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梦
庭院绿意正浓,三两孩童脚绷皮筋,欢声笑语穿透院墙。<br/> 喧嚣汽笛与此处隔绝,就连阳光落进来,都是温柔的金色。<br/> 一道稚气的歌声卷进嬉笑中,细细听着,竟像八音盒拨动了旋钮,在回忆里放出动人的音乐。<br/> “手牵手,跳皮筋,蝉声穿过绿树荫。<br/> 纸飞机,落墙根,阶梯眺望等敲门。<br/> 秋风凉,雪花沉,四季转了几回轮。<br/> 等风来,轻轻问,带我走出这扇门。”<br/> 在这声音落下后,大铁门上的侧门竟真的被人推动,一个打扮得体的女人走了进来。<br/> 她挎着亮皮面的手提包,脚踩尖嘴红底高跟鞋,穿的更是富丽的高档料裙。<br/> 女人摘下面上的偏光镜,视线在跳皮筋的孩童面上扫了一圈,渐渐转向坐在阶梯上痴痴望着她的小女孩。<br/> 她信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瞧见女孩面上的惊艳转为惊喜,满意地掐着她的下巴打量那张脆生的小脸。<br/> 视线不断在她裸露出来的四肢上检查。<br/> 被捏得面颊嘟起的小女孩兴奋问出声音:“你是来带我走的吗?”<br/> “你是我妈妈吗?”<br/> 女人笑着点头。<br/> 小女孩高兴得从地上蹦起来:“我有妈妈了,我有妈妈咯!”<br/> 她冲到那群跳着皮筋的小孩面前,不停炫耀着:“看,那就是我的新妈妈,你们以后不准再说我克死了妈妈!”<br/> “可你妈妈确实是你克死的啊!”<br/> 有小孩不满她被选走,愱殬的语气明显模仿着电视上的恶毒女配。<br/> “我妈妈不是我克死的!”<br/> “就是你,你个扫把星。”<br/> “自从你来了我们园子,大家都找不到新妈妈了,你赶紧走吧,省得三天两头的,院长妈妈还要送你去医院。”<br/> 小女孩被怼得脸红脖子粗,憋声憋气地高喊着:“我不是扫把星。”<br/> “小月!”<br/> 院长远远喊了一声,气头上的小女孩顿时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不是扫把星,我要去新家了,再见!”<br/> 有个年纪稍长的小男孩羡慕了声:“霁月命真硬,也是真好。”<br/> 来这呆四五年的也不少有,像他这样,待了太久年纪大了,很难有家庭愿意收养。<br/> 而且大多家庭都愿意收养乖巧可爱的女孩子,像他这样长相一般,身型瘦小的男孩,更没有人愿意养了。<br/> 霁月才不到两年,就有人收养,他是真羡慕。<br/> 一句羡慕出声,本还在愱殬她的那几个小孩,也开始艳羡和惆怅了。<br/> 彼时收养程序并不复杂,小女孩没多久就跟着女人走了。<br/> 她牵着华丽女人的手上了一辆从未坐过的豪华汽车,手上紧紧攥着一个小小布包,里面是她为数不多的全部行李。<br/> 素雅的小脸洋溢着笑容,怯生的眼睛不停盯着窗外飞跃的高楼大厦,直到车子停在某一处豪华宅院门前。<br/> 她被女人带了下来。<br/> 与此同时,她见到许多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在院门前排起长队。<br/>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br/> 女人牵紧了她的手,和煦地解释着:“检查身体。”<br/> “像之前妈妈捏着我脸那样吗?”<br/> 天真的眼瞳闪出细碎的光点,女人略微迟疑,点了点头。<br/> 随着长龙不断缩减,终于轮到了她。<br/> 记录信息的男子在纸张上写着什么,随后有女仆打扮的人带领她进入院门边的小房子。<br/> 简单的陈设没什么太大特色,她看一眼就忘了,唯独移动衣架上摆放着许许多多漂亮的公主裙。<br/> 她一直穿大姐姐们剩下来的旧衣服,有些还会有院长打的补丁,就比如她身上这件无袖背心,也不知道传了几个,才到她手上。<br/> 冷不丁瞧见这么多漂亮衣服,她难免不会双眼放光。<br/> 带领她的女仆随手挑了一件从衣架上卸下,扯着她的衣服检查四肢和皮肤,确认没有问题将公主裙套进她脖子。<br/> 随后又进行了漫长的排队。<br/> 一个比一个亮眼的小女孩在她面前的屋子进进出出,她像候在舞台即将登场表演的小演员,掐着短发学那些女孩的动作和表情。<br/> “霁月。”<br/> “到!”<br/> 小女孩碎步上前,古色古香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br/> 先前喊她的男人见她愣着,冷脸在她身后推了一把,无情地将大门关上。<br/> 屋里点着蜡烛,片片红布在梁顶悬挂漂浮。<br/> 最顶端的上堂,端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br/> 男人闭着眼,面无表情又悄无声息,宛若一个失了气息的死人。<br/> 小女孩有些害怕,顿挫在原地,迟迟不敢上前。<br/> 须臾,男子睁开眼,浅色的瞳仁被天窗漏进来的日光照得像琉璃宝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抬手扬了一下:“过来。”<br/> 小女孩犹豫,片刻后迎着他的视线往前。<br/> 红布每隔一段距离便支上一块,每块之间都架着一只点燃的红烛。<br/> 随着走动带起的细微风声,那烛火把红布之间的影子晃动剧烈。<br/> 这一段路很长,她藏在公主裙下的脚丫不断瑟缩,硬着头皮靠近了男子。<br/> 近了她才发现,男子旁边还有一个座位,上面同样端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br/> 不等她看清那女人长相,男人再度出声:“坐。”<br/> 小女孩视线凝滞,跟着他所指的方向坐在二人中间的高脚凳上。<br/> 恍惚间男人似乎是靠近了一些,僵硬的肩颈转动,目光移到他发白的面上。<br/> 小女孩从未见过这样阴沉的眉眼,瞬间吓到浑身发抖。<br/> “看镜头。”<br/> 男人出声提醒,她这才发现跟前架着一台老式相机,看过去的瞬间,那机器自发闪了一瞬,将她呆滞的神情捕捉了进去。<br/> “走吧。”<br/> 男人倚回木椅,恢复先前闭目的神态,那架势仿佛一切都是她意淫出来的画面。<br/> 还有旁边这个穿着红衣的女人,怎么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作和声音。<br/> 她转头看去,被那白面红衣吓得僵在原地。<br/> 画着彩妆的白纸被木架撑出头骨形状,假发遮住半边面目,空洞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倒映着衣裙上的血色红光。<br/> 噼里啪啦地撞击声越发响烈。<br/> 霁月从梦中挣醒,窗外的雨滴透过缝隙砸上风衣,晕出片片发散的湿迹。<br/> 秋风徐徐,吹得脸部干紧发凉。<br/> 大巴似乎驶了很长的路程,道路崎岖,秋雨连绵,这似乎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小路。<br/>