小姐, 外头还有一堆活儿, 奴婢先告退，请小姐恕罪。”叶果语速飞快地说完, 行了个礼，就往院里跑去。<br/> “小丫去打包后门的······”<br/> 隔着房门还能听见叶果大声指挥下人婆子的声音，嗓子都有些嘶哑了。<br/> 编发的张妇，穿了一身朴素的灰蓝色裹叠裙，外套一件束袖口的外衣，显得人干净利落，她擅长给人编发，自己却只是用一张蓝色的布巾子包了头，手腕上简单套了几根线绳圈。<br/> “小姐您脸庞生得细，适合做精巧的发髻······”<br/> “嗯好，你们俩一起吧，时间快来不及了。”二小姐点点头，示意认可张妇给她编发。<br/> 王府里没有常备编发娘子，平日里都是院里的丫鬟婆子顺带着编两手，若是碰见什么大场合，便去外头临时聘那有名的编发妇人。<br/> 张妇是楚州城里小有名气的，算不得最出名，但手艺细致，擅长精巧发型。<br/> 一老早，叶果就带了银钱去张妇家里聘请了她，要她今日来府里给二小姐编发。<br/> 张妇拿起梳子，沾了沾杏花油，三两下编出发髻的雏形来。<br/> 木梳子和杏花油都是张妇自己带的。<br/> 梳子有很多种，二小姐的头发细软易断，张妇用的是檀香木制的细齿的小头梳子，这样又能梳通头发，又不会扯断。<br/> 杏花油是用来抹平细小碎发的，显得发髻干净，就如同现代的发胶。<br/> 箱子里还有各种头油、绸丝团、梳子、假髻等物件。<br/> “听说小姐属兔儿，我给您编个天宫仙兔的发髻······”<br/> 张妇心思讨巧，提前向叶果打听了小姐的属相，又见小姐发丝易断，便没有编紧辫，而是用硬梗的绸丝掺进去，这样编出来的仙兔髻，才灵巧成型。<br/> 她去过很多人家编发，不是所有的年轻小姐都得一头乌黑亮丽的好发，楚王府的二小姐发质算好梳的。<br/> “小姐瞧，这般可行？”<br/> 秋娘捏着银镜柄，看着编好的兔儿髻，欢喜地点了点头，张妇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br/> 这样的仙兔髻，她还没编过呢，听说是江南那边流行的款式，挺适合她的气质。<br/> 张妇又问她用什么样的珠钗。<br/> 二小姐的梳妆台上，摆了不少盒子，里头都是簪子、首饰，有旧有新，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br/> 小姐的喜欢风格很明显，首饰盒子里都是素色的翠玉珠宝。<br/> 但今天是成婚，必不可能用这些绿白调的首饰，二小姐便让张妇自己去盒中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